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法有些狼狈地逃到镇魔塔，喘着气平复了一下呼吸，眼神阴森地攥紧拳头，狠狠锤向地面。

    如果不是巴豆的破身体限制，他怎么可能被炎帝压制！

    巴尔格姆追了上来，远远站在门口，竟然有点不敢进去。

    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将军，您没事吧？”

    路法回过神来，立刻站了起来，眼神有一瞬间的狠厉。但他很快又平和下来，不紧不慢地问：“召唤器在你手上？”

    巴尔格姆点头：“当时召唤器前的正好是巴库鲁，他没对属下动手，给了属下机会。”

    路法当然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漠然反问：“你这是在为他求情？”

    巴尔格姆一怔，立刻低头道：“属下不敢。巴库鲁胆敢冒犯将军威严，自然该以军法处置，这是他身为军人的义务。”

    路法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知道你和巴库鲁感情深厚，你立下大功，我当然会顾及你的心情。等我离开这里，你和巴库鲁的罪名都可以得到赦免。”

    巴尔格姆一动不动，只觉得那只手落在肩膀上，莫名像一条阴森滑腻的毒蛇，只会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明知不该，巴尔格姆还是下意识问：“将军，您愿意带巴库鲁回去……吗？”

    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路法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笑道：“你的功劳，可以抵他的罪过。”

    巴尔格姆似乎颇为喜悦，忙道：“属下替这不争气的小子多谢将军！”

    路法有点不耐烦，道：“好了，快看看能晶的坐标。”

    巴尔格姆弯下腰，将召唤器摆好，认真道：“坐标是天03地11人312。”

    路法记下这串数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冷笑：“藏了这么久，还不是被我知道了。行了，召唤器拿过来，由我亲自保管。”

    巴尔格姆似乎顿了一下，问道：“由将军保管，当然是最合适的。不过，将军，属下撤离的时候没来得及支援库拉，是不是……”

    换做平时，路法绝对不会这么被轻易岔开注意力。然而现在是最后一步，他急躁又轻松，早就忘了平时的谨慎。

    照路法的想法，库拉死在那最好，也免得这根扎向别人的刺扎进自己的肉里，动手清理又未免显得自己无情。

    但他也清楚，做的太过，难免堕了自己将来作为王的名声。

    路法是天生武将，但在政治方面也才是个新手，只能靠着自己作为武将的直觉摸索：“嗯……我去拿能晶，你尽快带她回来。”

    巴尔格姆静静行了个军礼，什么也没说。

    那句话进了他的耳朵，竟好像变了个味，成了“你尽快和她一起去死”似的。

    巴尔格姆觉得好笑又可悲。

    他出身不好，对巴库鲁向往的安稳、平静生活的唯一认知，就是任人欺凌，朝不保夕。因为在没有拿命去奋斗前，他和弟弟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只有豁出命去战斗，他才得到了一二分他人的尊重。

    他是被路法提拔，一路成了幽冥军团的军人，作为王的禁卫军，他几乎可以俯视大半个阿瑞斯的人，再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平民了，这是战斗带给他的荣耀。

    死不可怕，为了路法，巴尔格姆自愿死千万次，甚至可以用生命来栽赃他曾经尊敬的队长。虽然那次没有成功，但只要路法有令，不管是针对谁，他都愿意去执行。

    因为他相信路法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也相信曾经会舍命保护他们的将军，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生命。

    他们的死是有价值的。

    但现在……

    巴尔格姆深吸一口气，望着空无一人的镇魔塔。

    路法去拿能晶了，什么也没说。但是，他是不是也希望自己回去和库拉一起死在兄弟们手中？

    ……

    路法底蕴仍在，一击脱离，连炎帝也没来得及抓住他。

    库忿斯已经将库拉打晕了。他啧了一声，烦躁道：“库拉到底是怎么回事，像条疯狗。”

    乔奢费小心翼翼地将安迷修扶好靠在自己身上，闻言面无表情道：“她一直最忠心，你不知道吗？”

    库忿斯叹了口气。

    炎帝站在天台边，没追上路法，便转身看向他们。他想起自己中的毒就与库拉有关，冷笑一声，走上前，将她从库忿斯怀里扯出来，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下不去手？我来帮你。”

    库忿斯下意识一拳砸过去，砸到刀刃上，溅出了火星。炎帝冷声问：“怎么，你还要拦我？”

    库忿斯迟疑了一下，后退一步：“没有。但是，库拉应该死在阿瑞斯的三套铠甲手中，你……”

    修罗铠甲有“法”的定义，他没有封印之说，库拉的基因码得不到封印保存，最后只会消散。

    库拉早就把他们之间的感情磨干净了，要是现在拿到铠甲，库忿斯第一个上去捏死她，但是，大概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要是真看着库拉形神俱灭，他又不是很愿意。

    炎帝啧了一声，有点不耐烦，一侧的沙宾赶紧岔开话题：“现在将军只怕马上就能拿到地球能晶，我们要尽快了。一旦阿法斯号启动，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炎帝干脆道：“路法在哪，我带你们去。但我有个条件，你们阿瑞斯的毒药，你们知道哪里有解药吗？”

    蝼蚁尚且偷生，炎帝虽然纯粹到不惧怕死亡，但并不代表他想死。炎星没有基因数字化的能力，他死了就真的死了，还是被路法暗算死的，这如何甘心。

    沙宾愣了一下，沉吟道：“如果是将军下的毒，他基本不会留有解药。像您这个级别也会受到影响，很可能是阿瑞斯当年用来处决犯人的数字病毒，那就更没有解药了，那东西连基因码都会污染的。”

    炎帝沉默了一会，咬牙切齿道：“这个混蛋……”

    怨气在心中翻涌，愤怒与恨意纠缠不休，修罗铠甲的意能时弱时强，一会邪气压过正气，一会正气爆发到难以抵抗的程度。炎帝到底是修罗铠甲几千年的主人，很快就调整过来，将原先对武道的痴迷全部压下去成了对路法的恨意，倒是能勉强将情况平衡下来了。

    乔奢费确认安迷修只是昏迷了，放下心来，这头的徐霆飞也检查过安娜身上没有新增什么外伤，两人齐齐松了口气，对视一眼。

    乔奢费道：“待会我问问巴尔格姆，将军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他至少也不会愿意看着巴库鲁和巴纳雷斯去死。”

    巴库鲁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蔫蔫的不太开心的样子，巴纳雷斯则在他身旁轻声安慰他，闻言抬头道：“我？他可不一定会管我，巴尔格姆倔起来，连巴库鲁都不一定管。”

    乔奢费无奈：“被军法处置了还有一线生机，和星球一起被炸毁就是彻底灰飞烟灭，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巴库鲁也觉得巴尔格姆不能这么无情，眼巴巴抬头看着乔奢费：“队长，你问问他，真的不管我了吗？”

    乔奢费一一应下，试探性传音几回，都没有回应。他叹了口气：”等会再问问，他们这个时候可能还没回去。”

    吴刚忍不住道：“等等？这怎么等的住啊，小乔，你、你就没有别的本事，把他抓回来吗？”

    乔奢费无奈摇头。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还当什么队长，直接篡位得了。

    这三个地球人都是一等一的战士，但是相对来说，性情就过于单纯耿直，既不会耍手段，也不知道怎么应对阴谋，只能闷头一通打，一遇到事就不免显得势单力孤。

    炎帝根本没有耐心等，但他自己也找不到路法，只能沉住气调整自己的气息，冷眼看着他们商量。

    李昊天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来，静静看着安迷修，又抬头看向乔奢费，温声道：“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我们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不管结果如何……”

    他话音未落，突然感到脚下一阵晃动，这楼房似乎要塌了似的，剧烈晃了几下，李昊天差点摔着，愣了一下。

    吴刚摇摇晃晃抓住栏杆，满脸震惊：“这是怎么了啊！”

    徐霆飞扶了一把李昊天，又把安娜抱稳，茫然道：“这个时候，地震了吗？”

    乔奢费愣了一下，脸色大变。

    这个动静，没有比幽冥军团更熟悉的了。

    “将军已经拿到能晶了！”库忿斯也反应过来，抓住沙宾问：“你知道阿法斯号当年停在哪了吗？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他们没有飞艇，人类的科技也做不到空中作战，库忿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赶在将军之前找到阿法斯号。

    但是路法怎么可能找不到自己的飞船？

    沙宾摇了摇头，苦涩道：“千年时间，沧海桑田，何况我死的时候根本没见到阿法斯号陨落，不知道具体方位。”

    他都有些绝望了，耳边突然传来乔奢费的声音：“等等，巴尔格姆回应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