周明礼吃完小火锅开始帮乔栀刷碗，他越刷越迟缓，最后在水池里玩洗洁精在餐具表面吹起来的泡泡。
乔栀撑在餐台上看他，过了一会儿没收了他的厨房手套，把人赶到沙发上去。
“照你这么洗不得洗到后半夜去，到时候那么晚回去你哥会不会带他的保安大队把我扭送到警察叔叔那里。”乔栀把锅里的脏水倒干净，抽了张一次性抹布出来。
周明礼背对着她，半天不讲话，乔栀擦完锅绕到他面前一看，这人眯着眼睛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她蹲下来，观察年轻omega的睡相，他搭在额头前的碎发已经有了褪色的迹象，发根也窜出点黑色。
这么看，还蛮可爱的。乔栀想，一点都不像是会和家里人对着来的小祖宗。
她拿出手机打算和周明书说一声他弟弟在自己这儿，就看见周明礼跟只警觉的猫似的坐起来：“你和谁打电话？”
“你哥啊，我看你都快睡着了。”
“我现在一个人住，你和他打电话干嘛！”
“一个人住更要打电话报备了。”乔栀盯着他凶巴巴的样子，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怕他咬人一样。
“我……我不在你这儿睡了，我现在回去，你不许给他打电话。”他撇撇嘴，气呼呼地从沙发上下来收拾东西。
乔栀只得把手机收回去，在玄关换好鞋和外套等他：“我送你吧。”
“那你怎么回来？”
“坐地铁咯。”乔栀把家门钥匙揣进兜里，走到门口。
周明礼垂着脑袋从她面前走过去开门，嘀嘀咕咕地：“你们家好金贵。”
“我又不是不让你睡。”
“但是你要和周明书讲！”
“你一个未婚的omega在alpha家里过夜当然要和家里人讲了。”
周明礼还想反驳什么，但是嘴唇动了两下，一句话没讲出来，两人走到楼下，他才抓住乔栀开车门的手，说：“可是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乔栀点点头：“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也很大，你一个omega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这个人……”周明礼被她哏得无话可说，松了手，很重地甩上副驾驶的门。
乔栀耸耸肩，上了车之后还关切地问他：“怎么了，刚刚吃火锅被噎着了？”
“我恨你。”周明礼抱着手，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乔栀没忍住笑出声：“得了吧，恋爱都没谈过呢，怎么可能有爱啊、恨啊这么深刻的情感。”
周明礼眨眨眼，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看她：“我今天是有哪里惹到你了吗？”
乔栀也看过来，认真地说：“没有啊。”
他感受到乔栀夜里发亮的眼神，幡然醒悟：“哦你明天，好像还要上班……”
“我开车了，记得系安全带哦！”乔栀把头正回去，开始转车钥匙。
不搭人腔的乔栀是有一点吓人的，周明礼陷在副驾驶座里紧张地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别看了，没生气呢。”乔栀在等红路灯的间隙伸手把他探过来的脑袋按了回去。
“天天工作是不是很累？”
“你怎么净找些会挨揍的话题问呢？”
“问问嘛。”
乔栀诚实地点头：“累得烦死了。”
“那你想不想找段深刻的情感，放松一下？”
乔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彼时月光透过没被车窗膜盖住的空隙钻进来，笼在旧人类的半张脸上，周明礼被她的眼神盯着不太自在，乖乖地在座位上坐正。
“都深刻了还怎么放松？也难怪，你上学的时候数学不好，逻辑能力不过关可以理解。”
周明礼彻底闭嘴了，看来睡眠时间对于上班族来说的确很重要，她现在说话比平常狠毒十倍。
“到了。”乔栀把资本家的儿子赶下车，然后熟门熟路地把车开进车库。
出来的时候，周明礼还站在他的独栋小别墅门口。
“快进去吧，我去赶最后一班地铁了。”乔栀朝他挥挥手。
周明礼不情不愿地点头，末了她快转头的时候才听见周明礼说：“Steve说，周四下午四点，在你说的那个咖啡店见面。”
乔栀回过头，在路灯下，眼睛依旧亮亮的，她说：“好！”
周明礼把门狠狠地关上了。
乔栀又做梦了，梦里的曲子越听越熟悉，是了，是她手机闹钟的声音。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了枕头底下，闷了十分钟，实在忍不了了，只能抱着十几年对时间的怨念把手机甩到床尾。
小刘早上看到她亲爱的前辈重重的黑眼圈，颤抖着远远地伸手，把抑制剂递给了她。
乔栀在此刻清醒过来，摆了摆手，说：“没事，我危险期已经过了。”说着她伸出手腕，露出腕表上绿色的数字。
“哦哦好的，乔栀姐。”小刘拘谨地微微躬身，抱着文件从她的视线里逃走了。
和付灵经纪人本来约在了下午，谁知道昨天晚上那一档子事搞得大明星想亲自监工，乔栀不得不受宠若惊地从进公司就开始着手安排会议流程。
她才刚坐下来，就看见通讯录那个绿青蛙头像跳出两个红泡泡。
“乔设计师，这是我们付老师的一些设计想法，您可以参考一下。”
下面是一份文档。
等一下，现在谁是设计师？
小刘眼瞅着隔壁工位的前辈脸色越来越差，手默默向紧急呼叫的按钮移动。
正巧和她同期的实习生小郑过来叫她开会，小郑瞥了两眼这边的情况，刻意压低声音问她：“乔栀姐咋了，脸色差得像个女鬼。”
“嘘，你小点声。应该是这个案子很棘手吧，她从进公司就一直绷着脸。”
小郑用余光观察着乔栀一会儿，她正在打电话安排材料科把新换的样品册拿过来。
“那是你不懂了，肯定是乔栀姐的那个小omega又折腾她了。”
“啊？什么omega？郑郑，你快和我展开说说！”
“让我也听听呗，我最喜欢听八卦了。”乔栀打完电话就看见两个小姑娘鬼鬼祟祟地围在一起，干脆凑上去听了两句，听到最后实在没绷住，打断了两位道教传人。
小郑被吓得猛地绷直后背，头也不回地拉着小刘跑掉了。
“还被小omega折腾，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乔栀暗自腹诽，端起冷得差不多的茶喝了一口。
乔栀头疼地接收了甲方的文档，看了两眼，掐着鼻梁把电脑合上。
那上面第一句就写着：商品首先应与我方付灵女士气质相配。
她的气质。
什么气质？小黑莲花气质吗？
她翻开电脑又看下去，冷哼了一声，判断这是付灵昨天晚上自己瞎写的。
什么叫“商品包装要表现出时间的生命力”，什么又叫“整体造型就像从历史的车辙中滚出来的”？
她按住了自己想敲字问这个绿青蛙头“付灵高考语文多少分”的手，默认了娱乐圈文盲多的事实。
她打算求助一下组里另一个alpha：“kiven，我们设计部有做过花纹是车轮子印的外包装吗？”
乔栀盯着对话框顶上那个“对方正在输入”的条盯了两分钟，对面只敲了个“？”。
那看来是没有。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夹着文件带着电脑硬着头皮去应付她的新甲方。
周明礼还在睡，一般除非有人来房间捞他，不然不睡到昏天黑地是不会醒的，乔栀特别嫉妒。
但是今天似乎是个例外，他的嗅觉从一大早就开始给他报警，直到那股焦味几乎变成实质的黑烟在他的天花板游荡他才惊醒。
周明礼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边穿衣服边往厨房走，那里面黑烟滚滚，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弯着腰在他的电磁炉前面。
他着急忙慌地把那个人拽出来，又把整个锅都丢进水池，周明书被他赶到厨房外面，很尴尬地“咳”了两声，正了正自己的领带。
“周明书！还没到清明呢，你没必要在我家烧纸吧？”周明礼咳嗽着把家里的门窗统统打开，头也不回地说道。
周明书看着才运转起来的抽油烟机，恍然大悟，但是又不能被小辈数落，只能搬出点长辈的话术：“啧，怎么说话的，哥哥给你做早餐呢。”
“你来一次烧一次我的厨房！你放过我也放过早餐吧！我只是没去上班而已，你需要次次都对我处以极刑吗？”
“每次都这么跟长辈说话，谁教你的，哥哥来了也见你不问声好。”周明书很自觉地挪到客厅的沙发上，他低头嗅了嗅西装，还好，没太大烟味。
“早上好，再见。”周明礼说完之后冷着脸想把周明书拽起来推出去，结果一个没站稳栽进了沙发里。他颓丧地窝进去，干脆拿着靠枕把脸盖住。
相比较omega，身为alpha的周明书把弟弟提起来显得容易得多。
“不吃早饭算了，去换身衣服，今天跟我回家。”
“还没到妈妈祭日呢。”周小少爷不满地回嘴道。
脑袋上不出所料的被周明书来了一巴掌，周明礼从大哥的手里挣扎出来，烦躁地抓着后脑勺的头发往后回到沙发的怀里。
“我和你嫂子回家看看爸，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你不回去像什么样子。”
“像什么样子？不就这个鬼样子，反正我就这样。”他翻了个白眼，妄图用后背截断大哥的想法，“他也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看见他。”
周明书站起身，叹了口气，走向窗户边向下面招了招手，等周明礼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两个人高马大的beta闯进他的私人空间，对他很大声地一起说了一句：“对不住了，二少爷！”
周明礼还没来得及搓搓被吼懵了的耳朵，这两人一人架着他一只胳膊把他拖下楼，塞进了黑色的加长轿车里。
周明书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听见弟弟在楼下沙哑着嗓子边骂他边叫他赔锅，他无所谓地拍拍西装上的灰，转头把厨房里黑了底的锅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