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净身出户。”

    季禾阳闭上眼睛，声音颤抖地说道，他当然知道林婧并不图他的钱，但他是过错方，理应这样做。

    “那是你的钱。”

    林婧这样说道，划清了和季禾阳的关系。季禾阳听懂了林婧的意思，她不屑于自己的钱，她觉得恶心。

    “平均分，可以吗？”

    季禾阳又说道，林婧看着他红的不行的眼眶，不再说话。财产的分割对于林婧来说，并不重要，但白送的钱为什么不要，这是她应得的。季禾阳作为国内顶尖的运动员，几个亿的身价是有的。

    林婧闭上了眼睛，牙齿狠狠咬住下唇，半天才说道：“我会把离婚协议书发给你的，你家里的东西我不要了，随便你怎么处置。”

    “今晚你回家吧，我去江天曜家住。”

    季禾阳低着头，这让林婧更加恼怒，犯错误的又不是她，为什么季禾阳现在却要做出这副受害人的样子，他的每一句关心，都让林婧生理上的不适感更加严重，如果季禾阳真的像他展示出来的那样爱她，那么，他又为什么会出轨呢？

    “别再说这种话了，你自己听着不恶心吗？”

    林婧终于口出恶言了，从季禾阳嘴里吐出的每一句退让都让林婧更加愤怒，但她还是不想展示自己奔溃的情绪，所以她紧紧咬住嘴唇，不再说话。体面地收场吧，林婧这样对自己说。

    “找个时间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林婧闭着眼睛说出这句话，她不想再给季禾阳哪怕一个眼神。季禾阳呆愣地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林婧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行为，但当林婧如此轻易地说出离婚这两个字的时候，季禾阳却凭空生出了几分愤怒。

    他知道他没有资格，可是他控制不了这种情绪的疯长，没有争吵，没有质问，什么都没有，她真的爱自己吗？她是否也在经历他经历的那些呢？还是那些所谓的平淡，不过是她使用的手段，让他痛苦，让他先犯错，于是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抽身出去呢？

    季禾阳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她的决定那么坚决，没有半分犹豫，她就是那么聪明的人，不是吗？季禾阳不想将这种恶毒的猜测套在林婧身上，但离婚两个字却让他失去了理智。

    “仅仅是我的错吗？

    季禾阳突然变得狂怒起来，刚刚的卑微在离婚两个字出来之后烟消云散，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撕开林婧的心脏，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季禾阳这个人。

    林婧的冷漠狠狠刺伤了季禾阳，他开始急不择言了起来：“你他妈总是这样，你真的爱过我吗？你真的在乎过我吗？”

    饶是林婧有了心里准备，也没想到季禾阳会对自己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面对季禾阳的话，林婧呆愣在了原地，她不断地在思考季禾阳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最后林婧定下了结论，犯错的人总是希望拉别人下水，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季禾阳就是这样的人。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林婧冷笑着反问。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想听我说我从来没爱过你？想听我说我也出轨了？”林婧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这样能够减轻你的负罪感，那么就当你说的是事实吧。”

    林婧无所谓的态度简直是再次点燃了炸弹，季禾阳更加愤怒：“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吗？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从这段婚姻中抽离出来吗？”

    季禾阳的话把林婧气笑了，林婧立马反驳道：“别他妈以己度人了。”

    “对，你聪明漂亮，你读了很多书，你是博士，在你的朋友眼里，我永远配不上你，不是吗？”林婧不想听季禾阳翻这些旧帐，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想走。但却被季禾阳一把拉了回去，林婧狠狠挣脱，季禾阳的力度只增不减。

    “可是你的朋友知道，你骨子里有多自私和冷漠吗？”

    季禾阳紧紧拽住林婧的胳膊，强迫林婧和他对视着，季禾阳望着林婧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带着倔强着不愿意流出的泪水。季禾阳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沉溺于这双眼睛之中了，他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对视两秒之后，季禾阳将放开了林婧的手，他伸出长臂，不顾林婧的挣扎，将林婧搂进了怀

    里。

    “我再也不会和她见面了，真的，我保证，是我错了。”季禾阳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用满是祈求的语气说道，“可不可以，不要离婚？”

    他渴望用这种方式挽回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没有人比季禾阳更清楚，犯错的究竟是谁，也不会有人比季禾阳更清楚，林婧对他的重要性。

    但季禾阳的拥抱让林婧想吐，他道歉的话让林婧觉得恶心，在她心里，季禾阳的道歉比他跟别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还要让林婧觉得恶心，她差点没吐出来，他的衣服上甚至还带着那个女人身上刺鼻的香水味。

    林婧满脑子都是那四个字——自私冷漠，对了，这就是她母亲对她的评价，那时林婧在高中时候，母亲偶然的一次抱怨，但林婧却记了到了现在，而她的丈夫，在十多年后对她用了相同的评价。

    季禾阳的话，让林婧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低矮的楼房里，她就是自私冷漠，所以她不会有家人，所以所有人都只是在假装爱她，她这一辈子，都会如此。

    一个亲密的人，才最有能力撕碎你。

    “滚开。”

    林婧沉默了很久，才突然冷冷地对季禾阳说道，她不想再跟季禾阳说一句废话。

    季禾阳听出了林婧语气里的异常，他略带颤抖地放开了林婧，他看到林婧脸上的泪痕，理智在一瞬间回笼，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说了那么多垃圾话，

    他连忙去为林婧擦眼泪，林婧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她只是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情绪。

    “对不起，对不起……”

    季禾阳不停地道歉，在他的记忆里，林婧很少流眼泪，他以前发誓要让林婧一辈子也不要掉眼泪，但现在却是他让林婧哭成这样。

    “下周一有空吗？”

    林婧没管一直在道歉的季禾阳，就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忍住眼泪，自顾自地说道。

    “有。”

    “去办手续吧。”

    季禾阳知道林婧在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颤抖地回复道：“好。”

    这个回复也许就是林婧想要的，所以理智回笼的季禾阳没办法说拒绝。

    林婧得到答案之后，推开了季禾阳，像是推开什么垃圾，转身离开。

    空旷的夜里，只剩下季禾阳一个人站在原地，他就站在那里，站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应该痛苦，应该绝望，但长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变得虚无了，它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林婧走了一会儿，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拼命忍住，因为网约车来到了她的面前，但她并不想让陌生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

    她的婚姻结束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和他的爱人分享今天项目已经申请成功的喜悦，此后也不再有机会了。

    林婧回到了自己以前在A市买的房子，当时买房子的时候资金确实很有限，所以房子很小，但是距离当时她的学校很近，一室一厅，买房子时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要在能力范围之内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没想到到最后，这里依然时自己最好的避风港。

    打开灯，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

    22岁时，她几乎花了所有积蓄买下了这里。24岁，她读博的第一年，林婧搬到了这里，她不喜欢宿舍那种像流动站一样的感觉，她想要住在一个真正的家里。因为24岁以前，她都生活在一个虚假的家里，一个荒谬的幸福家庭里。

    这里是她给自己的一个家，就算结婚之后，林婧偶尔也会在这里住上几晚，大多数时候是因为季禾阳出去比赛了，她又工作到很晚，这里就成了她很方便的去处。现在她很庆幸，她定时会找阿姨来打扫这里的决定。

    林婧又关上了灯，凭着记忆，摸进了沙发里，在这一刻，在嗅到自己熟悉的一切的时刻，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接下来的两天，林婧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饿了就点外卖，还点了很多酒，吃了饭。等胃能够接受的时候，就喝酒，酒精真是好东西，能够麻痹她的神经。

    但她还是清醒的时候更多，她会清醒地想到她和季禾阳的所有经历，痛苦没有办法避免，因为回忆那么美好，现实那么残酷。

    她曾经如此坚定地认为，自己摆脱了父母的影响，拥有了一段健康的恋爱以及健康的婚姻，但现实就是，她没有，季禾阳选择了用她最厌恶的方式去结束这段感情。

    其实他大可以堂而皇之地告诉林婧，他不爱自己了，林婧也许会好受一点，但季禾阳没有，他选择欺骗，选择在他们的婚姻里创造一个第三者。

    更让林婧觉得痛苦的是，季禾阳竟然用那四个字来形容自己，那四个字就像是什么禁忌一样，完全杀死了林婧的自信。

    她恨季禾阳，林婧脑子里全是这个念头，但她最恨的是，她依然爱着季禾阳，她没办法忘记这个男人在她的情感生活里曾经扮演过多么炫目多彩的角色。

    但现在，她的婚姻竟然以这样荒唐的样子结束了，这似乎是在给予林婧某种暗示——父母不幸的婚姻将会影响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