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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砥砺萧墙(1)

    又过了几天,是陈睿的三七日,陈询前去陈睿墓地祭拜,申时末才归,恰好齐斐扬、张晁派出的人也来了崇德馆,带回来一些喜忧参半的消息。

    “君父已下旨,令钱光盛主动出击?”陈询讶异得睁大眼眸,难以置信。这与陈睿临终前的预言毫无二致!还有一个消息更令他震惊:皇帝下召令楚王鉴速速返京。

    “楚王回京,意欲何为?”陈询声音转而低沉,嗓音也变得哑涩不清。

    齐斐扬觉察到他的异样。对陈鉴被召入京也早有预料,外界都在言说楚王到战前督军只是走一个流程,不久会被召回委以重任。前段时期因袁氏之故王贵妃已失宠,皇帝频留流晴宫,宫里宫外的传言又沸起了。

    陈询也有耳闻,他一直默不出声,只有齐斐扬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答道:“当时楚王和薛王一起到薛州督军,就有人朝堂上提到召集勤王之师。现在陛下召楚王回京,对外言说是楚王任灵州牧、灵州大都督及右卫大将军,名义上能节制地方府兵。也有人说,非常时期,陛下希望楚王能陪在身边。”

    他故意说了最后一句话,陈询听了甚是刺耳,眼眸里的光晦涩若汤,“我想,君父肯定是想等钱光盛那里的战况好转,再派他出征吧。”

    陈询看了齐斐扬一眼,突然厌烦他故作冷静,哑笑,“对!九皇子是君父曾想立为太子的人,他也曾亲历过战场,不召他回京还召谁?”又转过话题,“你们说为何会派钱光盛出击?还有一个消息说君父终于有考虑派我为监军,那又意欲为何?”

    “在华州、羌州和汶州,已很多叛军消极不求进取了。而那里的叛军预计有十万,当初平贡节度使握有叛军三十万,有三分之一表现出不想再战,陛下以为叛军现在人心不稳,而黄闵韧带领的叛军只驻扎在薛州,亦有叛军思定不前的传言,还有黄闵韧手下几位叛军头领之间产生隔阂。有几位大臣对陛下说叛军占了一块弹丸之地,而薛州城不仅小还城墙不坚固,可见叛军目光短浅,且叛军中出现分歧,可以趁此机会围攻叛军。”

    张晁停了一下,继续道,“为了鼓舞士气,现在朝廷有呼声派太子监军,也是循着历来的惯例。钱光盛军报上说,叛军是否内部不稳还不确定,叛军固守薛州也许为了迷惑朝廷。试想滔关外围还有几个州,一向遇郡灭郡、遇州攻州的叛军为何不先攻下周围城池,却守着一个薛州不动?薛州离滔关最近,可以断定叛军意在夺取京城,因此不宜主动出击,应固守滔关消耗其焰气,等到他们内耗得差不多时再迎战。但陛下急于消灭叛军接受了这个建议。至于是不是派太子监军还未明确。”

    齐斐扬补充道:“钱将军的计策比较稳妥,倘使这次仓促出击,多半大军一发,万命皆悬。至于陛下想主动出击,怕是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毕竟目前被叛军占领的大部分州县是不战而降,陛下忧心京城周围的州县也是这个结果,所以才想趁朝野士气回拢时举京城全部兵力快速歼敌,已达稳定人心的目的。此战凶险,谁去监军谁就被置于危险之境地。”

    “我懂斐扬的意思。京城招募的兵士多是些游手好闲之辈,他们太平日子过久了,以为打仗好玩寻个刺激罢了。有人为了讨君父欢心,报喜不报忧,只说人数很多,未提到兵士的质量。谁都知道眼下为凑人数,兵部也未发表看法,只遵从三省的指令去募集。”

    陈询忽然无畏地笑起来,神情格外镇定,“于我来说,不上战场是罪过,上战场也许能有转机。倘使能随军出征,我定会与几位将军推心置腹,表明我平叛的意志和决心,为此我更愿意一搏——怕只怕君父会以为我抢功夺权。”

    此前他因为与张尚义有过联络,被皇帝猜忌而连累张尚义被贬,若不是叛乱爆发,张尚义还被贬在元州。所以对皇帝想安排他参与此次平叛还持怀疑的态度,毕竟皇帝孤注一掷的做法是为了稳定朝局、提高威望,来化解因为怠政引发的内乱造成的民怨士恨。如果让太子监军,胜利的果实岂不是要分给东宫一半?按皇帝的秉性,这是他最不愿接受的,所以召陈鉴回京意欲为何也很明显。

    齐斐扬对陈询的预测持同样的意见,但他有另外一个不确定的猜想,“殿下,属下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讲。”

    “但讲无妨。”

    “陛下看重皇权不假,可也不要忘记陛下已年近花甲,作为君王最担忧的是皇位的稳固。就算陛下想改立楚王,也只是在承平期,如今不同了,陛下也许想到这一点,既然太子现成的,何不为江山万代永固做打算。”

    “齐兄说的有道理。”张晁抚掌赞同,“陛下应该最看重的是,江山千秋万代。”

    陈询眼眸微烁。陈鉴回京的马蹄声似乎在耳边响起,如果皇帝召陈鉴回京是想取代自己为太子,那么让他做监军,就是不顾他的生死了,就算不死,他身为太子无任何功劳,将来想在东宫立足更遑论安稳了。如果不顾他的生死,皇帝也算肯定了钱光盛的预测……世人都知道让太子冲陷敌前有多危险……难道君父会用战争作为更易太子的借口?这风险也太大了吧?至少他带军出征,还有一半的胜率,如果他真的胜了呢?……为此,他只有冒死主动寻找出征,别无选择。

    齐斐扬忽然感叹:“清王殿下走得太早!如果他在,也许能有好的对策。”

    忠玉道:“清王殿下的意思,是让太子抓紧主动请战挂帅。”

    张晁严肃地道:“现在为时尚早。说不定陛下马上就降旨派殿下出征。而清王殿下的意思是要等到我军胜负的结果再定。清王殿下只让我们现在设法和兵部尚书和御林军统取得联络。我们也要让他们明白,即使滔关失守,陛下有仿前朝出逃离宫的打算,殿下也会坚决固守京城。”

    忠玉赞许地拍掌:“要让兵部和御林军明白殿下的决心,咱们也要有所行动才是。”

    “行动必须要有,但我们在禁军中只有吴岩和司马青清焕两人,他们目前的地位不足以说动禁军。现在的禁军统领是高广。”

    “高广……”齐斐扬默念这个名字。

    张晁道:“还有霍将军。”

    看到齐斐扬一直不语,陈询便道:“那是大哥提出有难事可以找霍将军,虽霍将军仇恨袁辅政,又与李秉成大人是儿女亲家,但现在李氏因张将军一事全部被陛下冷落几同软禁,即使此刻张将军复出平叛,陛下也无对李氏解禁的旨意,崔沪水大人中风不能言语,朝堂上能为东宫说话的就剩下郭大人。然郭大人本领再大亦孤掌难鸣。大哥已故,他又忠于陛下,不知道霍将军是否真的愿意帮助我——如此说来,我们还要再拉拢几位重臣。”

    忠玉建言:“吴氏是否可以——”

    “不可!”齐斐扬毫不犹疑地截言,“吴岩曾说过他的父亲仍选择中立。此刻坚决不可与吴氏有任何来往。”

    忠玉仍兴致盎然:“我们可以找裴大人打探一下。”

    裴氏现在只有裴周靖一人为朝廷重臣,是刑部尚书、东宫从一品太子太傅,原本就站在太子这边,但国家大战之际,刑部的作用就弱化很多,吴春舫一向喜欢与当权者结交,东宫还处于弱势,他才不会冒险帮助陈询,如果此时让裴清德去试探吴氏,可能没有好的结果。

    见其他三人皆不语,忠玉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他毕竟在内廷,如何知道朝堂山那些老狐狸的手段和心思。但他的话却让陈询、齐斐扬和张晁明白眼下不是只要是重臣就能拉拢的。

    过了片臾,齐斐扬站起身来,在大殿上踱了几步,似在自言自语:“如果真的溃败,属下想高尚书不会接受出逃的建议,他会死守京城,除非陛下要求他一起赴离宫。”

    张晁迷茫:“你笃定?——高尚书只忠于陛下,要不当初太子想拉拢他,他婉言拒绝?”

    齐斐扬思忖,“高尚书只忠于朝廷么……”

    陈询看住他们争来争去,说得全都有道理,叹道:“你们就以为钱光盛守不住滔关么?”

    齐斐扬淡淡地道:“只有败了,我们才有机会。”

    陈询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愣住不语。还未出征,有此言论,传入朝堂,不死也会流放。齐斐扬又加上一句:“现在胜负确实看不出来,但如果有人刻意让朝廷败呢? ”

    齐斐扬说此话的深意陈询一听就明白,似乎朝廷也有人有此念想,比如袁氏,他们素日的行径完全会背主求荣。

    陈询眼里流露出深深的不忍。张晁与齐斐扬也对他说,东宫翻盘的机会在此战,陈询却无激进的表现,他们便想通过分析形势化解他的犹疑。

    良久,齐斐扬又低声道:“其实清王殿下早就笃定,十有八九会败。”他这话有安慰陈询的意思——据说钱光盛出征前已让家人买好棺木,此次败局占大半,如果做点手脚让朝廷败也不为过。

    陈询再次看住齐斐扬,眼神里全是纠结和难受,“斐扬,你以为此次出征的弊端是什么?”

    “一是敌情并未刺探清楚,也就是敌人是真不愿再战还是佯装迷惑朝廷;二是朝廷军队良莠不齐,而兵贵在精不是量;三是一些倾向袁党的大臣积极要求出兵,那么,袁辅政究竟与黄闵韧什么关系呢?”

    陈询喟然一叹:“所有人都看到这些,只有君父不知道。”他想起古吉死前的话,储君该有不顾生死直言的时候,他亦不是无责任心的储君,“我是不是该将这三点向君父提一提?”

    齐斐扬暗暗摇头,只委婉道:“陛下是圣主,定也知道情势。既已令钱光盛开关出击,自然是决心已定。殿下向陛下提起,岂不是惹陛下不悦。”

    陈询默言。

    “殿下!”齐斐扬语含激将:“属下以为清王殿下临终前特意和您说这些,也是晓得殿下终会被孝字牵住。可是非常时期难道殿下真的甘心为了孝,哪怕,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吗?”又道,“无论陛下待殿下之心究竟如何,殿下主动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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