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梁芙本研都学的西医学。研究生毕业后转行从零开始学习中医。

    她在前几年入职了一家公司,在远安担任分区经理一职。

    远安多长药草,于是梁芙在闲暇时余经常进无人荒山找药草。

    梅雨过后,草药与菌菇进入疯长阶段,梁芙因为公司的事情错了这个机会。

    就连游尔的十八岁生日,也因为公司的业务导致不得不爽约。

    明明梁芙提早就和她约好了的。

    游尔烦,梁芙更烦。但毕竟是公事,也耽误不得。

    只好找了个折中的办法。

    “游尔,你跟我一起去,合作公司附近有座庙,你去庙里,我去谈业务。”

    梁芙想这也算变相陪她一起过了生日。

    游尔再不情愿,也只得答应。

    坐了有半小时的地铁,中途扫了辆共享单车,抄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后。宽阔的大马路显现在眼前。

    没有市区的高楼大厦,此处一眼望去全是不超过五层的小楼,排排常青树规整的站立在路面,苍翠挺拔。修剪过的树桠,虽仍旧郁郁葱葱,却没挡住大亮的天光,反倒在青郁的绿意中衬托出小楼清一色金属的外壳,倍显严肃与郑重。

    游尔锁上单车,梁芙给她介绍,“这是远安的实验所,几乎整个远安的药业都在这吧。”

    “渡江区不是吗?”

    “渡江区是九几年的重工业地区。我们现在住的经开区,就是渡江区的搬迁到那儿的。”

    梁芙话锋一转,“但是这儿不一样,这是实打实的试验区。”

    梁芙不厌其烦的给游尔科普,游尔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直到在一座寺庙前,两人止住口。

    游尔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某些时候比较信佛。受着梁芙的原因。

    梁芙信仰佛教,光是游尔在远安的日子,她总共抄了四本佛经。抄是抄了,半点没记住。游尔当是练字。

    佛前不能大声喧哗。

    梁芙把她送到门口就走了。

    游尔闻着浓重的檀香味,屏息走进寺庙。临近七月半,寺庙每天有很多来捐钱,烧香拜佛的人。

    台阶两端各置一盏莲花灯,长长的台阶上,燃起了一团团微小的火苗。

    游尔三叩九拜的拜过佛像。

    小时候拜佛时,游尔总有很多很多愿望,想要变得越来越漂亮,想要学习成绩斐然优异,还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大人说心诚则灵。于是游尔默默拜了十几年。

    长大了之后,才发现实现愿望的不是上天,也不是佛祖。是自己。

    变漂亮要自己,成绩好要自己,要赚钱还是要自己。

    可是自己做的事,却不是自己真的想要的。

    她总是被拘束在一种误区里,在怪圈里自己绕啊绕。

    小时候看上去愿望很多。但其实,变漂亮是因为有世界上存在于每个不知名角落的语言侮辱,成绩是因为能考上大学,赚很多钱是因为爸爸妈妈所期望的。

    她没能在童年完全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希望。

    困难不是上天制造的,芸芸因果皆在自己所做的每个事情阶段发生。

    游尔后来拜的时候就不说话了,佛祖是泥塑的,没有思想,不能开口告诉她任何事,也不能帮她做任何事。

    …………

    由于游尔到时正值午后,拜完佛后询问工作人员,寺庙的工作人员告诉她来晚了,已经吃过斋饭了。

    没法,游尔帮着她们理红线,红线缠绕成一圈,像游尔至死都没法理清楚的一生。

    她为什么会是人?为什么要叫游尔?为什么要活成这样?

    一位年近花甲的婆婆给她递了个矮凳在身后。

    把着游尔的肩膀让她坐下。

    游尔坐在小小的凳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坐坏。

    游尔看向老人的面孔。

    那个年代的人都不爱保养,换句话说,那个年代不允许,在还年轻的时候经历各种磨难,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年轻时就开始老去。

    老人面部精瘦,皮肤棕黑,加上远安的紫外线强烈歹毒,加速了人的肌肤老化,皮肤松垮垮的吊在脸上,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深深的沟壑,鼻梁低矮,眼睛肿到看不清形状,瞳孔却是清凉,实在不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灰白的银发用蓝布裹在头上,即使忙碌了一天,也不显丝毫凌乱狼狈。嘴唇薄到一片一片。

    她说,“坐下吧,孩子。”

    游尔听不懂远安话,因此拆了有半天红线,和老人几乎没有对话。

    不过倒是和她配合默契,这边打完一个死结,游尔就拆解出另一条递上去。

    梁芙发消息给她说还要忙一阵,让她在寺庙里睡个午觉。

    游尔回了个好。

    彼时游尔解完了红线,顺带帮忙绕成了一大圈递给老人后,又帮着寺庙写名字。

    就是在一张黄纸上写上供主的名字,再交由人挂在房梁上,达到祈福保平安的作用。

    祈福上香的客人这时就来了,一男一女,女的背着名牌包,穿着名牌衣服。男人夹了个公文包。

    游尔没钱,自然也只认得个牌子,但知道价格不菲。

    二人出手阔绰,一个名额五百块。两人断断续续的报了一连串名字。最后扫码时,系统弹出机器女声,“支付宝到账三万元。”

    游尔有些乍舌。暗自感叹是她格局小了,没见过世面,她连冲个九块九的打折会员都要想好一会儿。眼前的大哥大姐在一个莫须有的名字上花出去她的三千多倍眼都不眨。

    游尔这人能伪装,面上什么也显露,询问了二人的名字后,写好递给旁边的叔叔。

    老婆婆这时问游尔要喝点什么水。

    游尔答白开水就行。

    陶瓷碗里盛满水,碗底沉淀着白色的粉末,那是刚从保温瓶里到处的。

    老人坐在她旁边,温暖的气息包裹着游尔,在炎热的夏日竟不觉得热。

    老人用方言问她话。游尔听不懂,抓住几个关键词之后答道,“我五岁念的一年级。”

    “还好吧。”

    “我不是远安人,我过来旅游的。”

    写了有一个小时,游尔看了眼时间,打了个哈气,把碗里余下的水喝尽,在水龙头下洗干净碗放回原位。

    老人给她一个凉凉的橘子,游尔听明白了。

    “提前冻好的橘子,你吃,很甜。”

    游尔接过揣在衣兜里,鼓鼓囊囊的。找了个空着的大房间,坐在老旧的皮质沙发上酝酿睡意。

    两侧的是许多陶瓷做的观世音菩萨,大大小小排整整三列。游尔对面是九十年代的彩色玻璃,蓝的绿的混夹在一起,窗外是参天大树,树叶沙沙作响,洒下的阳光透过木质窗框,照着古老的裂缝,折射在玻璃上,玻璃上的细碎花纹的影子倒映在水泥地上。在这寂静的空室里,两台笨重的音响分别停在两边,放着悠悠空响的《大悲咒》。

    游尔实在睡不着,先不说诡异的音乐,就算心态再好,也无法面对偌大的房间里,几百双陶瓷菩萨的目光盯着你。

    游尔搓搓手臂,忍着不安假寐。

    很快有人推门进入,木质门“吱呀”作响。

    有人来打扫卫生,可实在是很干净,拎着水桶出去没多久后又回来了。

    “姑娘,醒醒,我们要关门了。”

    游尔朝她抱歉地笑笑,检查好一切,走出寺庙时还有点恍惚。

    梁芙还没打来电话。

    游尔需要自己先玩一会儿。

    她正处在上下坡的尴尬位置。

    没思考多久,觉得往上走走。

    橘子还在游尔的兜里,从冰箱里拿出来后水汽蒸发,表面变得软软的。游尔没吃,她怕剥开后汁水溅在手上没法洗,她不喜欢夏季黏糊糊的感觉。

    游尔走的很慢,有时上坡,走一步停三步。

    裤兜里的手机振动,游尔打开来一看,她妈梁荷打来视频电话。

    接起时,梁荷和游江山各占半边屏幕,吓得游尔条件反射的把手机往后移。

    “女儿!今天生日快乐哦!”

    “快乐快乐。”

    “你爸爸给你发的红包你收没?”

    “没时间看。”游尔缩小视频,微信收到了很多转账信息,游尔先把游江山的收了,而后又放大屏幕,“现在收了。”

    “你今天在忙什么?”游江山问了一句。

    “还是老习惯啊,去寺庙。”

    “你姨妈没跟着去?”

    “她在附近工作,我在寺庙等她,刚刚出来。”

    ………

    游尔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耳边传来童趣的纯音乐,洒水车“呜噜呜噜”的开过。轮子转着塑料条清洗着路面,车厢上还飘着几道水珠。在空中划过弧线,顺带浇灌了高处的树叶。游尔躲避不及时,免不了淋上一点水。

    游尔也没了继续的心思,挂了夫妻俩的视频。找了个银行的台阶坐下,整理好自己。

    洒水车走过的地方,彩虹出来了。

    游尔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继续往前慢悠悠的走着。

    干燥的地面颜色变深起来,热气都被蒸发了一样,湿润的地面泛着凉气,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饼干与咖啡香气,砖上探出头的小草,被水浸湿的土壤,老槐树下的游戏的孩子,空中掉落在游尔脸上的水滴,这一切都让游尔感到无比美好。

新书推荐: 绝三云柳同人江湖行 [红楼]林夫人种田日常 迟迟归 被非人生物盯上的那些年 《囚崖》 我才是他的白月光(穿书) 古代泥塑致富录 你好 黑化男主总想对我贴贴[快穿] 重回奶奶十三岁[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