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林烟深刻明白了兀里齐的那句话。

    就算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想要赢兀朵,也还是太难了。

    兀朵的□□攻速极快,宛如千道雷光,别说还手,就是躲避都有些来不及。

    林烟低低伏在马背上,把缰绳缠了一道又一道,下定决心就算是被打死,也绝不能从马背上掉下去。

    刚这样想,肩上就挨了千钧的一刀。

    力道并不比兀里齐相差多少,若是真的在战场上,一把开刃的□□,此刻她的胳膊毫无疑问会直接被砍断。

    被兀里齐毒打的痛苦回忆立刻涌上心头。

    林烟一边被打,一边冷静观察兀朵的出招。和兀里齐说的一样,兀朵胜在速度与力量,同时带来的缺点就是,下盘不够稳定。

    如果能直接砍翻他的马是最好,但柔然的马高大雄壮,想要击打到马腿,需要非常刁钻的角度。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兀朵的马明显放慢了速度。

    “情况不对吧,”玲乐抱臂旁观,“兀朵察觉到马儿的异常以后,出手变得更快了,看来非常迫切地想要结束战斗。”

    “所以说,勇争第二就好了嘛。”兀里齐叹气,“这要是在战场上,我阿姐已经被砍成一块一块了。”

    话音刚落,兀朵就以一道极低的横劈擦过林烟的马背。

    林烟下意识仰倒,双腿夹紧了马背。

    乌兰赞叹了一声,“王女的腰真好,正常人这种姿势已经要折断了吧。”

    韶锦:“总觉得王女更适合去跳舞呢。”

    几乎仰面贴在马背上的少女,忽然松开缰绳,只靠双腿的力量将自己固定在疾驰的马背上,电光火石间,将右手的□□一旋递至左手,同时向前出刀,重重击在已显疲态的马腿上。

    兀朵的马前蹄受击,立刻跪了下去,兀朵也只得从马背上跃下。

    玲乐:“这也是你教的?”

    兀里齐:“我说不是,你信吗?”

    玲乐:“这次是真的马失前蹄了。”

    众人没想到是王女获胜,纷纷愣了一瞬,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王女与兀朵将军相对行礼,虽然从场面上说,兀朵将军毫发无伤,轻松从容,而王女挨了狠狠一顿打,看起来更像是狼狈落败的一方。

    但,最后一招的确很漂亮。

    兀里齐和乌兰跑到场中,所有银狼王帐的贵族和勇士都将她簇拥在中间,她接过银狼王旗,按照胜者的规则,将旗帜插在场中的最高处。

    “阿依努尔——!”

    “阿依努尔——!”

    高台上,博尔术笑道:“看来今年,得到天神赐福的是我银狼王帐。”

    右贤王似笑非笑,“王女殿下的运气真的很好,不是吗?”

    月亮初升,篝火燃起,各部族的人们开始烤肉喝酒、载歌载舞。

    “终于脱身了!”林烟走到商景昭身边,将他推至人少的地方,“让你久等了。”

    “没有等你。”

    林烟在他身旁的草地上坐下了,“商景昭,天上有好多星星。”

    商景昭没有抬头,“不去和你的族人庆祝吗?”

    “你知道篝火晚会最可怕的环节是什么吗?是比拼酒量!兀里齐说,柔然的传统,在这一天要不醉不归,就算是狼主,如果没有喝到飘然,都是绝不能被原谅的!”

    “所以?”

    林烟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不是你说,绝不能在别的男人面前喝酒的吗……”

    商景昭的胸口起伏了一下,淡漠地开口:“忘了。”

    “真的忘了?”林烟指指远处的篝火,“那我去参加了?”

    商景昭阴恻恻地看她,“你敢。”

    林烟笑眯眯地抱膝坐好,“不敢。”

    篝火旁的欢歌笑语,顺着夜风,万里浩荡。

    不同部族,不同衣饰的人来来往往,老人、青年、孩子,无论男女,都在共同欢庆这个夜晚。

    “旷野低垂,星河辽阔,与景国相比,草原是不是也有不同的美丽风景?”林烟转头问商景昭,“明年,等达慕里盛会再次举办的时候,我们也去跳一支舞吧?”

    “不去。”

    林烟幽怨地投去一瞥,“你这个人真的很煞风景!”

    “吵起来了,吵起来了,”玲乐抱着酒坐在树上,心满意足地从视野尽处收回目光,“那个人就是这样的,脑子里没有儿女私情,全是阴谋诡计,想让他交心,可比登天还难。”

    兀里齐抱臂倚在树下,“为什么在这里一个人喝酒?”

    “草原对景国的成见那么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玲乐晃了晃酒壶,“酒挺好喝的,你不去尝尝吗?”

    “少狼主不得与任何部族有私交,不得与人称兄道弟,不得与人同席饮酒。”

    玲乐噗嗤一笑,“像个和尚。”

    “更像和尚的部分我还没说。”

    “是什么?”

    “不得娶妻生子,不得亲近女色,情念妄动,杀之勿论。”

    “亲近女色?多近算亲近?”玲乐勾着脚,从树上倒吊下来,一张脸正对着兀里齐的脸,“这么近够不够?”

    “……”兀里齐退开一步,“不难看出,你想害死我的心情非常迫切。”

    玲乐哈哈大笑,重新在树上坐好,“要是能害死柔然的少狼主,我这个景国人做梦都得笑醒。”

    “你以为没有我,柔然和景国就能相安无事吗?”兀里齐转头看向营营篝火,耳坠处的宝石泛出火一样的颜色,“你应当学过景国的历史,草原人和中原人,不是没有签过万世不战的盟约,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一代又一代的主人,总会生出野心和欲望,战争带来和平、和平滋养战争,这就是我们周而复始的命运。”

    玲乐枕在树上,望着天上的星星,不说话了。

    酒已半酣,笙歌散尽。

    人们在篝火边小憩,摩肩接踵,幕天席地。

    草原的春风万籁俱寂。

    兀里齐猛地站起身。

    “不愧是草原人,喝多了就这样睡倒。”林烟伸了伸懒腰,“那边临时搭了几个营帐,你要去里面休息吗?”

    “我自己——”

    “有什么关系嘛,”林烟已经走到商景昭身后,推着轮椅往前走,“大家都喝多了睡着了,没人会注意我们的。”

    商景昭抿唇沉默。

    欢闹了一日一夜的人群,在草地上躺得横七竖八,几个壮汉睡得叠在一起,其中一个翻身时,腿压到了石头,发出一声细微的“叮”响。

    商景昭瞥了一眼。

    “睡得也太豪放了……”林烟一边笑,一边努力绕开路人。

    商景昭垂眸,轮椅的车辙经过,鼾声大作的男人微不可察地缩了缩脚,动作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僵硬。

    装睡。

    “林烟。”

    “怎么了?”

    “快点走,”商景昭淡淡道:“我很累。”

    林烟听话地加快了步伐,绕开人群,迅速将商景昭送入营帐,甫一进帐,商景昭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去找兀里齐,动作快,不要引人注意。”

    商景昭沉着脸的模样让林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点点头,“好,我马上去。”

    “不用找了,”帐帘被掀起,兀里齐和玲乐一前一后走进来,“猜到你在这里。”

    商景昭看向他,“你也发现了。”

    兀里齐坐在商景昭对面,“坦白说,是一种野兽的直觉,这个晚上太过安静了。”

    “行军难免惊扰飞禽走兽,必须提前处理。”

    “我即刻动身,去调银狼铁骑。”

    “恐怕不会顺利。”商景昭说,“都到这里了,不排除分兵夺取王帐的可能。”

    “要先确定身份和数量。”

    “尖顶羔皮帽,圆环耳饰,红石链,武器形制中等,藏在长靴里。”

    “漠北四部,”兀里齐点头,“新月、库莫、氐、凉,到场的多是壮年男子。”

    “此战破釜沉舟,应是合族而出。”

    “两万大军南下而无示警,看来叛的不只漠北四部。”兀里齐眯起眼睛,“我已命人去调附近四部的兵力,但不知能调动多少。”

    “这里最多撑到破晓。”

    “我明白。”兀里齐起身,“阿姐,在我回来之前,保护好自己。”

    林烟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有。商景昭会告诉你的。”兀里齐掀帘而出,瞟了玲乐一眼,“还有你,在害死我之前,别自己先死了。”

    玲乐一怔。

    兀里齐已经走远。

    玲乐看向商景昭,“所以,漠北的四个部落谋反了是吗?理由是什么,非灭了柔然不可?”

    “去年夏,漠北四部的首领请求将营地南迁,因为近年的异常寒冬,漠北无法生存,但是博尔术统一漠南漠北后,便禁止各部族随意变更营地,于是没有同意。”商景昭淡淡开口:“不灭了柔然,难道等死么?”

    玲乐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去年夏天你还是皇帝啊?”

    商景昭抿唇。

    因为挑动漠北四部叛乱的,就是他。

    柔然坐大,自然要扶持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漠北苦寒,他便暗中接济了一些过冬的衣食,以示景国之慷慨,以衬柔然之无情。

    漠北四部距离景国最远,战事再怎么如火如荼,都烧不到景国。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此时此刻,谁赢谁输根本无关紧要。

    可是眼下……

    覆灭的是柔然、还是漠北四部,都与他无关;就算他自己也死在这场混战中,也不值一提。

    偏偏。

    商景昭的目光落在林烟脸上。

    偏偏她是柔然的王女。

    若是战败,她会面临什么,他不能想。

    “没时间解释了。”商景昭开口,“眼下,还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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