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张承，方一把他刚才穿过的拖鞋放回鞋柜，用过的杯碟叉冲洗干净，放一边晾干。

    做完这些，她走出厨房，一看客厅的时钟，才将将九点，时间还早。她又望向肖然房间的方向，心里有点担忧，他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不知道肖然现在怎么样？

    定定地看着，方一犹豫了很久，担心肖然的状态，可又害怕他再次摆出不容拒绝的姿态。

    她决定先去洗澡。

    在浴室，她动作磨蹭，努力延长洗澡的时间，拖到不能再拖，才慢悠悠地洗完，走出去。

    方一走到肖然卧室门前，几次想抬手敲门，手伸到半空，又胆怯地收回。

    不管怎样，总得做些什么，她对自己说。于是，她往后退了好几步，弯腰，从狭窄的底部的门缝偷窥他房里的情况。

    她只看到一片黑暗。

    心头一惊，方一连忙大力拍门，嘴里喊着肖然的名字。

    她的焦急并非毫无缘由，肖然上次这样表现还是好几年前。

    那时候他刚获得类人的身体，对周遭的人和事物都有极大的好奇心，目光清澈而愚蠢。

    为了让他适应人类社会，她经常领着他出去，他可以边观察，边学习。肖然对此兴致勃勃，一听到她说出去，眼神就会亮得像颗宝石。

    直到那次。

    春日和煦，他们寻了个下午到公园野餐。风景优美，气温舒适，准备的食物也很美味，两人心情都不错。

    突然，方一隔远远发现十米开外停了辆冰淇淋车，她跟肖然说了声，独自一人过去买雪糕，留肖然在原地休息。

    排队的人很多，她等了十多分钟才拿到雪糕，她边吃边往回走，走没几步忽然看见，他们的野餐垫前站了个哇哇大哭的男孩和他的家长。

    方一心一慌，小跑着过去，近了才听见，那两个大人在愤怒地冲肖然说什么，肖然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一个中年男人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抬手去拉肖然的衣袖。

    她脱口而出，“你们干嘛！”然后冲到那男人与肖然之间，母鸡护犊般将肖然挡在身后，眼里满是激愤。

    方一出现得突然，对面的两人愣了片刻，场面一时冷下来，只剩下小孩呜呜的哭声。

    她用余光注意着对方的动作，同时扭头观察肖然的状态，“怎么样？”她轻声问。

    机器人明明没有眼泪，她却在他眼中看见了满满的失落，他刚要张嘴说什么，就被对面的人打断了。

    “那么大男人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那男人吹鼻子瞪眼，“你吓我儿子的时候不是很大胆吗？啊？”

    吓他儿子？方一心中疑惑，肖然待人极好，特别是小孩，这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她开口解释，“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话没说完，就被那男人打断，他红着张脸，脖颈上青筋冒出来，“有什么误会，你的意思是我儿子自己跑到你们这，什么都没做就开始哭？”

    公园草坪上人群密集，一片安静中，这边的喧哗格外引人注目，人们异样的目光盘桓在他们之中。

    男人喊着喊着，突然伸手去拉方一的手臂，她侧身躲过，正想说话，却感觉自己被一把扯走，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肖然严密地护在身后。

    肖然一手往后揽着方一，另一只手牢牢抓住那男子的手腕，眼恶狠狠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那男人仍不罢休，嘴里止不住地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词都用上了。

    肖然的眼神越来越冷。那男人可以指责他，但不可以指责方一，更不能伤害她。

    没预告地，他松开抓着那男人的手，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他衣服领口，就这么把那男人举到离地面约一尺的空中。

    男人用力挣扎，却无法落地，力量对比实在悬殊，像只被扼住咽喉的肥鹅。他终于慌了，眼神飘忽不定，话也说得断断续续，“放，放我下来。”

    “你，你这样是，不对的，快，快放我下来。”

    一直沉默着的男孩母亲开始有了反应，小声在一边为她的丈夫求情，让肖然把他放下来。

    只用单手的力量，肖然把他拉近了一些，沉声，“我可以放你下来，但，你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能做到吗？”

    “可，可以。”男人的脸因充血而通红。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肖然不再纠缠，直接把那男人放下来。落地的一瞬间，男人便拖着小孩离开了，妇人跟在后面，边走边斥责着小孩，小孩的哭声越来越大。

    肖然沉脸看他们离去，确认走远之后，才放下揽着方一的手，回头确认她的状态。自上而下检查了几回，除了脸上因气愤而起的红潮之外，没有异常。

    他送了口气，但心情依旧不佳，垂着眼对方一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方一当然同意，虽然心头有许多疑问，但肖然好像不想说，她就没有追问，想着之后可以找个恰当的时机再了解清楚。跟他一起收拾好东西，两人便回家了。

    回家路上，肖然一言不发，眼里没有了神采。

    回到家，放好东西，他便沉默着回了卧室，直到夜里很晚，都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