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黎簇在齐湘以洗车的借口离开后再也没见过她，那个脸上有道疤名为白蛇的男人，给他和梁湾在这件院子里安排了两个房间。
但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梁湾的房间被安排在他的斜对面，他们两人隔着整个院子。
晚饭是送到房间的，如果不是黎簇知道这是吴邪的地盘，他还以为自己是来到某个民宿来度假的。
两荤一素一汤，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味道还不错。昨天他和梁湾到达杭州，在机场附近的某个酒店住下，并当晚品尝了著名的龙井虾仁和西湖醋鱼，那时他就觉得杭州被称为美食荒漠不是没有原因的。
然后黎簇开始发散思维，这是吴山居的员工餐吗？待遇不错啊，难怪王盟那么死心塌地跟着吴邪。
不过后面他知道最开始王盟的那点可怜工资，对吴邪丧心病狂的程度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解决这些简直是易如反掌，最后他是端着空盘子走出了房间。院子里只有对面梁湾的房间还透着光，黎簇在试图寻找厨房的位置，顺着廊下走，在他所在左厢房的后面，传来了一声响动。
饶是黎簇跟着吴邪去沙漠里走了一遭，幽暗的宅院中突然来的声响，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手中的空盘子快要被抛出去。
黎簇微微吸气，胆子重新装回肚子里。迈着步子靠近声源，那个方向有灯光，以及传来的接连不断地声响。
菜刀剁肉，离得近了，黎簇也就听清了响动。
所以这就是厨房？
落在窗上的光影，是一个人在不断挥砍手中的刀，伴随着还有四溅的血和碎屑。
这环境，这氛围，与恐怖电影只差一个应景的背景音乐。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后方突然有一束光源照过来，面前厨房的门上出现他高大的影子。紧接着就是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黎簇？你站在这里坐什么？”
“啊！”这下黎簇是真的直接吓了一哆嗦，托着的空盘子离了手，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摔得稀碎。
厨房里砍肉的动作停了，门被猛地拉开，白蛇穿着个米色的围裙与门口的黎簇打了个照面。
刚才出声吓到黎簇的罪魁祸首，站在廊下转角所在的阴影处，打着手电。看着身形，是个女人。
“你来这做什么？”白蛇在围裙上擦手，动作自然得让人能忽视他脸上的疤痕。
黎簇调整呼吸，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指着自己脚边的盘子碎片，“还碗。”
白蛇叹息：“唉，这个月的花销又增加了。”
“喂！不至于吧！就是几个盘子！”
白蛇幽幽地盯着他，接下来的话让黎簇一哽。“这是老板娘的嫁妆之一，同治年间的青花瓷盘，你打碎的这些，加起来小把万是有的。”
“不是，你们有病吧！古董拿来装菜？！”
女声再次响起：“敲诈吧你！这一看就是市场批发来的。”说话之人是梁湾，举着的手电照在白蛇脸上。
“大姐，你走路没声音的吗？”黎簇捂着自己再次受惊的小心脏。
“说话光说话，你乱照什么？”白蛇高举手臂挡住光，话音一落，他便感觉到光线消失。放下手臂，正准备与对面之人评评理，而这里只剩下他和满地的碎瓷盘，黑暗中黎簇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白蛇只能叹口气，现在他连小孩都骗不到了。于是，除了解决小满哥和栗三的晚饭，他要干的活又多了一项。
而另一边，被梁湾拉着就跑的黎簇，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不是？咱们跑什么？”
“不跑等着他继续讹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跑回黎簇的房间，梁湾转身环顾四周后就关上了门。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小屁孩，我们得快点离开吴山居。”
“怎么了？”黎簇被她的动作吓得退后一步，手撑在了桌子上。
“吴山居的老板娘肯定隐瞒了什么，还有白天那情形你没看见嘛？我刚才趁着吃饭时间院子里没人，溜进了最里面的院子......”
“你不怕死啊！一个人就敢....”黎簇都快要被这女人吓死了，之前面对吴邪他们可没见梁湾胆子这么大。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湾捂住了嘴。
“喊这么大声干嘛，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梁湾在黎簇示意自己不会再出声后就放开了他，“我差点被那个老板娘发现，我当时躲进了一个最近的屋子里，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黎簇咽了咽口水，“你看见了什么？”
“脸！昏暗的屋子里挂着一排的脸皮，我差点就被吓死了！”梁湾回想起那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且，我，我还看见了我自己的脸也在上面！”梁湾抓住黎簇的胳膊，瞳孔中满是惊恐。
“什么？你的脸？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我自己的脸怎么可能会看错的！”梁湾放开黎簇，缓缓坐到凳子上，捂住脸。“太诡异了，这个吴山居太诡异了，小屁孩，我们得先离开。”
“你说的或许是真的，但这些都吓不到我。”黎簇坐到对面，“你到底是谁？”
“什么？”梁湾抬起头，直视对面之人。
“你这一招已经有人用过了，也被我识破了，何况你的故事逻辑性比黑眼镜编的还要差，演技也没有他好。”黎簇双手环胸，“你的身高是最大的破绽，梁湾穿的高跟鞋也没有你高。”
梁湾，不，应该是带着人皮面具的齐湘被逗笑，鼓掌。“缩骨得从小就练习，这点可真学不来。小朋友头脑不错，耐心也有，就是考虑地少了，戳破我的阴谋，你有多大的自信心能从我的手里活着离开？”
黎簇蹭的一下站起来，“你想杀我？这里可是吴山居！”
齐湘站起来，咳嗽了几下，将压在喉咙里的不大的金属片取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若是想杀你，不会搞得怎么麻烦了。”
面前的人顶着梁湾的脸，说话的声音却是不久前离开的齐湘。黎簇紧紧盯着眼前的人，问道：“你是齐湘？为什么要假扮梁湾？又是怎么做到的？真正的梁湾了？你们把她怎么了？”
齐湘喝下一杯水，缓解了喉咙的不适感。“我很欣赏你刨根问底的态度，还是要问你一句，你真的想知道这些答案嘛？”
“我来吴山居，就是想搞明白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哇哦，好熟悉的话。齐湘笑了，“吴邪一定跟你说过你很像当年的他。小朋友，你的女朋友没有危险，就是你暂时见不到她了而已。刚刚说的那些，也不全是编的，你的女朋友的的确确溜进我的院子，躲进那间屋子，看见了她的脸挂在墙上。”
齐湘手指触碰到脸上的人皮面具，“只不过她被栗三发现了。”
“栗三？”
“我抱着的那只狗，还记得吧？”对事情的关注点倒是很跳脱，这点和吴邪很不同。
黎簇点头，“那你扮成梁湾又是为什么？”
“这么做是为了保证接下来的话没人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可这不是你家嘛？还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齐湘摇头，接着道：“我们的家族都被渗透得非常厉害，对人习惯信任和怀疑参半，不仅仅是我们这边，你那边的情况也是一样的。”
“怎么会？”
“几年前，我和吴邪经历了一个影响我们圈子的大事件，那之后有一段相对混乱的时期，也就是在那时，吴邪发现了我们四周的人都发生了变化，但善于隐藏，还在不断渗透。”
“然后？”
“我们所受的控制在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到很深的地步，介时发现我们需要一个完全的局外人来完成一件事，才能改变当前的局面。而黎簇你来到了吴山居，所以吴邪选择了你。”
黎簇问出了自己内心最想问的问题：“为什么选我？”
齐湘注视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选择你的是吴邪，他或许是看中了你的某种品质。”
黎簇没有说话，齐湘继续道：“有一点我能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是绝对不会将你牵扯进来的。我甚至都不清楚你需要完成的那件事是什么，从吴邪找上你的那一刻，这件事就只能你来完成，我能做的就是将这件事推动下去，即使吴邪的性命也与之挂钩。”
黎簇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望着齐湘。
“我很抱歉，从你收到第一个邮件开始，你和你身边的人都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像霍家那种我能帮你们挡下，别的只能靠你自己。不过你竟然已经来到吴山居见到我，说明那些人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现了什么，这是我们也是优势。”
“这算什么优势！”
“那些人可能还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反应过来，你这个复读生是这件事情的执行者，至少在这方面，我们和你是先于那些人的。”
齐湘看了看表，“没有时间了，明天下午之前离开杭州。你女朋友梁湾你不用担心，她之后会安全回到北京。不过我需要提醒你，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今晚我们俩的谈话内容。哪怕是我或者吴邪也不行，这样你才能活命。”
说完，不等黎簇再问什么，齐湘就转身推门出去了，还贴心地将门合上。
独留黎簇一人消化今晚发生的一切，愤懑地一拳锤在桌子上，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最后倒在床上无声尖叫。
“这都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