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像猪仔一样,被一条绳子绑着。
马车上是她们年幼的孩子,马车后面是她们,她们只能奔跑,不然会被拖在地上,划破衣服与柔软的血肉。
那些蛮子不在乎她们的性命。
孩子在马车上哭哭啼啼,女人边跑变啜泣,在亲眼看到蛮子斩杀一人后,不敢放声大哭。
她们已经没有力气,步履踉跄,旁边的蛮子一看她们慢下来,立刻用马鞭抽打。
等终于到了蛮子的领地,她们全都瘫软在地。
而那些蛮子都露出了凶恶的脸,一个一个将女人们拖走。
“悠着点,别玩死了。”
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子出来阻止,“她们都是俘虏还都是女人,不能这样对她们。”
他不像蛮子。
“天高皇帝远,可汗管不着,兄弟们憋了这么久,发泄一下怎么了?又不弄死。”
“你要是这样,我要报告给可汗,我记得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你敢,你只不过是个杂种!你身上有一半肮脏的血!”
“那你别忘了,我身上还有一半可汗的血!”张祥天恶狠狠的说,他并不如蛮子那般强悍,脸上也干干净净没有胡子,“我才是祖父亲封的领军人,而不是你!这个计策也是我想的。”
布日德冷笑,鹰一般锐利的双眼瞪着他,“奸诈的玉朝人。”
张祥天咬紧牙关,对那些人呼喊:“将女人放回来,派人严加看守!”
其中一个被送回来的女人,衣衫头发凌乱,路过张祥天的时候,忽然暴起:“你这个叛徒!”
他白皙的脸上被抓出几道痕迹。
“老实点!小可汗,要不要杀了她?”
“不用。”张祥天摇摇头,他流淌着蛮子与玉朝人的血,在玉朝的时候,他是异族,王权变革之时他逃到蛮族,没想到这里的人也不愿意接纳他,他们都厌恶他身上另一半的血脉。
他想,攻打玉朝胜利后,这些蛮族会认可他的。他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至于玉朝百姓,他努力让自己忘记,不是他们入侵,也可能是别人,说不定他们会自己打自己,他只是推动了这个进程,他没有做错。
女人和孩子被关在一个帐篷里,周围围着五六个士兵。
石头窝在慧娘怀里,“娘,那个人为什么长得像我们?他是叛徒吗?”
在边关驻扎的人都知道张祥天,那是先帝膝下第三个儿子,同一个蛮人公主所生,公主血崩而死,而他没了娘亲庇佑,先帝又不疼爱他,皇位更迭之时,为保性命偷跑至蛮族,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蛮族可汗包庇他。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蛮族与玉朝关系恶化,蛮族时不时骚扰边关,原本和平十几年的边关再次战乱频生。
慧娘并不了解事情真相,有些东西,经过不同人的口,会完全脱离事情本身的面目。“你记不记得镇上的七姑?”
石头紧紧抱着他的小木剑,“记得,七姑对我很好,给我吃麦芽糖,但是她死掉了,吊死了。”
慧娘抚摸他的头,“七姑的男人战死沙场,她没地方可去,一直呆在军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镇上传她和好多将士不清不楚,很多人骂她,往她家里扔石头。”
石头似懂非懂,“我没见有人和七姑说话,叔叔伯伯来镇上都回自己家。”
“有些事情,看不到真相也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
石头忽然问:“七姑听到那些人说的话了?那些都不是真的。”
“那个人跟七姑一样吗?”石头说,“他不是蛮子。”
蛮子膀大腰圆,汗毛浓密,跟小熊一样。
“他不是。”
“但他们都是坏人,抢我们的粮食,杀我们的叔叔伯伯。”
慧娘嗯了一声。
边关的人谁不想要和平?但蛮子打过来,他们要反抗,这次抢到了,下次还会再来。跟他们签订的和平盟约像放屁一样,随意撕毁,没有礼义廉耻的东西。
“娘亲,爹爹会来救我们?”
慧娘鼻子一酸,“会的。”
她不知道会不会,但不能让孩子失去希望。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女人们都开始啜泣起来,孩子受到情绪的影响,嚎啕大哭。
外面的士兵听着心烦,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抽出马刀,马刀比环首刀更宽,“吵什么?在哭把你们舌头割了!”
几个女人连忙捂住孩子的嘴,自己的眼泪却簌簌往下落,“他们不会来救我们的,咱们在最中间,外面都是蛮子。”
“为什么要抓我们?咱们都是女人,对他们一点威胁都没有。”
慧娘隐隐猜出是为了威胁她们的男人,但却不敢开口,只是抱进石头。
石头黑葡萄一样的双眼盯着正在哭泣的小女孩儿,她被捂着嘴,脸憋得通红。
“你不要怕,我爹会来救我们的。”石头掏了掏衣服,从夹缝里掏出一块被油纸包着的,已经融化成一滩的麦芽糖,“给你吃糖。”
麦芽糖散发甜丝丝的香味,小女孩儿伸手接过糖就往嘴里塞,她娘亲捂嘴的手却挡住了。女人将手放开,冲慧娘笑了笑:“谢谢你。”
石头昂起小胸脯道:“不用谢,我应该做的。”
女人虽然不哭了,但神情仍然恐惧不安。
都在小声哭泣,慧娘和石头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不怕呢?”小女孩嗦着甜滋滋的麦芽糖,含糊的说。
“不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石头举起自己的小木剑,将他爹的姿态学得十成十。
小女孩嘻嘻笑了。
很快到了夜晚,帐篷中越来越冷,所有人都围在一起,带着小孩子的女人被围在中间。
太阳落山,但是营地周围仍然是灯火通明,篝火与火把燃烧着。
等到了半夜之后,那些篝火与火把减弱,火光也变小。
在军营的边缘,是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从中影影绰绰似乎有黑影闪过,在兵营门口站着两个蛮人哨兵,他们昏昏欲睡,等下一班来接替他们,他们好回到营帐美美的睡一觉。
两道迅捷的身体从侧边接近他们,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强健的双手扭断他们的脖子,托着两人,防止他们摔到出声。
随后将两人直接拖到了黑暗处。
“把他们的衣服脱了。”白清逸说到。“甲二和甲三穿着在门口守,若有人发现你们两个,直接杀了。”
“主子,我们进去?”
二十二人中有一个矮小的人,是沈婷,“都说不用你过来了。”
“不过来,看着你送死吗。”白清逸道。
“但你看,到现在为止不是非常顺利吗?”
“你回去。”
“啊,我回去?”沈婷道,“这不合适吧,是我向将士们保证一定会救出他们所有人,重在参与嘛。”
大勇非常着急:“将军,咱们快进去吧!看他们都睡着了。”
“但白厂督说的对,深入敌营太危险!将军,你就在外面接应我们,不要进去。”
沈婷却直接进入营地中,白清逸蒙着脸,穿着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他眼睛让人印象深刻,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他跟在沈婷身后进了营地,后面二十多个人一个个陆续进去。
甲一选中一个营帐潜入进去,有五人也跟了进去,停了一会儿,甲一伸出头来,“都死了,一个营帐二十人,快过来换衣服。”
一行人全换成蛮人士兵的衣服,但他们的脸仍然不像蛮人,沈婷直接从地上蹭了点灰抹在脸上,手心还剩了一点,她伸向白清逸的脸。
白清逸躲了过去,脸上带着明显的厌恶,“很脏。”
“你这张脸会被认出来!”沈婷哄他,“就一点点。”
“想都别想。”
“行吧,”沈婷将手上的灰抹在衣服上,“你们脸上太干净的,都抹点。”
蛮人士兵以浓密的胡子为荣,所有人都不刮胡子,胡子野蛮生长,像一团杂草。
就他们这伙人,要是不趁乱,所有蛮人都能认出他们。
他们穿着蛮人的衣服,沿着边缘躲在营帐的后面,躲避那些巡逻的人。
营帐中的人大多都在入睡,只需要躲过巡逻的人。但若是被发现,这五万蛮人士兵,能瞬间将他们包围,每人砍一刀,都能将他们砍成肉糜。
越靠近中心,巡逻的人就越多,而且没有围墙的遮拦,十分容易被发现。
一行人蹲在最外围的营帐后面,从营帐的缝隙中看巡逻的人来来往往,他们没有办法穿过这重重封锁而不被巡哨看见。
“将军,你的计划,靠谱吗?”
沈婷道:“非常靠谱。”
她话音刚落,无数着火的箭如同碎雨一般,落在营帐中,接连不断。
灼热的烫将仍然在睡梦中的蛮子士兵弄醒,那些巡哨大声呼喊:“着火了着火了!”
整个营地沸腾起来,所有人都跑向失火的地方,东方的一大片营地都被点燃,其中有他们粮草存放地。
马匹的粮草十分干燥,遇火即燃,更别说铁质箭头上还缠绕着浸透了油的布条。在木质箭杆被烧毁之前,那些箭能落到营帐中,点燃一切能点燃的东西。
而沈婷他们趁着所有人都跑向粮草区,混了进去,没人在意他们。
在空空荡荡的营帐中,只有一个营帐是满的。
他们越跑越慢,直到所有蛮人都在他们前面之后,进入了营帐。
“快醒醒,醒醒!不要叫!”甲字组的人将她们一个个叫醒。
“石头!”大勇一眼就看见了慧娘和石头。
“爹爹!”石头从慧娘怀里挣脱,奔向大勇的怀里,“我就知道你会过来救我们的!”
所有人都热泪盈眶。
“没事儿,跟着我们走,要快,知道吗?”大勇将营帐掀开,甲字组的人躲在营帐后面,查看那些救火士兵的动向。
女人一个个走出营帐,在沈婷的带领下,朝着入口走过去。这个时候却有一个落后的小兵看到了他们。
“俘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