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许久未果，欢迎的脸简直要皱成包子。

    对于藏修者，他们也不知道太多。欢迎的姥姥完整的继承了密修者的全部知识，但欢迎还太年轻，并不能知道全部。

    讨论了一晚上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最后是欢迎拍板决定，明天就给外婆打电话问问。

    夜深了，养足精神才好对付路法，大家便都散了。闻昭跟安娜挥挥手告别，一边走一边出神。

    乔奢费闹过一场，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怕被发现，硬生生扛到现在，若无其事地去拉闻昭的手：“在想什么？”

    闻昭眼神放空，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有意无意往他身上瞟：“……想快点回家。”

    乔奢费和她认识也有快一年了，看她神情不对劲，就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也没多说，招手打了辆车。

    闻昭心情很差的样子，一回家就一言不发进了屋，乔奢费不明所以，笑着问：“昭昭，累了吗？”

    闻昭闷声不应，再出来的时候抱了一个大塑料袋，往沙发上一倒，哗啦啦一片全都散开。乔奢费愣了一下，低头去看，发现全是药。

    止疼药、伤药、消炎药……

    “这是……？”

    闻昭闷闷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乔奢费一怔，有些不自在：“你看出来了？”

    闻昭吐出一口气，控制不住地想瞪他，脸颊鼓出圆润的弧度，看得出来她很气，可惜过于乖顺的外貌让她并没有任何威慑力：“你刚才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敢坐直。而且小刚走的时候拍了你一下，你肩膀有些抖。”

    这些都是极小的细节，连他也没有注意到，若非一直关注，恐怕也只会错过。乔奢费眨眨眼，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无奈地偏过头，避开她过于明亮的眼：“我……没事的。”

    闻昭更气了，抬手想拍桌子，发现自己站着没地方能拍，又不忍心拍他，重重叹口气，伸手拿起一卷纱布和伤药，问：“伤着哪了？严重吗？”

    乔奢费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们可以自我修复的。”

    阿瑞斯的军人平时几年十几年地巡逻征战，能休息的时间也少，不会有谁精细到受个伤还要涂药，连库拉都不会。

    乔奢费温声道：“吓到你了吗？我们自我修复很快，一点小伤几个小时就好了，没想到会被你发现……”

    闻昭憋着气瞅他，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差点给自己气哭了。

    她也知道身份环境不同，行为处事也会有很大不同，乔奢费是军人，她不应该用自己的思维去想他，但人的情绪就是这么难以控制，她有些气他不爱惜身体，又难免心疼。

    闻昭盯着他郁闷了一会，很快消了气，问：“是不是人类的药对你没用？”

    乔奢费小心翼翼看着她脸色逐渐缓和，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道：“也有，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都听你的。”

    闻昭拿起纱布，用手指戳着他的肩，微微用力他便乖乖坐下，仰头看她，像只乖乖等投喂的兔子。

    但他等来的不是投喂，而是闻昭冷酷无情地打开一瓶药酒，示意他往后靠。

    乔奢费无辜眨眨眼，乖乖往后靠了一些，但依旧很认真地抬头看她，一副任她处置的乖巧模样。

    闻昭拿出棉花，一回头，没绷住笑了：“你老是盯着我干什么？”

    乔奢费老实巴交：“我看书上说，这样会显得比较真诚，你就能不生气了。”

    闻昭绷着笑意，努力摆出冷酷的模样，伸手轻轻撩开他的衣服，道：“那你接着真诚，我看看诚意。”

    这个季节的人穿得都少，薄薄一件衬衫，天冷了就套件外套，乔奢费身份暴露后也不装了，一直就只穿得格外单薄，说是图方便。

    单薄的白衣下，只轻轻撩开一点，就能看见一大片红肿，渐渐往下晕染出一片青紫，真是五彩缤纷，乔奢费立刻解释：“这是我的人类身体有些脆弱，其实我自己……没什么影响。”

    他的表情看上去更真诚了，悄悄伸出小拇指，勾住她空出的另一只手。

    闻昭：“……少来，我不是生你的气。”

    她轻轻叹口气，干脆让他把上衣脱了，一边轻轻将药擦匀，一边郁闷道：“你们将军怎么还打人呢？”

    乔奢费失笑道：“我冒犯了他，也能理解。”

    药酒要揉开，闻昭没什么经验，给他搓得像个面团，乔奢费也就乖乖当个面团，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他差点炸了路法的乖戾。

    等闻昭给他上好药，两人对坐着莫名安静了下来。

    闻昭依旧心神不宁，眼神放空，乔奢费也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闻昭突然轻声问：“你接下来做的事，是不是可能会死？”

    她一直避开这个问题，但直到刚才她才发现避无可避。这不是什么师徒同事之间的无聊纠纷，而是真真切切关乎地球生死存亡的大事。

    乔奢费可能死，其他人也一样。

    闻昭低下头，僵硬地擦了擦手指，直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哭了。

    乔奢费还在纠结要怎么说，见状有些慌乱，忙站起来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昭昭？对不起。”

    闻昭闷闷道：“你还觉得对不起我啊？”

    乔奢费眨了眨眼，犹豫着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眼角湿润的皮肤，轻声道：“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闻昭强打起精神，笑了笑：“不怪你，如果是你的决定，我都能接受。”

    乔奢费犹豫片刻，道：“对不起，在我的计划中，我一定会死，这是我们要反抗将军的第一环。千年来我们都刻意逃避，疏于训练，能量不足以和将军抵抗，无法逃脱强制性的集结令……但是，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回来，也一定会保护你。我以我阿瑞斯战士的名誉向你发誓。”

    闻昭问：“要多久？”

    乔奢费道：“最多一年。”

    闻昭无意识攥紧他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两人都感到了疼痛，才轻轻松开。

    她说：“好，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

    第二天一早欢迎就打来了电话，说是藏修者有消息了。

    “电话里说不太清楚，”欢迎纠结道：“我外婆说，她有一个很明显异于常人的特征……我们也许都见过。”

    闻昭一夜没睡，越疲惫越清醒。她看了一眼沙发上与她一起对坐一夜的乔奢费，冷静道：“好，我们马上就过来。”

    常年挂着“歇业”牌的铁板烧店第一次如此热闹，乔奢费和闻昭到的时候也刚好看到了安娜，她看上去无忧无虑，还很惊讶闻昭怎么脸色那么差。

    闻昭观察了一下，觉得安娜应该是不知道路法有强制集合他们的能力，大概安迷修有意隐瞒，而她粗神经也没真的发现，轻轻叹息一声，随口糊弄了过去。

    欢迎拿着个鸡毛掸子轻轻敲着掌心，边敲边转圈走，见最后的人也来了，问：“都到齐了？”

    吴刚趴在桌子上，急得像一只等待窜天的猴：“我的天呐，欢迎姐姐，我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欢迎气的手一扬，吴刚欻一下坐端，认错飞快：“对不起我错了。”

    清自在摸着下巴脸色凝重，犹豫着看李昊天一眼：“……这个结果，对小天来说可能有点惊讶。”

    安迷修一愣，和李昊天对视一眼，忙问：“小天怎么了？”

    欢迎烦躁地将鸡毛掸子扔去一边，道：“哎呀我就直说了，我外婆说，藏修者应该已经到我们身边了，只是我们没有发现。她……她们家族，都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

    李昊天一脸莫名其妙，又隐隐觉得不安：“什么特征？”

    欢迎抿了抿唇，道：“她不能正眼看人。”

    李昊天的表情一下子凝固。

    安迷修忙搭上他的肩膀，用力捏了捏，以示安慰。

    “其实我之前也有过一些怀疑……”安迷修知道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怕李昊天接受不了，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与将军……关系密切，库拉携带他的基因千年，也会被渐渐同化。我相信，只要我能在她附近，就一定会感觉到。”

    乔奢费了然地点点头，并未应声。路法和安迷修的所谓养父子关系或许瞒的过别人，却瞒不过他。

    过了心理那个坎，安迷修语速快了不少，“我第一次见柚子，是那天我因为安娜的事去了小飞家。那时我站在门口，就感觉到了……强烈的熟悉和亲切感，即使我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好感和亲切。”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安迷修深深叹了口气，看向李昊天。

    他的脸色已经变了，有些苍白，又有些紧张，慌乱摇摇头，喃喃：“你是说柚子是藏修者……？”

    “不可能，”他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在否认安迷修的话，还是在欺骗自己，“……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