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在狼主的王帐旁边,有一座特殊的小木屋。

    木屋是完完全全按照景国式样建成的,小庭院里,雕花琦窗,梅枝疏影横斜,是典型的中原审美。而建造这座木屋的理由,是因为景国的工匠得知,这里曾经的营帐,是靖王殿下的居处。

    林烟关上门,转身,抬手摘下少年的狐狸面具。

    “凉州路途如此遥远,靖王殿下怎么来了?”

    商景昭淡淡地开口,“想来,就来了。”

    林烟笑起来,“我可是很忙的,不是随时都有空接待客人的。”

    商景昭冷冷反问:“忙着跳舞?”

    林烟望着他,有点紧张地眨眨眼,“跳得怎么样?”

    “……”商景昭抿唇,“就那样。”

    “好吧,我尽力了。”林烟有点沮丧地叹气,复又笑道:“不过,你能看见这支舞,也算是一个很好的收尾。”

    商景昭挑眉,“收尾?”

    “月女节的收尾啊,”林烟托腮看他,“在故事的最后,圣女给自己的意中人跳了一支舞,抛出的发带,也落在他的手中,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意中人。

    商景昭忍耐着忽然急促的心跳,抬起她的脸,望进她的眼睛,恶狠狠地发问:“终于承认了?”

    艳丽的妆容下,少女的脸绯红如云霞。

    “我早就承认过,是你忘了。”她小小声地开口,“这次,你不许再忘了。”

    “尚未开始便已结局,”商景昭问她,“是谁写的故事,这样草率?”

    林烟不敢看他的眼睛,“哪里草率了,这还要怎么开始?”

    “你收到礼物了?”

    “我吗?”林烟摇摇头,“我可是圣女哎!谁敢给我送礼物啊,这和亵渎神明有什么区别?”

    商景昭:“……”

    林烟看了他一眼。

    是的,他敢。

    亵渎神明算什么,他要是愿意,甚至能把神明直接从云端踹下去。

    林烟又看了他一眼。

    商景昭抿唇。

    林烟的眼睛亮起来,她凑近他,问:“是什么礼物?”

    商景昭面无表情,“我没说——”

    “别藏了嘛!”林烟一边笑,一边打断了商景昭的狡辩,她伸手,在他怀里摸了摸,没有,往下摸到他的腰,没有,“放在哪里了?”

    商景昭忍无可忍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抵在窗边,不许她再动弹一下。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用这样懵懂的眼睛,还有快要溢出来的笑意,对他上下其手。

    商景昭从袖间取出她孜孜以求的礼物,沉着面容拍在她的脸上,不忘冷冷丢下一句:“找东西都不会。”

    林烟轻轻“哎呦”了一声,双手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是一枚可以佩在腰间的玉环,质地温润,带一点冰凉的触感,成色初看时,并不多么耀眼,但是光华内蕴,越看越惊动。

    玉环的颜色介于浅白与鹅黄之间,是秋日的月桂颜色。而形如满月的玉环上,也确实雕琢着簇簇盛开的桂花,暗香阵阵,幽韵无绝。

    不过林烟一眼看到的,是蹲在玉环中央的一只小白兔。

    如果是参考了神话传说,月亮里的确应该有桂花和玉兔,但是这只玉环里圆滚滚的小白兔,却完全没有仙气,反而充满了一种孩子气的可爱。

    可爱到……就算是块木头,也不能不为所动的程度。

    在商景昭遗忘的记忆里,当然不可能记得她喜欢什么,但他只要问过身边的人,他曾用什么讨得她的开心,大多数的人,应该都会想起京城的那一天。

    移植了满城的桂花,还送了一只小兔的灯。

    灯上,是他飞扬跋扈的字,写了一首桂花的诗。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淡黄轻盈,情貌温顺,生长在幽静的地方,却留下馥郁的香气。

    不必拥有鲜艳炫耀的颜色,就已是世上最好的花。

    在他心里,她是这样的存在。

    低调盛开,却绝不平凡,世人未必看见花开,却共沐无边温柔的花香。

    林烟抬手,将玉环比在窗外的月亮上,于是,小白兔就这样坐在了月中,她忍俊不禁,得意忘形,“商景昭,你怎么一点新意也没有?”

    “收一下嘴角。”商景昭淡淡地看她,“快连到耳边了。”

    “这不能怪我,”她笑得像是要飞起来,“这只兔子实在太可爱了!这很难不笑!”

    商景昭不为所动。

    “你为什么从来不笑呢?”她好奇地盯着他,“是生性不爱笑吗?”

    但是商景昭还是摆着那张臭脸,勉强地瞟了一眼玉环上的小白兔,“可爱在——?”

    “你不觉得这只兔子傻乎乎的吗,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林烟补充道,“如果真养一只这样的兔子,如果我歹毒一点,可能没事都想去欺负它一下。”

    商景昭低头看她。

    原来他的这种心态,在她的解释里,叫做歹毒。

    她转动着玉环,表情沉吟了一会儿,“不过,景国的工匠,怎么会做出这种呆呆的形象?”

    商景昭冷静地说:“可能工匠疯了。”

    绝不能告诉她,这是改了几十版图纸都不满意以后,他自己动手画的。

    她没怀疑,只是笑得更欢,亮晶晶地凝望着他,“为什么要送玉环呢,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商景昭拧起眉。

    这种反客为主的架势,到底是谁在给谁送礼物?

    “缺月为玦,满月为环,仅此而已。”

    “所以是很圆满的寓意咯?”她视若珍宝地拿着手里的玉环,“我好喜欢这个礼物。”

    商景昭沉默着,没讲出另一个寓意。

    “绝人以玦,反绝以环。”

    如果与人断绝关系,就要送一只玉玦,因为“玦”与“绝”同音,反之,如果想修补曾经断绝的关系,就要送一只玉环,因为“环”与“还”同音。

    环,就是还。

    他想问,离开的人是否愿意归来,将一切还回最初模样。

    只是又能如何发问呢。

    他甚至,都不知道最初,究竟是什么模样。

    但既然送出了礼物,接下来,是不是该表白心意,等待对方的选择?

    商景昭正思索,面前的人已经匆忙摸了摸头发,没摸到发带,下一瞬,恍然大悟的目光就落上了他的手,她把自己的发带抽回,确认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嗯,月亮升起,正是时候。”

    低头,开始在他的腕间系发带。

    商景昭:“……”

    其实收下礼物的少女,未必就会选中送礼物的少年,但是她好像完全忘了“选择”这一过程,或者,因为心里从来没有别人,所以自然而然地认为不需要选择。

    甚至,都不需要任何一字的表白。

    商景昭忍不住怀疑,可能礼物都是多余,他只要站在这里,站在她面前,就能轻易将她拐走。

    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人。

    她系牢了发带,不放心似的,轻轻拽了一下。

    商景昭心口一跳,像是真的被什么牵住了。

    林烟看着眼前的人,在此夜的月光下,五官似乎也被镀上柔和的轮廓。如果这就是生命的最后一天,她是不是应该鼓起勇气,做一些激烈和放肆的事情?

    就算惹怒了商景昭,难道还能比当众跳舞更可怕吗?

    商景昭垂眸看她,眉宇微蹙,“你又在琢磨什么?”

    “我可以对你做一件很坏的事情吗?”林烟比了一根手指,“就一件。”

    商景昭挑眉,冷冷地看她,“那你不妨试试看。”

    林烟自动把这句威胁翻译成了默许,她踮脚,闭上眼,轻轻吻上商景昭的侧脸。

    商景昭一下僵住了,本能般也闭上了眼睛。

    林烟没敢坚持太久,很快,就心虚地离开了他的脸,商景昭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但林烟明显感到自己的脸迅速烧起来了。

    真是太激烈了!太放肆了!足够让她死而无憾的壮举!

    在商景昭疯成小景的时候,她曾趁他睡着,浅浅吻过他的额,后来,在她从雀城被救出,重伤失明,蜷缩在他怀里的时候,她隔着衣衫浅浅吻过他的心,但总的来说,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给林烟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吻男人。

    商景昭捏住她的下巴,眼睛危险地眯着,“就这一件?”

    林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确定他这句问话到底是什么情绪、什么意思,是被冒犯之后的质问,还是意犹未尽的警告?

    “那……那还能有第二件吗?”

    这次商景昭答得很干脆,“可以。”

    林烟立刻将他按在窗前,然后搬了一个椅子,肩并肩坐在他的旁边,在商景昭不明所以地低头看她的时候,林烟歪着脑袋,枕在了他的肩上。

    “那就这样……陪我看一会儿月亮吧。”林烟说,“这就是第二件事了。”

    他们之间鲜少有这样静谧的时刻,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是有要做的正事,两个人几乎没有同时闲下来的机会,甚至没好好看过太阳是如何落下,月亮是如何升起的。

    商景昭望向窗外的月亮。

    这是世人皆能望见的月亮,圆缺有时,阴晴有时。

    但他身边,正倚着他独一无二的、永盈长明的月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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