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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上 此心光明

    非林坦然走进星阁公司的大门,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后使劲抽了一口,然而喝令警察封锁所有出口,并在厂区内四处搜捕,同时嘱咐手下把保安队长找来问话。非林没有感到丝毫紧张,毕竟他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此次行动对他来说纯属小儿科,而且他也明白,谢淑根本没有重视这起案子。在谢淑的眼里,这就是一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刑事案件,她之所以请出非林,无非是因为想借着他星际刑警组织高级警督的金字招牌,给斯密研究院和中央一个体面的交代。非林一边低头沉思,一边在院子里踱着步,时不时伸展一下胳膊,像是一只刚刚睡醒的山猫。

    他回忆起在星际刑警组织重案组的同事们,他们曾经都是著名侦探屈子归的部下,深得他老人家的真传。令人唏嘘的是,屈子归的独生子骤然神秘失踪后,他承受不住意外打击就撒手人寰了,而后重案组就由非林领导了。非林生性孤傲,但他对屈子归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老屈是那种既擅长逻辑推理又精通人性的侦探,一生破解无数悬案,包括一些历史遗留大案。当年非林能出主意帮马丁在罗顿抓住火蓝会头目林杰超,其实也得益于屈子归的教导和培养。强将手下无弱兵,曾经纵横星际的王牌重案组,在屈子归离世后其实力仍不可小觑。非林一直为身处这样一支出色队伍而感到自豪,刑警组织的同事可比眼下的这班警察专业和强悍多了。他想,此时此刻,如果刑警组织驻英皇星的主管马丁局长能够率部提供协助,那局面就截然不同了。

    一名黄头发警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报告,说前队发现实验大厦附近存在异常情况。非林戴上夜视镜,用激光测距仪对实验大厦进行了精准测量。他心中算了算,估计距离足足有900多米,这称得上远距离狙杀了。他命人递过来榴弹发射器,缓缓眯起一只眼睛,凑到光点注入式瞄准镜前,同时启动一体化火控计算机自动解算程序,眼前即刻现出一个瞄准点。他屏住呼吸,猛然扣动扳机,榴弹呼啸而出,实验大厦六楼的玻璃墙顿时轰然崩塌,室内转瞬间火光冲天。

    非林正陶醉于自己精湛的射击技术,身旁的一名机器人警察一个踉跄,“噗”地一声倒在地上,另一位的脑袋也已经爆裂开花。与此同时,密集的激光束乍现,全部对准了非林所在位置潮水般扑过来。非林猝然大惊失色,飞速卧倒在水泥地上,连续几个翻滚动作,然后匍匐前进,躲在一排垃圾桶的后边。对方的瞄准点似乎不完全精确,激光打在塑料桶上,一股焦糊味直入鼻中,令人作呕。

    “发现匪徒!四点钟方向……”非林的对讲机里响起前方警察紧张的声音。

    “天南同事在左,罗顿同事居右,巨石镇同事居中,围攻实验大厦!”非林斩钉截铁地发出攻击令。

    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在耳边响起,一股巨大的冲击波排山倒海般涌来,厂区大门口的警察齐刷刷地被撞翻,□□发出的威力让所有人非死即伤,根本无力还击。非林艰难地抬起头来,只见荆克威风凛凛地站在实验大厦三楼的阳台上,端着一把便携式导弹发射器,疯狂地朝厂区大门口轰击。

    非林满身灰土,左脸上直愣愣地插着一块弹片,鲜血淋漓而下,面目狰狞地可怕。

    一名外号叫野猪的警官,惊魂未定地跑过来,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哆嗦着问道:“警长,我们怎么办?”

    “增加火力!”非林没好气地吼叫道。

    野猪的眼神里露出几丝惶恐来,正要说话,忽见非林缓缓往后移了一步,问道:“我们没有大功效武器了?”

    “除了一台小型激光炮,其它全部报销了,需要补充……”

    “那赶紧调配!”

    两人正说话间,荆克手里继续喷射出致命的导弹,增援上来的警察甚至连一声嚎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风从山坡上吹过来,血腥和火药的味道在院子里飘起,空中满天星斗,熠熠闪光,城墙外的远处传来一阵一阵凄惨的警笛声。

    非林斜睨着忙于呼叫火力支援的野猪,问道:“还需要多长时间?”

    “最快也需要20分钟!”野猪答道。

    非林不想在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与对方火拼,无谓的牺牲向来不是他的风格,加上公司的所有出口都已经被封锁了,所以他相信时间站在警察一边。

    非林弓着腰撤退到葱茏的榕树林里面,野猪紧紧跟在他身后保护,手里还拎着一台激光炮。他刚把激光炮放在非林身旁的草地上,就听愠怒声在前方响起。野猪仰起脖子,只见非林双眸如刀剑般锐利地盯着他。

    “你是蠢猪吗?这里用得上激光炮?角度完全不对!”非林气急败坏地骂道。他一双眼微微向上挑着,冷冷道: “你安排两名机器人把激光炮转移到凉亭那里,正对着实验大厦给我狠狠地轰!”

    “那您就没什么重武器防身了……”

    “你要抗命吗?”非林的声音很平静,可是这份平静里却蕴藏着令人无法触碰的威严。

    “没问题,没问题!”野猪自讨没趣,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向着厂区大道西边的凉亭而去。

    非林心中忖道,在这种紧要关头,这厮还不忘巴结领导,真是王八蛋,这种小人令他从骨子里鄙视。

    等到走了老远,野猪再也忍耐不住,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愤骂道:“一个外来人,有什么了不起,真你妈操蛋!”

    非林其实对谢淑临时安排给自己的这份工作是颇有腹诽的。天南城把警力全部用去应对社会运动,让他来处理斯密研究院的绑架案,这明显就是对案件不重视。他当然理解事有轻重缓急的道理,但总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妥之处。他常年在星际刑警组织工作,平时从不参与瑶华星的任何政治活动,但少不了在一旁冷眼关注,毕竟瑶华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如今天南城陷入动乱和衰退,这让他痛心疾首,他认为根本原因在于目前在台上的政府基本上就是一个草台班子。他们让一个浑浑噩噩的人去管理财经事务,结果几年下来,所有人都不知道政府到底支持哪些产业,有什么经济发展战略,只看见官员们不断地整天外访,整天开会,整天宴请,胡乱收税,胡乱花钱,所以非林觉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当前的金融危机纯粹是政府一手造成的。

    然而,金融市场又关系到社会上大多数人,包括非林本人,因为星际组织雇员的退休金悉数投在股市里。非林业余时间也炒炒股,买了一些专注于芯膜、暗能量产业的公司股票,去年股价一度疯涨,不过最近一直跌跌不休。非林当然希望有一批贤能之士在政府任职,为大家提供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念及此处,非林不禁摇摇头,嘲笑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他一个体制外的警察,人微言轻,哪能有办法让决策层听到他的声音?更何况现在连媒体都必须接受政府的窗口指导,不能自由议论,官员压根儿就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身处乱世,苟活拉倒吧!为国为民奋斗如先贤于谦者,结局如何?拯救了国家和黎民百姓,结果于少保被皇帝腰斩于市,而且连累九族被诛杀。非林最近迷上了明朝的王阳明,觉得他配享有“圣人”的称号,因为王阳明所讲的哲学,可以归纳成“心在世界在”,这恰恰是非林需要的精神良药。“此心光明,亦复何言?”非林不由地再次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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