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五和大六过得飞快。

    敏敏和前男友短暂复合了一个月，经过两场吵架，彻底分手。伍蔓又约会了几个男生，可每次在即将确认关系的节点，总要出点不愉快的事情，让伍蔓无法在大学里脱单。

    临近毕业，敏敏换了实习的公司，去了全球顶尖的搜索引擎公司SA，开始每周往返上海。

    SA在国内的团队规模一般，在CBD写字楼里租了八层。因为福利待遇很好，离职率低，社招的职位便也少，一般都是从西雅图的总部转回中国的员工，校招的职位就更加寥寥无几。

    伍蔓羡慕得不行，她也想去，几经打听，敏敏就是不透露怎么得到这个职位。

    越不说，她就越好奇。敏敏每次从上海回来，伍蔓就向她追问SA的大小事情。

    “SA有食堂吗？”

    “SA需要去美国出差吗？”

    “SA的办公室有Dress Code吗？”

    ……

    敏敏实在忍不了，便在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神秘地说：“即使这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你也要打开吗？”

    伍蔓当她又在找理由，回：“开开开，全部打开。”

    敏敏道：“好吧。是童林内推的。”

    伍蔓的脸瞬间从鼻子红到耳朵，又慢慢变回来，她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怎么是他？他不是在英国吗？”

    据敏敏所知，童林从牛津毕业以后，只在英国待了半年，就去了美国。他能力强，学历背景也很不错，直接进了SA，做了广告投放部门的策略产品经理。

    半年前，童林申请转岗回国，就是那个时候，敏敏和他重新有了联系。

    “当时他刚回国，在上海，只是偶尔找我聊聊天。”敏敏小心翼翼地看着伍蔓，“你知道的，我和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私交，所以我晓得，他只是想通过我了解一些你的情况。上个月他突然问我，想不想去SA，天上掉下来这么大个馅饼，我当然求之不得。接下来的事应该就不需要我多说了。”

    伍蔓没有再问。

    周四晚上，敏敏结束了一周的实习，回到学校，她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我今天午饭的时候碰见童林了，他说大前端组有产品经理离职，正在招新人。你简直不知道有多巧，社招上周才关闭，他们现在只能找个校招生，你要不要去试试？”

    伍蔓满脸犹豫，敏敏说：“反正你和他已经是过去式了，还是未遂，别错过这次机会啊。”

    “可是……”伍蔓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但她确定，她渴望去SA工作。

    “可是啥？你去面试还不一定通过呢。也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优秀的。”敏敏拿着手机，指尖不停，“我把你之前借我参考的简历发给HR了，等通知吧。”

    敏敏轻飘飘的一句“等通知”，让伍蔓周五整天都风声鹤唳。每个小时她都要打开邮箱查看邮件，手机但凡有任何声响，她都会立刻一惊。

    周末两天也是如此。她正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手机一震，弹出来是邮箱收到了新邮件。伍蔓立刻打开，生气地发现只是手机应用续订的提醒。

    周一上午刚过十点，伍蔓接到了SA人事的电话。

    对方说：“应该有人和你介绍过职位信息，用人部门已经看过你的简历了，想约你参加一场线上面试，如果两边都有意愿的话，可能会需要你到上海来参加二面。”

    “好的，我可以的。”

    面试流程推进得很快，伍蔓周三进行了线上面试。线上面试应该是同组的产品经理，如果初面通过后，才会流转到直线经理。

    初面的面试官介绍说自己叫雪莉，她年纪在三十岁上下，语气平和但语速很快。

    伍蔓自我介绍完，雪莉便问有没有产品经理的实习经验，她实话实说，雪莉表示理解，还介绍了这个职位的工作范围与职责。

    她细细听完了介绍，着重讲了一段做前端开发工程师的实习经验，很多方法论和知识与职位有强关联，只是缺少了产品思维与工具实操经验。

    除了实习经验之外，雪莉还对伍蔓在校史馆的工作颇感兴趣。

    此时，面试已经接近尾声，气氛逐渐轻松，她问：“讲讲你给外长解脱的事儿？”

    伍蔓答：“当时正值百年校庆，夏部长作为杰出校友和荣誉教授，回来参加了活动。数院近几年发展很好，也投入了很多资源，尤其是建立了一个数学实验基地，这算是学校的重点工程，恰好夏部长读书的时候也学的是数学，我对数学这个部分了解得比较透彻，所以担任了这次解说。”

    “后来还接待过其他什么人吗？”

    伍蔓笑了，终于露出一点学生的羞涩劲。“后来学业越来越重，我开始学习德语，无法几头兼顾，就退了。”

    雪莉不动声色地问：“学德语，是准备出国吗？”

    “早先有这个打算，但后来我还是决定留在国内，可以多陪家人。”

    雪莉点头表示同意。

    面试结束时，雪莉笑着对伍蔓说：“期待和你在上海见面。”

    伍蔓本以为这个期待是一句客套话，然而人事周五便打电话来沟通二面的安排。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伍蔓早早梳妆打扮，乘上去往上海的高铁。

    下了高铁，她换乘地铁，跟着通勤大军，来到SA所在的写字楼。才到十点，什么都还没做，她已经感到身心疲惫了。

    敏敏到大堂接她，眼前一亮。“你这身行头，我没看过啊，花了不少钱吧。”

    “谁叫面试的是你的公司呢，不然我还能借你那套衣服。心在滴血！”

    “买得值。”敏敏转回正题，“你约的是谁？”

    “一面的同事雪莉，人事说可以直接找她。”伍蔓在高速电梯里四处打量，回答敏敏。“她应该接到我，带我去见汇报的经理吧。”

    敏敏疑惑说：“雪莉就是大前端的产品总监，再往上就是副总裁了，你面试规格这么高？”

    伍蔓被敏敏丢在前台，雪莉准时来了。

    她来的时候，伍蔓正在看手机，那个熟悉的平和嗓音远远叫着伍蔓的名字，听起来比视频面试时多了些活泼。她不是从办公室过来的，而是刚从电梯出来，左手臂挎着一个名牌包包，露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右手握着一杯咖啡。

    “总算赶上了，路上太堵了。”

    雪莉并没有带伍蔓去会议室，回工位放了东西后，她引伍蔓来到公共区域，在一排相对隐蔽的椅子坐下。

    经雪莉介绍，伍蔓这个职位直接汇报对象就是她。一面的时候，组里负责面试的小朋友临时有事，她便直接担任了面试官。

    “我对你的学历背景、实习经历都没有什么问题，就不耽误时间看别的候选人了。这次约二面，是想大家见见面，顺便你也看下这里的工作环境，是不是你期望的。”

    伍蔓点头，说了一番场面话。

    “你是童林的师妹，能力我肯定相信。不过目前Headcount不多，校招生现在只有一个渠道进公司，就是实习转正。实习期满45个工作日的小朋友，人事会组织一批集中答辩，过了就转正，但是会筛掉一定比例。你有什么问题吗？”

    伍蔓立即表示没问题。

    就算最终留不下来，在SA实习的经验，也能当做很好的背书。

    雪莉看了眼手表，语速加快：“你也知道，我们组走了一个人，希望新人能够尽快补位，你一周能来几天？”

    伍蔓早就想好问题的答案：“一周可以来四天，不过毕业答辩的时候我可能会请几天假。”

    “很好。”雪莉又看了一眼手表，“那就下周开始吧。”

    伍蔓在一楼咖啡厅等敏敏吃午饭，透过玻璃，她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上班族。精致的、疲惫的、匆忙的，各色模样的面庞。她不是第一次实习了，唯独对这份工作充满了期待与担忧。

    四五个时髦的年轻人正在出闸机往咖啡厅走，中间的男子和伍蔓的目光不期然相遇。他的眼睛很亮，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有神。笑容挂在嘴角，见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住了，短暂的惊讶后，又重展笑颜。他只简单穿了件深色卫衣，却在偌大的空间里牢牢锁住了伍蔓的眼睛。

    一行人走进来，伍蔓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她想过会见到他，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

    童林和同行的人说了几句，向伍蔓所坐的角落走来，在她对面坐下。

    他很自然地说：“阿蔓，好久不见。”

    “确实。”

    有好几秒时间，童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伸手搓了搓蓬松的头发，没头没脑地说：“你今天化妆了？”

    伍蔓爆发出一阵轻快的笑。

    “师兄，几年没见，你怎么变成大直男了。”

    童林也笑，“你比我记忆中成熟了。”他眼前的伍蔓，很美。略施粉黛，他记忆中的刘海不见了，露出了额头，搭配这身正式的套装，显得精明干练，不像是即将毕业的实习生。不变的是她的眼神，那种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的迷蒙眼神。

    她无奈道：“被生活磋磨的。”

    两人又是笑，好像不笑就会露怯似的。

    伍蔓端详着童林，宽大的卫衣下，能隐约看出肌肉线条的走势，他的脸上找不出任何哀伤和气馁，像是从小顽皮到大的男孩一样。看来几年留学生活把他调理得很好。

    “快四年了。”他突兀地说，眼睛坦然地直视伍蔓：“快四年没见你了。”

    “嗯？”

    “我很想你。”他热切地说。

    伍蔓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幸好此时他的同事拿好了咖啡，唤他离开。他跑到门口，从同事手上接过两杯，又跑回来。

    “热巧克力给你，拿铁给敏敏。回头见。”

    伍蔓消化着他的一言一行，压制即将重燃的暧昧火苗，告诫自己：千万别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