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怪异了起来，七个人找了个地方绕成一圈坐了下来。

    徐霆飞在飞影解除铠甲后就陷入了恍惚，他感觉这个世界简直荒谬，他不过就是想去看个画展而已……

    小飞侧靠在柱子上，表情复杂地打量着“另一个自己”。

    据对方所说，幽冥军团早就在第二次复活的时候倒戈了一半，他们关系都还不错。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赴约，乔奢费和沙宾约他看画展，库忿斯有个已经结婚的爱人，安迷修和安娜是情侣。

    ……什么离谱的东西，脏耳朵。

    小飞确实有个青梅竹马的妹妹，但并不像徐霆飞说的那样亲密无间，严格来说只是从小一起长大，很多年没见的发小朋友；至于她和安迷修在一起，更是荒谬。

    开什么玩笑，那祖宗她爹能同意吗？

    安迷修静静听完，表情复杂，率先开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没想过和安娜……”

    他一直觉得他和安娜隔了太多，那个明艳活泼的大小姐喜欢他，他很清楚，只是无法回应。他最初除了感激别无他想，毕竟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他整天头疼乔奢费和库忿斯的你死我活，后来又……

    但他知道，在那天生日宴的晚上，他有一瞬间是真的感到了心跳的频率。可惜那一点迷茫朦胧的好感，也在现实的打击下烟消云散。

    安迷修苦笑：“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吧？我没想过和她会有什么关系，而且也根本……没可能。”

    “她一开始就知道，还帮着你们隐瞒，安家都快被她搞成幽冥魔老窝了，”徐霆飞冷笑一声，拿出手机：“好一个不可能，你多说几句，说完了我回去给安娜听。”

    安迷修：“……”

    成功给安迷修闭麦，李昊天则轻声开口：“小飞……你还记得，最开始跟随安迷修的幽冥魔，都是什么样子吗？”

    安迷修已经隐约猜到了兄弟的死因，闭了闭眼，没说话。

    徐霆飞想了想道：“沙隆斯，巴库鲁和库伦克吧，好像还有个……巴萨帝和谁来着？”

    安迷修轻声道：“沙鲁克。”

    徐霆飞道：“哦，就是他。不好意思，我们不太熟。沙隆斯跟安娜关系倒是不错。”

    库忿斯一直低着头，像一棵枯树。

    枯树动了动，似乎在开裂，声音混着死一般的沙哑：“……丽丽她，没有死在巴尔格姆手下？”

    徐霆飞沉默：“……我不知道，我见她的时候，你们都第二次复活了。不过我听安娜提起过，乔奢费把她们一家三口救下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医院休养，怎么你们……”

    他后知后觉地闭了嘴。他那边的丽丽都能接受这件事，那就很显然，这里的丽丽已经死了。

    乔奢费抬头，恰好和看过来的库忿斯对视一眼，迟疑片刻：“我那天确实看到她了，但我……走了。”

    库忿斯突然一锤地面，声音嘶哑得像被揉碎的纸：“你为什么不留下来！你……”

    他深吸口气，像破了的气球，突然瘪了下来：“……是我去晚了。”

    乔奢费无奈笑笑，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就着这件事讨论了，只是问：“沙宾他，过得好吗？”

    徐霆飞应了一声，“不久前刚辞职，说是要跟你去旅游。”

    乔奢费低下头，喃喃道：“那就好。”

    小飞终于没忍住，打断道：“那个，你们……”

    他咬了咬牙，道：“你不会要护着他们吧？”

    徐霆飞抬眼，他没问怎么回事，只是道：“你们不太了解对方吧？也正常，他们不是非要毁灭地球不可，刚好我来了，大家一起合作，把路法解决了不好吗？”

    小飞耐着性子听到最后，瞬间暴怒，两三步冲到他面前揪起他的衣领，冷声道：“合作？我告诉你，做梦！这三个幽冥魔，今天必须死！谁来也没用！”

    徐霆飞猝不及防，一边想自己以前真的有这么暴躁吗，一边心平气和地去掰他的手：“你们有什么仇？他们好像也不针对普通人吧，就是最后才倒戈的巴尔格姆，也没……”

    小飞的声音几乎堪称尖锐：“他杀了阿清！”

    徐霆飞一滞，表情在瞬间凝固。他不可置信地抬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清？”

    他脸上的震惊过于明显，李昊天定了定神，轻声问：“你那里的阿清……？”

    徐霆飞震惊道：“阿清……我们那的阿清，和欢迎出国玩去了啊？他、他……怎么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乔奢费听到欢迎，条件反射般抬头，看到小飞仇恨到快要滴血的眼睛，沉默片刻，苦笑：“没什么误会，我那天就是去杀金刚铠甲召唤人的，他挡了我的路。”

    吴刚血气上涌，要不是隔着好几个人，都恨不得上去踹他：“俺有惹你吗？你有病啊！”

    乔奢费没有解释，冷着脸道：“多说无用，就这样吧。”

    小飞拽着另一个自己，好像要把所有的不安痛恨发泄出来。他其实还是更恨自己，那天之后，每天他都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懈怠，没有退缩，甚至……当年没有闯进巴王集团，结果会不会不同？

    那是一条人命啊，阿清用自己的生命换他活了下来，可他总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死在了那天。

    不如死在那天。

    小飞的手突然失了力气，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眼神迷茫空洞。他大概是流下了泪，又可能没有，只能听到自己干哑的声音：“……是我的错，是我……不然，为什么，阿清本来可以活下来……”

    徐霆飞哑然，迟疑片刻才道：“我们那里……阿清唯一一次面对幽冥魔，是库拉带人抢庚伮金刚杵的时候。有个幽冥魔要杀他，乔奢费替他挡下来了，所以我想会不会有误会。如果……”

    他眉头微皱，回头看向乔奢费：“这是你们的仇，你杀了阿清，我也无能为力。”

    这个荒诞的世界一开始就没有给他什么实感，他现在也还有点懵。

    但他清楚，没有经历过，就不能强求苦主原谅。如果乔奢费真的是刻意杀了阿清，他看在朋友的情分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参与。

    乔奢费抬头看他，笑意有些嘲讽：“不用，想杀我就来吧。”

    小飞被他的嘲讽挑衅到，又一次暴怒：“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拿出飞影召唤器，正要动作，库忿斯突然扬声道：“你先杀我吧。是我用金刚铠甲杀了沙宾，让人带走安迷修，乔奢费才想找小刚……找他报仇，”

    他站起身来，眼神冷漠又麻木：“你们的误会，都是我挑拨的。想投诚的沙隆斯他们是我杀的，是我用刑天召唤器栽赃给你们的，不服气吗？那就来吧。”

    他是存心挑衅，小飞也不上当，指了指他，冷笑：”我先解决了他，再来解决你。”

    徐霆飞头疼欲裂，正要先把他们分开，突然听安迷修道：“不用浪费功夫了，我们都中了毒。今天就算你们不杀我，也活不了多久。”

    李昊天脸色一变，有些失态：“中毒？怎么会中毒？谁下的毒？”

    徐霆飞也算是明白了，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是结下死仇了。他叹了口气，往后一靠，随口道：“路法呗，还能有谁？”

    小飞便冷笑：“活该，这就是你们做走狗的代价。”

    两个连声音都一模一样的人，一唱一和说这种话，不得不说相当刺激。李昊天脸色微沉，道：“我去找他要解药。”

    安迷修摇摇头，起身拦住他。

    他脸上甚至还带了点笑意，平静道：“算了，没有必要。”

    他扫过吴刚和小飞的脸，这两人都带着愤懑不平，他就知道只要徐霆飞一走，这两个人必然翻脸。

    不是他们不够善良宽容，实在是结下的死仇已经无法解开，他虽然不认识清自在，但当时就连一贯温和的李昊天也对他露出了冷色，可见其重要性。

    毕竟那是一条人命，谁能轻易释怀。

    何况，安迷修扪心自问，他们真的还能回到过去吗？

    不见得吧，隔阂的产生是永久的。纠缠这么久，他已经累了，将军如此作为，他既失望又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何必让李昊天冒这个险。

    “地球的安危系在你身上，还有柚子，”安迷修轻声道：“你要保重好自己，这样才能救回柚子。”

    李昊天茫然又慌乱，下意识看向徐霆飞：”我？我可以吗？可是……是不是只要拿到庚伮金刚杵，安迷修和柚子就都有救了？”

    徐霆飞茫然摊手：“我不知道，柚子当时好像是自己醒来的。可能和修罗铠甲有关？至于安迷修……我真不知道，他们父子俩一直跟有仇似的，搞不好路法压根就没留解药，一听你要救安迷修直接把金刚杵毁了都有可能。”

    安迷修：“……”

    很扎心，但无法反驳。

    李昊天则是脸色一白，眼神都透着几分恍惚。

    安迷修……是路法的儿子？

    他对此并不知情，只知道安迷修是路法手下最强的三位队长之一，所以他之前甚至对安迷修是生出过怨恨的。

    怨他迟疑，怨他执拗，怨他明知道路法要做什么，还是不愿回头，又投向了路法的阵营。

    直到此时，李昊天才明白当时安迷修说要集结兄弟反对路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那不只是反抗曾经的领袖，更是反抗自己的父亲，血缘感情难以割舍，迷茫更是理所当然，因为他们之间的信任也并不比父子感情强多少。

    是他太想当然了。

    徐霆飞难以言喻地看着这两人凄风苦雨的氛围，想了想，迟疑道：“那不然……我们先想想怎么应对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