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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破后立

    天气回暖,大家脱去了厚重,行动间也利落了些。

    林溪站在饮水机前接水,顺势喝了一口。

    墙上的倒计时九十二天,她抬手撕下一页,九十一天。

    握着那页纸回到位置上,把它随手夹在一本书里。

    阚清雪上完厕所回来抽出桌上的纸擦手。看着打开的窗户一顿,带着点害怕:“小溪,你……怎么把窗户打开了。”

    身后的宋扬也抬起头,看着窗外,对面也是一栋教学楼,微微出神。

    他好像怀有心事,对林溪的特殊也淡去。

    林溪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窗户,“太阳出来了,打开换换气。”

    阚清雪期期艾艾的坐下,“小溪,你不害怕吗?你那天没有看见吗?”

    “我看见了,”她看着阚清雪微微笑着,“别害怕,没事的。”说完继续埋头练起了填空。

    一旁的阚清雪沉默片刻,又转过身去:“宋扬,蒋平,你们知不知道今天下午不上课!”

    宋扬回过神来,“为什么?”

    “因为要去开什么心理健康教育大会,据说临近高考,学校怕大家压力太大,请的专业人士来教大家排解压力。”

    宋扬嗤笑一声,不做理会。

    话题宣告结束。

    蒋平做自己的事,没有开口,大家都习惯他的沉默,同窗三年,林溪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当然也没有见过他和谁说过话。

    沉默到隐身,苍白到无力。

    阚清雪也不在意他的反应。

    林溪微微敛眸,笔下的动作停了下来,脑子里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这个故事很简单,听着龙门阵,她拼凑出了完整版。

    临近高考,汹涌浪潮更加澎湃,有了很多后来居上者,上月末考了二诊,放假前出的成绩。

    对于这种浪潮,林溪深有体会,她的位置看似牢固,可实则她付出了几倍的努力才换得。

    而有些,站立的不够稳,被浪潮裹挟。

    成绩并不只是一个学生的事,它关乎一个家庭。

    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子,接连诊断失利,老师时常到针对的问候,父母接连施压,给老师打电话,老师再次问候,在此恶性循环下,终于崩溃,趁全班体育课的时候,独自一人回到教室,跳楼不治身亡。

    五楼,横跨了十八年,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他们有的说,这孩子抗压能力不行,以后也没有多大前途,还给学校抹黑了。

    有的说,他跳了挺好的,也解脱了。

    ……

    林溪回忆着那天。

    那个瘦弱的男生,他真的太瘦了,校服像挂在他身上,走到窗前的时候,她正好看过去。

    那天是少有的晴天,蓝天高远,白净,片片云朵漂浮其间,重叠起来是一团团棉花糖,像漫画的场景,心情久违的明媚。

    正对着,男生行云流水的动作,踩上凳子,攀上窗沿,跳。

    接着像个布娃娃身上绑上石头,在白色的教学楼前,直直的垂落下去,一声闷响。

    几个班狂叫,几栋楼沸腾。

    一点没有赴死的悲伤,那种被世界击垮的孤绝。

    在她看来,他眼里没有丝毫死前该有的犹豫与徘徊,甚至不需要考虑与抉择。

    他迈着的步子很平静,就是平常吃饭的中间部队,没有首发部队的狂乱,也不是末尾稀稀疏疏,沉迷做题不得不起来的烦躁。

    就是,该吃饭了,那我就去。

    没有向死的急切,也没有达成目的解脱。

    在这个年纪少有的,那是一种举身赴清池的从容与悲切。

    世间万物轮转变换,不过浮云白水间。

    林溪后知后觉,僵坐在位置上,周边的人都堵到窗前去看,有的人甚至失态大叫。

    她没有勇气去看,那一地的残破,铸就的绝唱。

    ……

    教室窗明几净,今天天气晴朗。

    林溪回过神来,笔尖在卷子上戳了孔,笔墨浸了出来,接连染了几页。

    对面的教学楼都安装了防盗网,据说明天就要到他们了。

    ……

    “我越是逃离你,却越是靠近你。我越是背过你,却越是看见你。”

    雨季连绵一个月后,接连放晴。

    不可否认的是,再这样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见到陈述,心里会陡然生出欢喜。

    今日,是李一龙出殡的日子,高三的全体自发去送他。哦,李一龙就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望子成龙。

    墓地很美,山间幽芳围绕,左边有烟火人间闹嚷为伴,右边小河流转静谧怡人。

    眼看着火舌舔舐黄纸,不断升高,周边架着的花圈被推了进去。

    火光大作,周围人都向后退了些,有些烫。

    他的父母站在那儿,一直保持着体面,哀悼的神色。

    突然,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又像是惊醒,看着这滔天的火势,李母惊惧的要扑过去却被李父紧紧拦住。

    她泪水决堤,说不出来一句话,一直在嗫嚅着什么,无助的向前伸着手。他们眼底有悲痛,有不舍,有无助,唯独没有悔恨……

    没有随着大部队行动,林溪放下花,静静立了会儿。一个人从拥挤的人群中出来,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车。

    光影随着车的行进,在她脸上起起落落,忽明忽暗。她就这样靠着车窗,乞求时间循环的眷顾。

    就这样吧,让一切定格在这里吧。

    这趟公交班线很长,从城郊一直到中心。

    这附近都是挨着县城的乡镇,上来的人大多都是老人,背着背篼,里面是些小菜或者米面粮食,沉甸甸的,满满一篼。有的是拿到县城市场里卖的,有的则是拿去给住城里的子女吃。

    车停下了,她看着一个个老人驼下身子上车,正看着,一个年轻的身形在其中显得格外显眼,他正帮着前面的老婆婆放背篼,大手一提,轻松落地。

    待看清他的脸,林溪呼吸停了几霎。

    陈述,背着黑色的书包,还穿着那天的绿色卫衣。待她反应过来时,对方也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她越过他看向外面的站牌,颤颤巍巍的单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XX站。

    再转眼看他,他已经笑着和老人告别,直直冲她走过来。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她身边。男人靠近,她恍惚间闻到了他身上清列的薄荷味。

    她坐的是后面第二排,老式公交车,第二排抬高,她刚刚好,陈述长手长脚倒有些无所适从。这人也不在意,曲着腿就在这儿扎根。

    他单手脱下背包,放到前面:“你去哪儿了?”

    林溪看着他坐下后,就继续看着窗外:“坟林那边。”她没有多解释,这一身烧纸烟熏的味道足以表明了。

    陈述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他拉开包的拉链,掏出一把油菜花,凑到林溪面前。

    林溪正等着他的下文,冷不丁的一把金黄灿灿的花出现在眼前,愣了几瞬。

    见她没动作,陈述又把花在她眼前晃了晃。后面的老人看了,搭着把手,揶揄:“小姑娘,不收,就不收,这个年代哪个耍朋友还送油菜花啊!”

    “对啊对啊,玫瑰花走起诶!”

    “你多会耍哟!”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老背时的,给人家都说脸红了。”

    林溪红着脸,迅速接过来,握在手里,花朵细腻饱满,星星点点,暖黄色,车窗开了点,风灌进来,花在风中摇曳。

    陈述耳畔微红,他自顾的解释:“XX是我外婆的老家,村上开会分地,让回去一趟,乡下房子一圈全是油菜花,回城的时候路过,突发奇想的,就摘了一些,上车刚好看见你。”

    原本一直很迷糊,鬼使神差的就摘了,摘完了才不好意思的藏进包里。

    隔着车玻璃看见你的时候,突然就有了摘花的答案。

    ……

    原来是想送给你。

    林溪默默听着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表述,等着他说完,才给了个反应:“哦。”冷漠至极。

    陈述的脸有一瞬间的苍白,有些无措,他大概知道她在生气,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补救。

    列车尚在行进,气氛凝至冰点。

    林溪原本双手握着花,现在一手拿着花靠在玻璃窗前,一手自然垂落在腿上,她的头依然向着外面,在风中失言。

    她以为命途总是相似的,沉默也是如此。手却在这是被紧紧握住,那双手的主人用力到她甚至无法反握,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强硬姿态,硬生生的要切入她整个人。

    不是缠绵缱绻的柔,是明了利落的烈。

    林溪看着手中的花,车窗的振动引起它轻轻颤动。也好像是她在颤动,抑制不住的战栗。

    她看着陈述,有种相见不识的荒谬感。他好像很镇静,眉间带着雾霭氤氲 ,眼尾有点轻红,像胭脂着的色。

    林溪见过最多的是他在讲题的时候,目光清直严肃的,一丝不苟。这一刻,她却清晰的看见了,他眼中蛰伏的兽,透着野心勃勃和掩饰后的恶。

    她感到血液在沸腾,窥见真实的激荡,无数次想要交手的决心。

    他们的手紧紧握着,油菜花的花粉在拿递的过程中落在他们手上。一点一点,又在摩挲中成了一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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