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气尚热，夜晚稍稍带了些凉意，但依然掩盖不去那股闷意。
确认是宋纪椿的那一瞬，秦桢的目光微敛，下意识地把烟头摁灭，想丢进垃圾桶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另一只手上的蓝色小象圆珠笔。
他的动作停住。
秦桢又抬了眼，朝她轻晃了下手里的笔：“我送你的礼物，你不会忘了吧？”
几年没见，宋纪椿明显高了不少。
但她的五官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稍微长开了些，比起之前那般稚嫩的模样，还多了几分成熟。
她穿着一件白色吊带，浅蓝色的牛仔短裤，露出了她形状好看的锁骨，以及两条细长的腿。
发色天生就偏深，她罕见的扎起了头发，显得格外清爽。
宋纪椿完全反应不过来，讷讷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回了手，“我没忘。”
“那我怎么觉得，”秦桢顿了一下，语气懒懒地说道：“你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
“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从他嘴里听到“伤心”这两个字，宋纪椿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没再解释，只是指指他手上的烟：“你现在还在抽烟吗？”
秦桢把烟头扔掉，顺手把那包烟放进口袋里。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低眸说道：“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怎么还管我抽不抽烟？”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宋纪椿连忙道，“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关心你……”
“嗯。”秦桢看向她，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尾音稍扬，“这么久没见，你都不知道要喊人？”
“喊什么？”
“桢哥。”
宋纪椿一顿，抿了抿唇，她非常僵硬地喊：“桢哥。”
“过来这边玩？”
“嗯。”
“什么时候军训完的？”
宋纪椿摸了摸脑袋，老实道：“上个月中吧，军训也就半个月。”
“那国庆七天假，我怎么不见你来找我？”
本来宋纪椿以为，这么久没见，而少数的沟通都是通过社交软件，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双方估计都会有些尴尬。
结果他完全没有。
反而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多少有点让她感到不爽。
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尴尬。
宋纪椿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我有别的事情。”
秦桢：“什么事儿？”
“上课。”
“放假还上课？”
宋纪椿瞬间觉得不对劲，改了口，“说错了，兼职。”
察觉到她在搪塞自己，秦桢神色散漫，唇角弯起浅浅的幅度，“怎么，你暗恋我？”
“？”
“……”
“我可以考虑。”
“………”
沉默半晌。
他站直起来，眉眼在这灯光下显得疏淡起来，把那支笔递到她面前，凉凉地吐出几个字，“是不是？
宋纪椿没敢接。
“说吧，暗恋我是不是？”
宋纪椿被他说得有些恼，勉强憋出了句，“不是。”
“嗯。”秦桢淡淡道，“那你怎么不喜欢我？”
“……”
“就算现在我喜欢你了，你也已经不喜欢我了吧。”
秦桢的手肘搭在旁边的栏杆上，指尖在上边轻敲，“要是喜欢呢？”
宋纪椿一脸正经地回答道：“应该是骗人的吧。”
“骗你干嘛？”
“你是不是喜欢我？”
宋纪椿被他问的有点懵：“不是。”
“那你呢，还喜欢我吗？”
秦桢笑道：“你猜啊。”
宋纪椿：“啊？”
秦桢：“我一大老爷们不害羞吗？”
“……”
“喜欢的话你会怎么样？”
“你先说。”
秦桢怔了一下，然后“噗嗤”的一声，轻笑出来：“我说什么？”
“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又没这样说。”宋纪椿忍不住说，“不要这样好不好。”
“不要哪样？”秦桢说，“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
宋纪椿忍气吞声地把他手里的烟扯过来，还是没憋住火：“那咱俩都好几年没见了，你还是那么自恋啊。”
秦桢也没恼，吊儿郎当道：“嗯。但我说的是实话。”
“……”
“同学，你难道还在生气吗？”秦桢说，“我这么跟你说吧，其实我那时候是觉得我还不够好。”
宋纪椿：“？”
他看了眼时间，眼尾稍稍上扬，“所以，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
听到这样的理由，她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当作没听见。
“我不知道他们要什么时候走。”宋纪椿也看了看手机，“那我先回去了。”
“桢…哥，”宋纪椿客套地问了几句，“我也没来得及问，你不走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秦桢随意道，“你回去拿上你的东西，我送你回学校。”
宋纪椿摇头：“我跟他们一起回去。”
“也行。”他没强求。
秦桢还靠在原来的地方，死死的盯着她，目光若有所思的。
觉得有些不自在，宋纪椿不由自主地别开了眼，闻到风里带着淡淡的酒味。
宋纪椿又问：“你喝酒了吗？”
“没喝。”秦桢觉得好笑，“不是你喝了吗还赖我身上。”
宋纪椿这才想起来：“忘了。”
他突然冒出了句：“你站过来点。”
宋纪椿没动：“干嘛？”
“这么久没见，”秦桢站在原地，似乎是觉得有些神奇，声音含着笑意：“让我看一下你长成什么样了。”
“……”
宋纪椿回到包间里。
有好几个人已经倒在了位置上，还有个人正发着酒疯似的拿着麦鬼哭狼嚎地吼着。酒气儿很重，声音也大到像是要把耳膜炸裂。
她刚进来就想出去。
注意到她的身影，舍友江星辰问：“诶，你怎么去个厕所去那么久？”
宋纪椿坐到她旁边：“打算什么时候走？”
江星辰：“他们说一点吧。”
宋纪椿说，“那地铁不都停运了？”
“那坐公交呗。”
宋纪椿有点接受不了包间里的气味，也可能是因为喝了几杯酒的关系，觉得有些反胃，“我先回去了，我熬不了夜。”
寿星李瑾妤凑了过来，笑眯眯道：“小椿椿你要走了吗？”
宋纪椿：“嗯。”
“你一个人怎么回呀？都这么晚了。”李瑾妤说，“让陈佑送你回去吧。”
宋纪椿顿了下：“陈佑是谁？”
“那个啊。”李瑾妤挽住她的手臂，悄悄给她指了指，而后凑到她耳边说，“和我一个专业的，是不是还挺帅？我感觉他对你有点意思哦。”
“啊？但是我跟他一句话都没说过。”宋纪椿站起来，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没事儿，出门就是地铁站。走了。”
“行吧。”
“你们也别太晚了，不安全。”
“那么多人怕什么呀？”
“那你们带没带钥匙？”
“带了带了。”
宋纪椿这才放心地出了包间。晚上的ktv总是特别热闹，服务员也是格外的热情，打招呼的音量像是自带喇叭一样。
她头一回被吓了一跳，之后也就习惯了。
宋纪椿走出ktv，顺着楼梯往下走。
终于有心思和时间去回想秦桢的模样，以及他说的那几句话。
也许是酒劲儿上来了，宋纪椿莫名觉得窝火。
自恋狂。
长成什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她现在跟以前也没多大的区别。
还要她走近点看才能看出来。
宋纪椿停下脚步，慢慢地吐了口气。
这场重逢来得也太突然了，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虽然是有开心的情绪在，但更多的还是手忙脚乱。
她又想起秦桢的那句话。
“你暗恋我？我可以考虑。”
宋纪椿莫名其妙地笑了出声。
什么嘛。
一点也没变。
但宋纪椿还是有点气不过，又想不到要怎么发泄情绪。她没怎么说过脏话，也骂不出口。此刻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三个字“自恋狂。”
话音刚落。
身后突然冒出男人熟悉的声音：“嗯？”
宋纪椿僵硬地转头。
“是在喊我吗？”秦桢就站在她的身后的三个台阶上，似乎她停了多久，他也就停了多久。他思考了下，似是气笑了，“也是。”
“？”
“你今晚好像就见了我这么一个”秦桢盯着她，顿了几秒，然后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自、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