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们终于吃了顿正常的饭菜，殷念念还是吃的果子。
她对傅时于清汤寡水的饭菜没有半点兴趣。
吃了饭，傅时于如往常一样练剑，夜半时分才回来。
他给殷念念盖上今天新做的小被子，又在旁边放好果子，自己也睡了。
殷念念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其实蛇并不需要盖被子。
她悄悄探出脑袋，试了试身上的灵力。
入梦这事分修为，以她现在的实力，也就将将能入普通人的梦。
刚刚好，傅时于灵脉尽碎，身上没有修为，费不了她多少力气。
殷念念在傅时于梦里恢复人身，她本来还好奇傅时于的梦是怎样的。
结果梦中的场景她再眼熟不过，那不就是他们平日住的屋子。
傅时于也没干别的，老老实实站在门前那颗树下挥剑。
殷念念都不用数，这人至少要挥剑上万次。
她只是没想到有人能这样表里如一。
本以为傅时于梦中就算没什么欲望，也至少能看见他报复几分郝常安。
结果他真就一心练剑。
练剑回头也能练，现在重要的是完成自己的计划。
殷念念心随意动，一个晃身，坐在了傅时于所在的那棵树上。
傅时于果然停下来看她。
其实殷念念是想直接从空中飞下来，营造个仙人形象，结果灵力不够，半道掉了下来，摔得她屁股直疼。
好在效果还不错。
傅时于手上拿着剑，仰头看她，“你是谁？”
殷念念缓了会，故作高深道，“你救了我第六百八十四代传人，我特意下凡来尝还因果。”
“你的传人？”他迷糊了一会，恍然大悟，“你是说小红？”
殷念念一噎，她现在这样听见自己的名字仍旧有些不能接受。
她道，“我是赤蛇神君，我会助你重塑灵脉。”
傅时于有点不信，“赤蛇神君?我怎么好像没听过？”
她刚才临时起意，你要是听过才奇怪。
殷念念冷哼一声，“你质疑我？”
傅时于赶紧道，“弟子不敢。”
“我特意入你梦中，明日你醒来，你想要的东西就会出现。”
她刚才进来之前已经把蛇皮放在他枕边了，她好好的襦裙，这会破了一个大洞。
心疼死她了。
梦?
傅时于没想到自己这是在梦中，心里暗道，他真是魔怔了，竟然幻想灵脉恢复到这种程度。
竟梦见仙人助他。
可哪怕是假的，他也正正经经鞠了躬，就当是全了自己一点念想。
等他再一抬头，刚才的红衣女子果然不见了。
傅时于感慨自己这梦短暂，又重新挥起剑。
至于殷念念本人，她落在谢厌怀里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本来好好在树上待着，还想多提点傅时于几句，结果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一睁眼，人已经从树上摔下来，稳稳落在了谢厌怀里。
她要是没记错，她现在应该在傅时于梦里才对，这会儿她环顾了一下，这是谢厌的梦。
梦境的主角对自己的处境很有认知，此刻正倚在塌上，单手环着她的腰。
这个姿势让殷念念的脸只能紧贴着他的胸膛。
半晌，那人像是抱够了，笑意从他震动的胸腔传来。
他换了个姿势，让殷念念的脸露出来，垂眸看了好一会，低头凑近，在她眼睫上落了一吻。
温湿的潮热唤回了她的神志，殷念念僵着没动。
她实在不知道谢厌到底要做什么。
单从这两次相遇来看，谢厌整个人很不对劲。
你要说他是因为愧疚，那何必对她又搂又抱?
若说是喜欢，那就更不可能，痛彻心扉的教训还没吃够吗？
她不会再自作多情。
她现在严重怀疑，谢厌是不是发现上次那个不是梦境，是她没死，还胆大妄为对他用了媚术，这会又想了什么奇怪的招数想要治她于死地。
谢厌是梦境的主人，除了噬梦妖，没人能在梦里杀他，殷念念也不行。
更遑论她根本不是谢厌的对手，谢厌要是想杀她，她毫无还手之力。
若他还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殷念念早在相遇时就杀了他。
灵蛇一族有规定，凡是外出历劫者，皆不可外出寻仇，免造多余业果。
殷念念刚回蛇洞那会，每日都想着出去杀了他。
只可惜她当年伤得太重，等她养好了伤，小道士一介凡人，只怕早就变成一捧灰。
她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再去寻他转世。
可如今他偏偏好端端站在这，还摇身一变，成了留仙门的寒寂仙君。
好在几百年过去，殷念念也不是当时那个心绪难平的小蛇。
她如今犯懒，更怕麻烦，谢厌如今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年少遇人不淑的教训，没什么大不了。
她也早过了喊打喊杀的年纪，都不若在蛇洞里看看话本，吃些怀素做的点心要有意思的多。
爱一个人需要力气。
恨一个人同样。
她不想再在谢厌身上浪费一丝心神。
可偏偏有人要来招惹她。
谢厌将她往上抱了抱，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怎么不亲回来？”
“前两日还说要亲我，今天便不作数了？”
不对吧。
殷念念有点理解不了现在的情况。
前天碰见他的时候，谢厌不是还问自己为什么不杀他，不过两天的时间，怎么就发展到自己要在梦里亲他了？
他也太会给自己加戏了。
这么想着，殷念念的心却放了下来。
谢厌没发现上次月下相遇不是梦境。
不过也确实，灵狐一族媚术从来了得，是她对谢厌防备心太重，总是要前思后想。
反正是在梦里，殷念念不怕谢厌记恨自己。
她一把推开谢厌，一个纵身跳下卧榻，整理了下自己翻飞的裙角，有句压抑很久的话，终于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谢厌。”她语气诚恳，“你有病吧。”
她真诚建议，“实在不行，找你们留仙门里会看病的抓几服药，治治脑子。”
有病还是得治啊。
谢厌虚空一抓，殷念念又重新回到他怀里。
他不像刚才一样同她说话，只是紧紧锢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热气都喷洒在上面。
“念念，睡觉。”
殷念念动弹不得，死鱼似的躺着，谢厌的呼吸逐渐平缓。
她挣了挣，依旧挣不开。
她就说谢厌有病。
谁会在自己梦里睡觉？
*
殷念念在谢厌身边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她睁着眼睛，直到谢厌这场梦境结束才回到自己蛇身。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空闲，结果傅时于蹲在桌前，一脸喜色地盯着自己。
她强撑着睡意听他语无伦次。
“小红！我昨天梦见你的先祖了，她说能帮我重铸灵脉，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太过执着，出了臆想。”
“结果你猜怎么?我一睁眼，枕边竟然真的放着她说的东西。”
他手上拿着那块殷念念从裙子上扣下来的蛇皮使劲递给她看，“小红！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有这个机遇。”
殷念念一晚上都没睡觉，此时已经困得不行，还得听着傅时于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她费了好大力气，用蛇尾指了一下傅时于手上的蛇皮。
傅时于一顿，“你是让我赶紧服用的意思？”
殷念念点点蛇脑袋，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傅时于红了眼眶。
“小红，你竟然这么关心我。”他许诺道，“你放心，我是因为你才有了这个机会，不论以后如何，我会永远护着你。”
殷念念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他起身倒水的样子。
心里还寻思。
你快吃吧，少说点话。
她这一睡就是一天，等睁开眼睛，外面天色已经又见黑了。
傅时于拿着剑进门，一看她醒了，赶紧跑过来把果子摆到桌上。
声音带着不可思议，“小红！我的灵脉竟然真的好了，甚至比以前还要坚固。”
“虽然修为倒退一大截，但我真的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可以重新恢复灵脉的一天。”
殷念念听他又要长篇大论，赶紧把自己蜷起来，用尾巴尖对着他。
傅时于挠挠脑袋，“小红，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我就是太高兴了，又没人说，一时之间没控制住。”
“你又困了吗？吃点果子再睡吧。”
殷念念转头吞了两个果子，又趴回了原来的位置。
明明睡了一天，可窝了没一会，她竟然又睡着了。
等她再有意识，一眼看见谢厌坐在那看书。
她真是一个蛇头三个大。
谢厌为什么天天做梦？
他做梦就算了，为什么总能连接她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