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

    幸有夜禁,城中平民百姓姑且没有见到,张儒家门口挂着个死人。

    这个死人被倒吊着割了喉,伤口处插着一枝天仙子,血流满地,双目翻白,尚有余温,刚被人杀死不久。等到桓温佘等人到场,监安司诸人早已将像画好,又把情况尽皆记录。

    张儒宅内倒姑且并无异动,已有吏卒进去悄悄探了一圈,并令门房守密。

    步温平则早已在张儒说话时,便不知什么时候又像幽灵一般的无影无踪了。

    韦左思在旁翻着手中一叠纸张,念道:“此人名为杜镐,通缉犯,男,年三十九,海州生人,当过兵。”

    “为什么被通缉?”桓温佘问道。

    韦左思顿了顿:“逃兵。”

    “张儒曾是海州刺史,之前让你们查他任职期间都做了什么,整理出结果了吗?”桓温佘道,“他当了五年,想必一时难查,这次只需去找与军队事宜有关的,应当更快些。还有,城门有消息吗?”

    “没有。”韦左思摇头,应了声是,便再去吩咐其他人了。

    接着,桓温佘拿过吏卒手里的杜镐画像,递给桓喜,道:“你们两个回监安司,去问张儒有没有什么头绪。步温平今夜算是把张儒搞垮了,问出来应该费不了什么力气。”

    桓喜接过,却问:“二兄呢?”

    “我与他们将现场处理好,再一探步温平行踪。”桓温佘道。

    回监安司的途中,桓喜与端木芷二人并肩而行,虽办着公事,但下意识不想露迹,依然是从暗处悄声走着。临到新潭,端木芷忽问桓喜:“你与你二兄之间的相处有些奇怪,他分明不想让你继续再查,却不明令禁止;你分明想要一查到底,但也不特意提出。此刻也是这般:他没有阻止我们一同前往现场,但此刻又将我们遣回了监安司。”

    “嗯……他觉得此事危险,但也尊重我想查案子的意愿。他尊重我的自由意志,我也不抗拒排斥他的保护,但是如果再有伤亡者出现,恐怕他得想出个法子令我从早到晚只能在监安司里查卷宗。”说到此处,桓喜向端木芷一吐舌头,“不过要是当真如此,你会帮我,对吧?”

    端木芷郑重地点头,说道:“是的,当然,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只要你想。”

    桓喜一怔,道:“这种话之后可别轻易对人说啊,太像个郑重的承诺啦。”

    “这就是一个承诺。”端木芷轻声说道。

    监安司的牢狱构造没什么特别,与大理寺狱基本相当。张儒被关在外侧,找到他不必费什么功夫。

    当桓喜用手指敲响牢狱铁杆时,张儒正整个人趴在地上,双手抱头。如果不是他仍在颤抖,桓喜都差点以为他在监安狱里被人杀了。

    她一有动静,张儒先是偷偷瞥了一眼,随即整个人一骨碌爬了起来,手脚并用飞奔至桓喜面前,双手扒着铁杆,急切道:“怎么样,怎么样,我的儿子们没事吧?!该死的,我就说是那个步温平,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然后我家门口就出事,一定是他!!你们可得快点抓住他啊?!”

    桓喜一怔,眼珠子一转,忽而问道:“你这么怕他,因为他一出现,你就知道这事儿已经传到圣人那里了?”

    张儒眼睛一下瞪大,看起来惊疑不定,却忽然闭紧了嘴。

    “冷静一点,你儿子没事。”于是桓喜审视一二,说着,将回来时卷做纸筒的画像展开,“认得此人吗?他被倒吊在你家门前,名为杜镐,在海州当过兵。”

    听到儿子没事,张儒没有先前那么激动,稍后退些,借着光仔细看了看画像,说道:“没有……我不记得这么个人,比起这个,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你以为擅闯监安司殓房偷盗尸体与证物,是无罪的吗?”桓喜将画像收起,说道,“且等着吧……”这话说得却有些心虚,原因无他,在外这几月,坊墙城墙她要翻的是一个也没落下,县衙自己也闯了,说起别人当真没有底气。

    张儒还想再说什么,桓喜却又问一遍:“你真不记得这么个人?”

    他一怔,接着点头。

    桓喜摇摇头,便与端木芷一起向监牢外走去。她放缓着步子,直到出了牢狱大门,方才与端木芷恢复了正常步速。

    看来张儒这边获取不到什么信息,不如与监安司的人一起查查卷宗,早日找出问题所在。桓喜想着,边走便与端木芷道:“一会我先带你去履顺坊桓家的宅子,然后我再回来……”

    “如果你要查什么,我与你一起。”端木芷却道。

    然而俩人甫一进门,就被同样回了监安司的韦左思以“反而捣乱”为由“请”了出去,这下可好,谁也不必查什么了,乖乖回宅邸睡上一觉再行探讨。桓喜本来还不打算老老实实就这么回去,但想了一想,她去何处端木芷也必然跟着一起,还是算了,歇一晚上也没什么,卷宗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于是,二人便一同回了履顺坊桓家宅院。

    他们依然是从屋瓦上走,江湖人好像都不喜欢走康庄大道。他们一路小心,终于到了桓家的宅院,方才不再拘着。桓喜一屁股坐在屋瓦边沿,盘着腿,向下去望这许久没来过的沉封宅院。

    院子并不荒凉,井井有条,不大不小。挨着院墙右侧,有一棵稍显突兀的树,绽着满树白花,是个梨树。

    桓喜拉着端木芷一起坐下,指着那棵树道:“这树是我小时候走前,与二兄一起种下的,之后便一直都在长安,未曾回过洛阳这处宅子。没成想,它长得很好,等结果子,请你吃梨!”

    “好。”端木芷也道,“白门山上种了桃,我们下次再去,应该也能吃上了。”

    夜风轻柔地托起枝叶,窸窸窣窣,仿佛有人正轻声相诉。桓喜坐在屋檐,有些发呆,满眼都是幼时在此的无忧无虑。她还没忘记晨山说端木芷幼时与自己玩过,便忽然问道:“你师父说,我们其实童年里玩过一次,你记不记得?”

    端木芷点头:“我记得,当时六岁,就是在这院子里,你拽着我跑来跑去。当时,还没有这棵梨树。”

    “当然了,九岁后我跟二兄才被接回长安,那时候才种了这棵树。”桓喜咧嘴一笑,舔了舔自己尖牙,“嗯……当时以为树种下很快就能开花结果,又以为很快回来,觉得马上就能吃到甜脆可口的生梨子……结果,一直到今天,才回到这处院子中来。”

    说完,桓喜点点这棵树的对面,院墙左侧,又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在那一边再种一棵。这样瞧着对称,没那么突兀,比较好看。”

    端木芷便点点头:“好,是更好看。”

    得了肯定,桓喜便越说越兴奋,摸了摸下巴,道:“嗯……我想想,这次我们可以不种梨树,试试种个别的树,最好跟梨子结果时间就在前后,这样我们吃完梨就可以吃下一个!我们种……要不不种树了,我们试试整点葡萄怎么样?有空还可以学学如何酿酒,蒲州城的胡家酒可相当好喝,呃……不过你师兄特意嘱咐过我,不让你喝酒来着……所以只能我们一起酿,但你及冠前怕是都喝不了喽。”

    她露出一个坏笑,拍拍端木芷的肩膀,语气是颇为故作的惋惜。

    端木芷瞧着桓喜的侧脸,忽然之间,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是能感觉到什么的。他手指微微一动,有些想要捉住几根顽皮的发丝,又好像是要帮桓喜整整领口、理理袖子。端木芷忽然之间很想触碰桓喜,却又觉得这样太过突兀与无礼,连他自己也无法形容与解释,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究竟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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