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聚光灯，摄像机。
方一站在领奖台前，正前方是话筒，目之所及是台下密密麻麻的人。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视线，她心头一紧，有些呼吸不畅，背后隐隐沁出些冷汗。
她甚至想立刻冲到台下。
但是不行。
她回忆起出门前肖然的叮嘱。
“一一，放轻松，把那些人当成空气中的大分子。”
“不用害怕，你愿意上台，是他们的荣幸，不用顾虑他们的看法。”
“我会在家替你加油的！”
方一深吸口气，右手扶着话筒，开始今天的演讲。
虽然声音在发抖，思维变僵硬，但得益于在家的练习，她已经能够机械地、不带感情地复述稿子。
整个世界仿若停滞，礼堂里的一切消失了，只剩下她和手上的话筒。
好不容易讲完稿子，致谢完，她逃也似的下台，背后的白衬衫早已被冷汗浸湿了一块。
＇下到最后一个台阶，她看见张承拿着瓶矿泉水在台下等。
张承是她实验室的搭档，家境优越，年纪不大，清俊风流。他一看到方一，就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
她接过水，连着喝了好几口，焦躁的情绪才缓解过来，朝他露出个虚弱的、感激的微笑。
张承嘴角浅浅勾起个弧度。
这场颁奖典礼是全程直播的。方一没有注意到，在她下台之后，依旧有镜头对准她，她和张承互动的一幕也被摄像记录，传播到每个观看这场直播的人眼中。
肖然也不例外。
他知道方一有轻微的视线恐惧，向来不喜欢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这次参加颁奖典礼甚至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讲，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透过直播镜头，他看见她隐隐的汗水，揪着心。
肖然打算等她回到座位再跟她联系，好好安慰鼓励她。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意外看到了张承递水给她的这一幕。
方一紧张的时候喜欢喝大量的水来缓解，那个人怎么会知道？肖然攥紧了手里的鼠标。
随后，方一和张承默契一笑的场景闯进他的眼帘。
他卡壳了几秒。
屏幕上方飘过密集的弹幕。
「嗑到了啊啊啊啊啊」
「冷漠聪慧科学家+风流倜傥企业家，也太配了吧！」
「在一起，不要让我逼你们！」
……
肖然冷冷地盯着弹幕和视频里两人相携回到座位的场景，嫉妒从心底蔓延开来，扩散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她在聚光灯下，在众人的欢呼中闪耀，而他，他只能在幽暗的房间里，像阴暗的鼠类，透过屏幕，勉强获得些与她同伴的慰藉。
他看向张承，疯狂地想取而代之。
他多么希望，今天陪在方一身边的是他，而不是那个小白脸。
可是，他不能。
因为，他只是她的机器人。
在这个时代，拟人型的机器人本来就是个不被允许的存在，更不用提，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存在。
面对占有她的欲望，他无力又无可奈何。
极度的情感被理智击败，他冷静下来，只在眼里留下暗黑的狂热。
直播的镜头已经从方一身上移开，颁奖典礼已接近尾声，主持人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说着结束语。
肖然点击结束按钮，完成了录屏，又把录屏存到某个私密文件夹里。
他点开文件夹，里面全是视频和图片，数量繁多，但主角明确，只有方一。
鼠标滚动，他痴狂地掠过屏幕里她的张张脸，种种情态，心潮躁动汹涌。
他打开今天的录屏，拖动进度条，反复回放她在台上演讲的场景。
在台上的她，说着自己科研成果的她，思考的她，紧张的她……
果然，不管怎样，方一总是能够固定他的视线。
她在人群之中，在欢呼中，在鼓掌中，在注目中，她是如此耀眼。
肖然cpu运转的速度快得不正常，体温调节器似乎也失效，他竟觉得周身激动地发烫。
录屏很快播放到演讲结束之后，他看见方一和那个男人相视而笑。
这一幕刺伤他的眼，他连忙往前拉进度条，画面定格在方一扶着话筒发言的瞬间。
他希望参与到方一生命的每时每刻，可偏偏，偏偏无法实现。
他恨，妒忌。
他打开剪辑，想删去刺眼的那段，编辑完，确认删除的瞬间，他却犹豫了。
不舍得方一的笑。
算了，他点击取消，又抠了张图——一个猪头，盖在了那男人的脸上。
肖然这才满意。
他回到视频播放器，看着她专注的样子，死盯着屏幕，找寻他可能存在于那一刻的证据。
良久之后，肖然脸上绽放一缕自得的笑。
是了，她今天的着装，是他和她前天一同挑选的。
他记得那天她难得地露出些小女儿情态，不好意思地请教他，哪套衣服更适合今天的颁奖典礼。
那时，他正在厨房洗碗。
她怯生生地走进来，举止有些扭捏，手轻轻揪着两侧的衣裙。
方一很白，脸庞染着害羞的晕红，身上是条他从未见过的浅粉色衬衫裙，嫩生生，像成熟不久的蜜桃。
他正往碗上抹洗洁精，见着这一幕，手不自觉打滑，差点将碗摔下。
肖然定了定神，故意说：“我觉得，这个不太适合。”
不适合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他想独占这美好。
方一有点失落，“这样啊，我实验室的同事还说很好看呢。你觉得不好吗？”
除了工作上的事，她向来愿意听肖然的意见。
他放下手中的碗，摆出认真的架势，自上而下，仔细端详，越看越心动，脸上却不显，只是严肃。
他久久不说话，方一被打量地有些虚，心里犹豫着，这衣服是不是不太好。她心里没底，正想回房间脱下它时，肖然终于说话了。
“这个裙子很好看，不过，你是要去颁奖典礼是学术性的，换个严肃一点颜色比较好。”
他一本正经地说。
“这样啊～”方一若有所思，“那我该穿什么衣服？”
她很快接受了肖然的意见，又陷入了挑选衣服的苦恼中。她靠着橱柜，发愁地回忆起衣橱里的衣服。
他看出了她的苦恼，提示，“你是不是有件宽松些的灰衬衫，搭那条深蓝色的西装阔腿裤怎样？”
“好像是有这么两件，我回去试下。”
方一立刻回房换了身西装，再回到厨房。
肖然已经洗好了碗筷，正在解下围裙。
她站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他挂好围裙，双臂交叉，装作仔细地观察，随后露出赞同的神情，“我觉得这套比较好，看起来更正式些。”
其实，浅粉色更衬她。
方一的眉眼淡淡的，粉色的衣裙装点之下，她鲜活生动不少；灰色和深蓝色太沉，几乎把她埋没，相比之下，老气不少。
但老气正好。
他自私地不愿她在没有他的场合美丽，怕她吸引狂蜂浪蝶，怕她被旁人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