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颂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被通知分手了。
彼时她正蹲在厨房门口看老祁杀鱼，老祁动作麻利，一刀下去鱼头就被剁了下去，头身分离，可怕得很。
祁颂看到死不瞑目的鱼眼睛对着自己，忍不住把视线移开。
——不过鱼这种生物，好像无论死活都不会闭眼。
陈啸天发来的语音信息，祁颂听了好几遍，最后确定——她确实被分手了。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祁颂觉得自己没多伤心，但这件事好像也不是一件让人痛快的事儿，老祁忙着处理鱼的内脏，他把鱼肚子里的东西哗啦啦全部掏出来，梆梆梆地把鱼剁成一块块的，洗干净丢进陶罐里炖鱼汤，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祁颂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地方蹲着。
“怎么？还没谈几天那小子就要跟你分手了？”老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
祁颂翻了个白眼，“不清楚，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老祁表情甚至带着笑，都是小孩儿过家家，今天在一起明天分手，多幼稚啊！他问：“那你咋想的？当时怎么答应和他在一起的？”
祁颂一只手抓了抓蓬松的头发，“也没什么想法，他和我一样，以后大学在B市，就想着一起有个照应。而且暑假无聊，我又不想成天待在家里头…”
——这已经算客气的说法，要是一切都按照祁颂的想法来，这个家，不待也罢。
祁颂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她妈不愿意要她，觉得带个拖油瓶以后再婚都麻烦，她就只能跟着爸爸。
老祁那个时候年轻，还被称为小祁，本身也不是个多负责的爹。说句不好听的，在他心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子女都得往后稍稍，这个女儿要是前妻愿意要，他就直接让给她了，自然不会为了祁颂就这么一直单着。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对外只说自己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女儿。
离婚的第二年他就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离异女性组成了重组家庭，后妈又带来了一个妹妹，最后导致祁颂在这个家的地位越来越边缘化。
她和后妈以及后妈带来的那个妹妹感情一直就那样，面子上过得去就行。老祁长时间不在家，她明里暗里吃了后妈不少软亏。
——这些都不重要。
眼下她一边百无聊赖地回消息，一边问老祁：“你什么时候跑下一趟啊？”
老祁是开长途货运卡车的，这工作其实很累，并且老是不归家，祁颂平时乐于做个乖乖女儿，不让老爹操心。
毕竟这不是还要仰仗着他给生活费吗？
后妈在离小区不远的超市当售货员，这会儿也还没回来。
祁颂站起来伸个懒腰就要出门，老祁问她：“你上哪去？一会吃饭还回来不？”
祁颂弯腰从鞋架上把自己的运动鞋拿下来，闻言回答：“回来啊，小萱叫我去她家玩，我去去就回。”
小萱算是祁颂的发小，两家在同一个小区，离得不远。
祁颂到她家的时候，储萱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空调出风口正对着她的腿吹，祁颂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看对方安逸的样子，忍不住说：“你是真不怕得关节炎呐。”
她自己小的时候不注意保暖，这会儿一到下雨天就腿疼，都是关节炎闹的。
储萱换了个位置坐，她问祁颂：“怎么有时间找我？不和你家男朋友一起出去玩？”
祁颂撇嘴，“哪来的男朋友？姐现在是单身贵族。”
储萱震惊，“不是吧？我记得你们半个月前才在一起的，怎么这么快？你提的分手？”
祁颂其实也不知道，她还郁闷呢。
“问我没用，你得问他是怎么想的，分手可不是我提的。”她一屁股坐在储萱原来的位置上，只觉得空调直接对着人吹真的很爽。
陈啸天算是祁颂高中的风流人物，他长得白白净净，成绩数一数二的好，唯一不足的可能就是家境贫寒。反正在祁颂和储萱的高中时期，这个人确实优秀到每次考试拿年级第一的程度，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祁颂本来不认识他，这人和储萱是一个班的，祁颂经常去储萱的班级找她，他主动认识，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后来她才知道，陈啸天见她第一眼就对她见色起意，不对，一见钟情。只不过学霸理智，知道读书的时候不能谈恋爱，他还颇有心机地通过洗脑储萱来达成让祁颂也坚定高中不恋爱的想法。
只能说是非常鸡贼一人了。
储萱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她决定帮好闺蜜问问。
祁颂也挺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死也要死得明白不是？”
储萱想了想，问祁颂，“你怎么不问他是怎么想的？”
“不想问，他和我说分手我就把他删了，姐也是要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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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颂把这事和储萱说了之后，感觉心里轻松多了。
她出门的时候没带帽子也没带伞，这会儿下午五点多，但日头一点儿不见下沉，还是不知疲倦地向大地发射光和热。
祁颂七拐八拐走在楼道的阴影里，从一栋楼到另外一栋楼，她就拿手盖在眉骨上，遮挡刺眼的阳光。
等她回到家，老祁已经做好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老祁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美男子，他良好的外貌基因完全传给了祁颂，祁颂长得比她爹年轻的时候还标致。
她长着完全就是一张漫画女主角的脸——不动的时候，看上去特别像富江。
——也仅限不动的时候，她的性格和富江南辕北辙。
祁颂回到家觉得自己快热冒烟了，她打开冰箱，拿出里面的酸奶，看一眼生产日期——明天就过期，一看就是程女士从超市拿回来的处理商品。祁颂默默把东西放回原位，打算直接去茶几上倒凉茶喝。
老祁觑一眼祁颂的动作，嘴里说了句：“毛病。”
祁颂自顾喝凉茶，只当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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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程女士回来了，祁颂的弟弟妹妹也准时到家。
妹妹程雪今年读高一，她比祁颂小两岁，这阵子天天上老师家补课，她成绩不好程女士着急上火，尤其是姐姐高考考得好，直接考上B市的传媒大学，艺术生的Top高校，她就更上火了。
弟弟祁程是程女士和老祁结婚之后要的孩子，他今年还不到十岁，正是贪玩的时候，成天和同学玩，不到吃饭的时候根本见不着人影。
程女士看老祁做的一桌菜，笑眯眯地恭维他，“老公今天可是辛苦了，做这么一大桌菜。”
老祁也笑呵呵的，“不辛苦不辛苦，颂颂在家帮我打下手呢！”
程女士看低头喝鱼汤的祁颂一眼，点点头说：“那敢情好，以后我要是忙颂颂还能帮着做饭。”
祁颂低头喝汤的同时忍不住翻个白眼，您没事吧？这话说得跟她平时在家不做家务一样。
桌上的气氛一时窒闷，祁颂和程雪两个人都低头默默吃饭，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只偶尔夹菜的时候和其他人眼神动作有交流，谦让为主。
祁颂一边吃饭一边不着边际地想：可能程雪在这个家压力是最大的，她妈成天鸡娃，和老祁的关系说不上亲密，下面还有个弟弟分去了母亲大半关心。
要是说祁颂在这个家第一多余，那她就得排第二。
两姐妹虽然没一点血缘关系，对外表现的性格却如出一辙——都有点木呆呆的木头美人的意思。
或许私底下有鲜活的一面，谁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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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祁颂洗碗，程雪回房间写作业，剩下亲热的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手机逗趣儿。
祁颂听着客厅传来的欢声笑语，忍不住想：程女士这是真不关心自家亲女儿啊，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书，也不怕逼太狠孩子得抑郁症。
也是，和前任的孩子哪有和现任来得让人喜欢，祁颂无意识笑了一下。
她把餐具洗干净放进消毒柜里，拿洗手液把手上残留洗洁精的味道洗干净之后，也回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