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首秀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们在邮件里沟通过很多次。她目前在工作上遇到的所有挫折,都来自眼前这个人。

    伍蔓收起了笑,看着他,冷冷地说:“久仰,我是伍蔓。”

    王子安脸上很快地闪过一丝惊讶,坐了下来,继续调试设备,还是笑着说:“巧了,咱们这是网友见面,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伍蔓不接话,气氛冷掉半分钟,他又捡起话题:“你比我想像中更年轻……”尾音拖得很长,似乎后面句能接上“更年轻漂亮”。他不会说出这种轻浮的话,在办公场合更加不会。

    他说她年轻,她很生气。在职场中,年轻代表了稚嫩与不成熟,他带着笑说出这样的话,让她更加气愤。

    “您可是比邮件里稳重多了。”她坐在对角位置,揶揄道。

    王子安很识趣,大笑几声,换了个话题。“能帮我连一下屏幕吗?上海的会议室和北京不一样。”

    于是伍蔓来到他面前,一下子拔掉了连接线,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幕布上立刻投射出他的电脑桌面。

    王子安连声感谢,说:“果然是国际大都市,我们那儿还在用数据线,上海都用上Wifi投屏了。”

    伍蔓感叹自己真的眼光毒辣,这男人嘴巴果真刻薄,她学着北京腔调,也笑说:“您还真幽默。”

    他们正互相笑,抬头便看见了雪莉、童林,他们身旁的Vincent,以及后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童林打量着两人,又看了眼幕布,立刻用英文感谢他们的贴心准备,伍蔓笑着退到雪莉身后,王子安招呼Vincent入座。为了配合不会中文的Vincent,大家集体切换成英文,寒暄了一会儿,老董从线上拨入,几个人又互相问候完,才真正开始会议。

    伍蔓听着会,觉察出了有趣的地方。

    王子安和童林分别坐在Vincent左右手边,会议流程是王子安在推动,而Vincent但凡有疑问却是对着童林耳语。

    童林是Vincent的老部下,他从美国转岗回来前,两人就共事已久。王子安的经理在高层派系斗争中失败,拿了赔偿金离开了公司,他们原和Vincent不是很和谐,甚至有些竞争关系,现在整个组都要汇报给Vincent。

    伍蔓兴致盎然地观察王子安,她巴不得他在这个会上被刁难,最好能大出洋相。童林不说话的时候,都心不在焉地玩着手里的铅笔,目光偶尔落在伍蔓所在的角落,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所及。

    Vincent组新财年的产品计划里包含了很多对于前端产品的期望,在雪莉的示意下,前端产品经理逐个反向把要求提回去,还讲到目前面临的痛点。

    礼貌又句句带刺,在伍蔓看来,SA的风格属于“阴阳师”风。她以前实习过中国本土互联网公司,和一个国企单位。前者火药味十足,动不动就拍桌子瞪眼,吵完架还能约着去吃烧烤喝啤酒;后者比较一言堂,上传下达,心里不舒服,面上也得忍着。SA是第三种风格,谁有不乐意的地方,绝不忍着,全都一一笑着点出来,对方也装作听不懂,双方互相打太极。

    王子安和伍蔓此时在会上正在表演“阴阳大法”。

    他在上个年末启动了一个涉及百人的大项目,立项和调研已经结束,法务突然跳出来,说监管部门要求增加风险提示的功能。需求说大也不大,王子安把需求提给前端产品组,伍蔓调研后,如果没问题,就会提给自己的开发工程师。伍蔓的工程师说,搜索结果的判断应该由后端执行,他们加了标签后直接传到前端,前端仅需要做一些简单的展示。伍蔓觉得有道理,给王子安发了邮件,被他秒回拒绝,理由是后端不可以随便加特殊需求,是否有风险的判断应该前端自己来,不然底层数据来个需求就改一次,迟早变成“屎山”。

    来回扯皮了好几回,他们谁都不松口。见伍蔓虽然年轻,但脾气硬,她的开发工程师一直在她面前拱火,叫她坚持。伍蔓就差拆穿他,是不是不想干活。

    伍蔓在会上又一次提出这个问题,Vincent皱眉,他看着屏幕上的解释,试图理解这个问题。童林主动贴近他耳边,跟他说明了情况。

    对于风险提示,其实老板们并不关心谁来做,只要可以满足监管部门的要求即可。但是当面提出来这个问题就不同了,下属们希望老板当判官,老板得给出一个态度。

    老董在线上提问,伍蔓展示了前后端承接这个需求的优劣势,两位老板讨论了几句,没有给结论。伍蔓只能祭出杀手锏,她花了两个整天收集到的信息:市场上已经被处以罚款的公司,罚款的金额,违规的细节。

    “很多被罚款的公司,其实已经从前端做了逻辑判断,但是这种判断不能包含所有数据的全集,所以还是会出现纰漏,最好的方法,还是从底层把出错的可能性排除掉。”伍蔓对Vincent和老董分析情况。

    Vincent点点头,突然和老董聊起德语,整个会议室安静了。

    雪莉知道伍蔓会德语,问她:“他们说什么?”

    伍蔓小声贴在她耳边翻译他们的对话。

    当雪莉和伍蔓再次视线相对时,对她眨了下眼睛,这事成了。

    Vincent不日将离开上海,晚上他邀请老董在上海的团队聚餐,吃完饭又在滨江一家清吧喝酒聊天。

    伍蔓和几位年轻同事在吧台喝酒玩游戏,老板们在卡座聊天。伍蔓正一手捂着自己的骰子,一手敲桌面,喊着数字,雪莉找伍蔓过去和Vincent聊几句:“他话语权挺高的,认识一下不亏。”

    伍蔓立在吧台前,往卡座一看,童林做了个举杯的动作。一圈软座没剩下几个空位,为了避开王子安,伍蔓沿着童林坐了下来。

    Vincent是个很健谈的美国人,他的母亲是德国人,所以德语是他的第二语言,听闻有同事会德语,他立刻表示有机会要聊聊,雪莉本着一句中国古话“择日不如撞日”,立刻把伍蔓拉了过来。

    因为喝了酒,伍蔓的眼神愈加迷离,不过精神很好,赖在卡座里聊天不想走。

    童林给她递了一杯水,说:“你跟四年前一样,还是那么拼,那些资料找了好几天吧。”

    她竖起两根手指:“小看我了,两天而已。”

    “你的思路挺对的,没白费。一提罚款,他们立刻稍息立正。”童林靠近她,小声说。

    伍蔓窃喜,但她还是实话实说:“雪莉教我的。”

    童林点头。“她是挺有想法的。”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问童林:“是不是你告诉雪莉,我会德语。”

    童林没听清。她便靠近他的脸,仍然轻轻说:“我会德语,你告诉雪莉的?”

    酒气喷在童林侧脸,他闭了眼睛,轻声反问:“为什么你觉得是我?”

    “我不知道,我猜的。我没跟雪莉说我为了留学学过德语,我怕她觉得我不稳定。”伍蔓的话比平时多,双颊红红的。

    “所以你当时真的想出国?”童林看着伍蔓,声音更加柔和了。

    “好笑,这是什么问题,你能出国,为什么我不能?”

    “那为什么又没走呢?”

    伍蔓觉得他变啰嗦了。“因为我舍不得外婆啊。你说,人生有多长时间可以陪伴家人?我再出去几年,就更少了。我要是出于沉没成本,出去不想回来了,那时间就更更少了。”她看了眼童林,带了点责备的语气,“你是挺潇洒的,去完英国又去美国,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童林犹豫了,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一个和盘托出的好机会。

    “我没有准备留在国外,我出国是因为……”他看着伍蔓直视他的微醺眼眸,浓密的睫毛遮盖了半个瞳仁,她细长的眉眼像回到了大学时的某个雨夜。心脏砰砰直跳,他的脸也升起红晕。

    手机闹铃响了,伍蔓手忙脚乱地在手机上点掉。

    在一堆人之中被打断,童林并不觉得十分遗憾。他倚回靠背,笑问:“晚上九点半的闹钟是什么意思?”

    “我得回去了,不然明早交不了方案。”她说着话,人已经站起来了。

    童林也站起来,说:“你喝酒了,我送你回去。”

    “没事儿,没喝多少,现在时间还挺早。”

    “不要紧的,我正好也准备走了。”

    王子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伍蔓要走吗?我们住一个酒店,一起吧,省得你师兄多走一趟。”

    伍蔓满脑子都是回去写方案,和谁一起走都一样。她和Vincent、雪莉打完招呼就走了,王子安跟随其后。

    童林愣在原地,哭笑不得。她真的和以前一样,会朝着自己的方向冲刺,不顾其他。

    也许曾经的她会为他驻足片刻,但现在她不会了,他后悔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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