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这个名字,多少有些出乎意料。虽说靳海城也预想过这女人究竟会叫一个怎样风格的名字,但最出人意料的是,她的名字竟然会如此的……文简洁,且文雅。

    这个名字很简单,但却能让靳海城在一瞬间产生许多遐想。

    可如果是看这个名字,倒是完全想不出这女人的真实模样。

    靳海城还是忍不住“点评”了句:“明明有个挺好的名字,为什么非得叫‘毒蝎’呢?”

    步寻笑笑:“因为它听起来更霸气、更有威慑力,而且,更简单好记。”

    靳海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于她这种行为逻辑,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步寻望着靳海城,忽然说:“靳大将军,我无意冒犯,不过……从你的经历来说,我倒也很难理解,你为什么会给隋家效力卖命?”

    靳海城眯着眸子盯着步寻,他咬着牙根,没有说话。步寻一时间倒也难以确定,他的保持沉默究竟该算是默认了什么,还是无力辩解。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步寻很快笑笑:“大将军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我可没有强迫大将军的意思,大家各为其主,不过是赚一份辛苦钱罢了,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没必要非得做敌人。你说对吧,大将军?”

    靳海城冷哼一声。可他心里却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女人好像老是在表达她无意与自己为敌这件事?就算他和她成为敌人又能如何?这样的行为对她究竟有何意义?

    每次只要对这女人的了解稍微多一点点,靳海城便会进一步感觉这女人不简单,虽然她现在效力于联合军,但她总给人一种“她不会在联合军中久留”的感觉。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究竟是谁的人?还是说,她真的只是个纯粹的雇佣兵?不谈情义道德,只谈金钱利益?可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赚钱,之于用那么玩命的打法吗?

    靳海城也不禁怀疑,为什么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难道自己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吗?

    靳海城却不这么想,尽管他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可像他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罕人物,哪个大区里都会有很多,甚至随便一抓一大把,自己也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阵前打手”罢了,并没有什么特殊性,更没有什么不可替代性。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毒蝎”非要战胜他还得生擒他不可呢?

    视线交锋之处,便是两人角力较量之处,这一刻,靳海城觉得对方似乎是和自己极为相似之人,他和她的心底都藏着一份骄傲,因此一两次较量的输赢只是暂时的,根本没法让任何一方低下那高傲的头颅,除非其中一方有办法能让另一方彻底折服。

    “你明明也是一位将军,可为什么要天天睡在沙发里?难道,联合军连一张拥有像样的床铺的卧室都没有配备给你吗?”靳海城的这个问题,一半是真正的疑问,另一半则是挖苦,似乎可以算是他对她的一次小小回击。

    步寻笑笑,正要开口,靳海城却抢先一步又说道:“你可别说是为了看着我,我可是被镣铐牢牢禁锢着呢,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可不至于让你这种身份的人彻夜看守着。”

    步寻又笑笑:“不愧是大将军,果然是洞察力过人,我的回答,竟然提前被大将军给预知了。”

    靳海城冷笑:“我可没有什么预知能力,既然如此,只能说明你的回答从一开始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的敷衍之词。那样的回答,不如不说。”

    “哈哈……”步寻笑得更开心了,“那么大将军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靳海城狠很瞪了她一眼,这还用说吗?他当然只想听到实话。

    步寻却忽然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靳海城的脸轻声说道:“你想听实话是吗?实话当然是——我想要一直看着你、陪着你,怕你孤独寂寞冷啊~”

    靳海城一怔,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可这小小的举动看在步寻的眼中,可是实实在在的逃避,也惹得步寻轻笑:“哼,大将军,该不会害羞了吧?”

    他明知道这回答也根本不可能是实话,而是她故意为了让他难堪而编造的戏言而已,可他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真实反应——他的确是有点害羞了,还显得很局促,可回过神来,更觉得羞愤、难堪。

    就算是谎言,听在耳中、流过心间后,也不可能做到毫无感觉,除非话根本没听到耳朵里,或者那人根本没有心。

    “这种敷衍之词简直荒谬至极,且更没意义!”靳海城压着声音对步寻吼道。

    可他自己也知道,他这反应多少显得他有点“气急败坏”。

    可步寻却故作正经地说道:“大将军这是哪里的话?我发自内心的表白怎么就成了敷衍之词?你这么妄下论断可真让人伤心啊。”

    靳海城又是冷笑了下,干脆也露出一副带着点痞相的不正经模样:“算我求你了,别再胡言乱语了。”

    步寻却端起肩,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望着靳海城,嘴角还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简直像是在观望着什么很有趣的新奇物种。

    靳海城冷笑了下,又说道:“既然你都已经观察了我这么多年,那么你就应该已经很清楚,你的那些劝说、怂恿、策反的话语,对我根本毫无用处。”

    步寻却搞搞提起嘴角:“大将军,还没发生的事,可不能那么肯定。还没有发生的事,将来会如何发展,谁又说得准呢?再说,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可从来都不是什么要立竿见影的东西,而是,留在你心里的‘种子’。”说着,她抬起手,五指扣在了靳海城的胸口、心脏的位置,“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定会将这些‘种子’好好保管着,而我也会耐心地等待着它们生根发芽。”

    她的说法并不难懂,靳海城也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他的脸上却流露出更加不屑的冷笑,也更加斩钉截铁地对步寻低声吼道:“你别做梦了!”

    步寻的脸上却挂着轻松愉悦的:“是不是做梦,也说不定,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靳海城明明知道自己压根就不该搭理这女人的任何说法,可偏偏他的心底又不受控制地萌生出好胜欲,还有个声音在心底回荡着:我就是要看看你究竟能奈我何!

    而他自己或许也已经意识到,当这场赌局悄然开始时,他就已经落入了她的圈套。

    但步寻脸上的笑容反而变得从容,她也没再继续“劝说”、挑衅,而是忽然转身下了凳子,在靳海城满是疑惑的目光的注视之下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重新看向靳海城。

    “大将军,我都已经说过了,不必那么紧张,但也许我之前的确对你有点逼迫的意思,但那不是形势所逼嘛。而现在,形势已经不再紧迫,我们也大可以放松一点。不如,来聊点别的吧。”

    靳海城本能地觉得这女人肯定又在酝酿着什么,但她远离了一些、让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远了些,果然压迫感和危机感也瞬间减轻了些。虽然眼看着步寻依旧没有要轻易放过他的意思,可如果只是“聊天”的话,靳海城只要不理会她就行了。

    尽管没有得到靳海城的回应,步寻还是径自将话题牵引出来:“大将军,我听说,你和隋安城的公主已经订婚了?这事是真的吗?”

    这话题的转变实在突然,靳海城也完全没料到,不觉瞬间有些耳根翻红,但他还是立即警觉起来,一下便看透这个话题之下隐藏的信息:一旦回答是肯定的,那么显然靳海城作为人质的身价会瞬间提高,对联合军来说,便更好利用他来拿捏隋安城。

    靳海城脑筋飞转,在思考着要不要反过来利用对方这心思,假意认下这事……

    但他还没开口,步寻便又说道:“我还听过另一个传言:其实你和那个公主早就已经私定终身了,只是隋安王看不上你的出身,才一直不肯让你们完婚,所以你就只好拼命上战场、争军功,才好迎娶你的公主殿下。

    “所以,大将军,究竟哪个传言是真的?”

    这下靳海城实在是有点没绷住,忍不住瞬间翻了个白眼,脑子里的思绪也被打乱,他还是立马否认兵为自己辩解:“当然都是假的!那么离谱的传言也就只有傻子才会信!”

    步寻笑笑,似乎完全不在意靳海城几乎是直接骂她的言语,很快又接着问道:“哦~这样吗?那——大将军和那位公主殿下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靳海城无语至极,又翻了个白眼,甚至想不通这女人究竟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且不论这问题究竟有什么意义,在开口之前,步寻就应该想到,靳海城根本就不可能回答这种问题。

    而靠在椅子里的步寻则又是笑笑,只是她的每个笑容看起来都有着微妙的不同,且总是带给靳海城不一样的不爽和烦闷,但偏偏他又不愿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太久,即便烦闷不爽,也依旧要盯着她。

    或许可算是出于身为军人的本能和对敌人的防备,靳海城也总要习惯性让自己的视线不离开步寻,如此才能做到无论她有任何举动,他至少可以在心理上和精神上先一步有所防备。

    她抬起双腿,架在了桌角,她的个子不怎么高,但偏偏是军装和军靴的修饰,让她的双腿看起来很修长,此刻她视线略显慵懒,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却似乎带着点居高临下般的高傲,可偏偏她说出口的话竟是:“大将军,我知道这问题令你很困惑,你也不必想太多,这只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好奇心罢了。”

    靳海城冷哼一声:“呵,可我并没有满足你好奇心的义务,也没那个兴趣。”

    步寻撇撇嘴:“唔,可惜我向来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为了满足这点好奇心,我能做很多事。如果大将军你不愿意满足的话,那么……恐怕我就只有去找另一位相关人士亲口问问了。”

    “另一位相关人士”,指的当然就是“隋安公主”隋嫣嫣。

    步寻歪着头,嘴角再一次扯出微笑,又故意问靳海城:“大将军,难道你在怀疑我能不能做得到吗?”

    靳海城皱着眉头,这问题的答案几乎不用怀疑。以她那敏捷过人的身手和超快的反应能力,就连靳海城都防不住她,隋安城里的那些侍卫又能奈她何呢?

    可靳海城心中却愈发困惑费解:“你究竟为什么非得对这种事穷追不舍?”

    “刚不是说了吗,我好奇啊。”

    靳海城深吸了口气,尽管他知道这女人一定是在抱有某种目的的前提之下在他这儿套话,而她之前又特地放置了一个威胁条件,让他清晰的意识到他没法保持沉默,可又实在是不想眼看着两人的对话进入无意义的废话循环,不禁一时语塞。偏偏步寻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没挪开过,这会儿就像在欣赏什么很有趣的滑稽戏式的望着他,而靳海城也不肯服输地逼着自己执拗地和她对视着。

    长达一分钟的对视后,靳海城似乎平复了心绪、稳定了情绪,故意挑起视线,眼神和口气都明显带着些许挑衅和嘲讽的意味:“那么我倒也很好奇,我究竟何德何能,能令阁下萌发如此强烈的好奇心?阁下又是为何对我如此执着又好奇?又好奇些什么?”

    步寻对靳海城的反应和表现似乎也很满意,面带微笑从容开口道:“大将军,看来你对你自己的名气似乎并没有清晰的认知,这或许,正是你在小地方待久了产生的思维惯性和局限性。大将军,其实也许你比你自己料想得有名的多,你的声明也传播得比你料想得更远。而你的事迹和声名,不禁足以引起我的好奇,也足以引起其他各方势力的好奇。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客观因素。

    “如果大将军想问我个人的想法,”步寻顿了顿,嘴角又一次提起微笑,“我个人对大将军也的确非常好奇。至于好奇些什么,”她故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缓缓地说着,“我对大将军的一切,都很好奇。”

    靳海城倒是没想到,这一次这“毒蝎”女人竟然貌似认真地一一回答了他刚提出的几个问题,可这时的靳海城脑中竟不禁窜出个疑惑:这女人……该不会是打算采取“美人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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