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雷震子现在在玉虚宫陪着师父，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毕竟我顶着七千贯的帽子拿不掉，自然是得离天庭神府和宗门阐教远远的。等他什么时候想起来我这个师妹，估计我都忘了五雷鞭的事情。
杨戬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又向那小仙要来了笔墨纸砚，告诉我等华山的事情了结了，他可以代我跑一趟玉虚宫，把信和五雷鞭一并交给雷震子。
不愧是我的好外甥。
我点头如捣蒜。
然后屋子里的画面突然变得十分诡异。——我提笔，杨戬磨墨，沉香裁纸。
从此君王不早……啊呸。
“怎么了？没想好怎么写？”杨戬看我抓着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当我是万事开头难，便随口说了几个字——
师兄，见字如晤。
我摇摇头，表示“见字如晤”不能体现我的愤怒，“见字如拳”挺好的。但是感谢杨戬，开头有了。
随后我便抱起沉香递过来的纸张打算去另外一个桌子上写，被杨戬抓住了。
“去哪儿？”
“写信啊。”
“砚台在这里，你要去哪儿写？”
“你在旁边看着，我下不了笔。”毕竟我是要“见字如拳”的，平平无奇的话语拿给我师兄他估计转头就忘了。至于我怎么训雷震子，这内容我不太好意思让杨戬和沉香看。
他叹了一口气：“我不看就是了。”
那可以。
杨戬磨好墨便转了个身背对着我，还带着沉香一起。然后场面越发诡异了，我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窗户旁边眺望远方冒充雕像。
“倒也不必如此！！！你们两个出去不就行了吗？！”
沉香说，不行，他怕自己一出去看到那汉子就忍不住打人。而杨戬，他说他懒得动了。
……
可以，只要他们自己无所谓，那我也无所谓。
我低头专心写信，把雷震子训了一顿，让他赶紧找时间回终南山把山扫了，别把自己的法宝到处乱丢，全都给我收进库房里去，列好单子，定期清点。
一刻钟后，我放下了笔，打算等墨迹干透就把它们收进信封。不过等我抬头望向站在窗旁的两人，我便又改变了主意，重新抽来一张纸，修改了结尾，多写了几句话。
最后，我把封好的信和五雷鞭一并递给杨戬保管。
“写了什么？”沉香抱着双臂问道。
“把他臭骂了一顿。——都是粗鄙之语。”
“有多粗鄙？”
怎么你还指望我说给你听吗？！
我勾过沉香的肩膀怒搓他的脑袋：“臭小子你赶快去给我学骑马！”
本以为他会挣扎会报复，我甚至都做好了准备要和他掐架。倒没曾想这个少年借机抱了抱我的腰，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喜悦：“好，现在就去。”
话音刚落就放开我跑了。
……
我有点儿懵。
这小子，让他裁了几张纸，莫不是把脑袋裁坏了？
我看向杨戬——
“你说这十二三岁的少年……脾气都变得这么快？”
他微微敛首，注视着跑去挑马的沉香，若有所思。
101.
沉香这些年来待在仙界不是靠腿就是靠船，所以他并不会骑马。我本想教他，但一转眼看到了身边正在绑马鞍的杨戬，就索性把孩子他舅拉了过来。——原因没有别的，就是希望他们能多多相处。要是学会了，那么日后只要沉香策马狂奔，他都会想起这是舅舅教他的。
“需要多长时间？”我问杨戬。
“一个时辰就够了。”他回答道。
事实就像杨戬说的那样，沉香很讨马儿喜欢，也有天分，因而他学得很顺利，磨合得也很快。是能让凡人惊掉下巴的程度。
我几乎是打了个盹的功夫，再睁开眼睛就看到杨戬坐在旁边给我当了枕头，而远处的沉香已经可以一个人熟练地骑马绕着圈跑了。
“醒了？”杨戬略微侧过身子，把盖在我身上的披风往上提了提：“看看成果？”
“成果不错。——师父认真徒弟也认真。”
杨戬懒懒地笑了笑，随后又问我，在寨子里的时候，我是不是故意装生气，给他下了套。
“……你看出来了？”
“嗯。其实就算你不这样‘劝’我，我也不会那么意气用事。”
“换成是我，你也会优先照顾我的情绪。——我的脾气和你比起来确实差多了。我需要你。所以我觉得你可能也会需要我。”
杨戬安静了一会儿，又笑了：“是，我需要你。”
远处的沉香似乎是在朝我们这边看，我坐了冲他挥挥手，告诉他再跑两圈就回来。末了，又低下头打了个哈欠。
“要不就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杨戬提议道。
我看了看头顶高悬的太阳，表示拒绝。
“日头还早，我休息够了，继续赶路吧。”
杨戬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另外两匹马都牵了过来。
我还是容易犯困，不过好在现在是身下的马儿在跑，所以我困一点儿也没什么关系，不摔下去就行。
借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又学了骑马，杨戬和沉香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但我发现这两人的交流仍旧有些障碍，而且这个障碍还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若非实在必要以及少数告状的时候，沉香基本上不会和杨戬说话。比如午饭的时候他抓到了两条鱼和一只兔子想拿去烤，就让我问问杨戬要吃哪一个。这个我能理解，毕竟他许多年没见亲人，又误会了杨戬那么久，少年一时间拿不准应该怎么和舅舅相处，索性就开始“逃避有用且不可耻”了，直接把我当成了传话的。而杨戬那么多年没去看沉香，总归带着歉意，再加上不久前沉香还非常排斥他怨恨他，所以他总是很小心，怕自己说错了话让沉香生气，更不想逼迫对方和他相处，所以我也成了杨戬的传令兵。
传来传去，我麻了，于是索性指着刚发现的温泉，表示我想去洗个澡，拜托他们两个生火准备夜宿。
杨戬和沉香一致认为我不能单独行动，但是很显然，我洗澡的时候他们谁都不能跟过来，不然会先雷震子一步被我捶死。
所以这就意味着，在我泡温泉的时候，这两人得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当我没在水里听到巨石后面的杨戬说到杨婵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事稳了。
不愧是杨二郎！他是懂我的。
而聊起杨婵，大概也是此时沉香最感兴趣的话题。
他母亲是什么性格，喜欢什么颜色，什么吃食。——虽然此时看不到他们，不过我能想象到沉香此刻听得有多认真。
这一夜我们是露天休息的。
沉香趁着杨戬安顿三匹马的时候坐在我左侧，询问我现在冷不冷。
篝火就在我旁边，我自然不会觉得有多冷。沉香抓着我的手摸了摸温度，这才打了个哈欠躺在我身边，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当被子盖。
“如果你晚上觉得冷了，可以抱着我。——舅舅问起来，就说是我冷。”他背对着我，声音模糊。
我帮他把围巾往上拉了拉：“知道了，你今天也累了，快睡吧。”
“嗯。”
杨戬回来时发现我在用树枝捅篝火，便走过来坐在我的右手边，问我怎么还不睡觉。
“今天换你睡，我守夜。”
他杨二郎都两天没躺下休息了，虽说在篝火旁打坐也能浅眠，但总归睡不安稳。沉香还在长个子，我们当然不会丧心病狂到要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彻夜不眠地保护我们安全，即便他反驳说他能做，他要做，最后都被堵回去了。下午的时候我打了个盹，今天守夜应该没什么问题。
杨戬想了想，看似同意实则拒绝：“后半夜换我。”
我明白，他还是担心我那莫名其妙开始频繁犯困的身体，让我守半晚上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我也不想逞强，答应了之后就催促他快点躺下。
杨戬应了一声。
一道金光闪过，白衣真君不见了，换做一只竖着大尾巴的狮子猫紧不慢地爬到了我的腿上。——他伸了个懒腰，两只前爪在柔软的披风上踩了踩，转了个圈卧下，把自己脑袋靠在了我的胳膊上。
……
……
……
“杨戬，你这样勾/引我到底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