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求不得，今世如愿以偿。
她怎能不欢喜。
欢喜到彻夜难眠，直至晨光熹微才陷入香甜梦境。
若李莲花早知那句话能让角丽谯欣喜若狂，缠着他要他一遍一遍重复给她听，就该收敛一点，好在姑娘还知道顾虑他的身体，放过了他。
除却噩梦作祟，也算一夜安眠。
晨起时李莲花照常煎药，站在窗口吹了阵凉风，他虚虚握拳抵在唇边把咳声压到最轻，怕吵醒楼上的姑娘。
“冷就多添件衣裳，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他闻声望向来人，方多病自来熟地走进莲花楼，怀里满满当当好几个油纸包，也不知道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方小宝……你怎么来了，你小姨不押你回家了？”
“我现在是百川院正式的刑探，有正事要做，可不是从前的闲散少爷。”他分出两包糖放在桌上，把剩下一大包打开，里头是裹着面粉的生馄饨，“喏，我来之前吃的鲜肉馄饨，皮薄馅多，鲜香可口，就想着给你们也带一份。只能你自己煮了，把莲花楼开到这山野之地来，叫我好找！”
嘴巴不停，手也没闲着，方大刑探尝了尝李莲花调出来的馄饨汤，表情一言难尽，干脆挤开他自己上。
可惜方多病也是个厨房新手，还有上回的前车之鉴，折腾半天好不容易调好料，水开下锅，谁曾想被脚边疑似捣乱的狐狸精吓了一跳，一碗馄饨尽数落入汩汩沸腾的煎药壶里。
狐狸精汪汪两声打破沉默。
方多病挠了挠头，讪讪道：“那个，反正都得下肚嘛，怎么吃不是吃，还能少洗个碗！”
李莲花瞥他一眼，扶额叹声：“唉，这药是阿谯花了好几钱银子买的，调料都落进去了，要被她看到这么糟蹋她买的药，你说怎么办？”
“……那，倒了重新熬？”
“是个好办法。不过，实不相瞒，偷偷倒药这事儿我以前也干过，最后被发现了，阿谯的脾气你也懂吧。”他指指趴上灶台，嗅着怪味来自何处的狐狸精，“现下只有两个法子，要么贿赂狐狸精，要么……”
方多病神色凝重，扬手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下去：“我明白了，是兄弟，一起喝！”
大概是真的怕挨训，方多病给自己盛了一大碗中药馄饨，光闻气味都是难以言喻的苦涩，他咬咬牙，豁出去了——舌尖沾上点汤汁，脸色骤变。
这苦中带咸，还有胡椒的辛辣，是什么要命的味道啊！
“有这么夸张吗？”李莲花舀了一勺入嘴，“还好嘛，年轻人这点苦都吃不了。”
方小宝眼泪汪汪地抬头，李莲花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补中益气的药，别浪费啊。”
这老狐狸不会是框他喝苦药吧！
等角丽谯睡醒下楼，方多病确信他是被老狐狸戏耍了。角丽谯根本就没发脾气啊，一听李莲花提起药苦，也不让他喝剩下半碗了，给他剥了糖，说下回把药制成方便吞服的丹丸，连新煮好的清汤馄饨也要分他一半。
只有他，可怜无助无人在意。
“哎，我人还在这呢，能不能关注一下我，糖可是我带来的！”会哭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大不了学学狐狸精嘛。
李莲花含着笑给他抓了把糖：“方小宝，你来找我们总不是为了吃馄饨吧，是有什么事？”
“差点忘了，我来是想邀你们一道去四顾门复兴大会，这两日各路江湖豪侠都来了。听说四顾门内部举荐肖紫衿担任新门主，乔姑娘为此还跟他大吵一架呢！”
“这夫妇吵架的事你倒是清楚得很，又是趴墙角听来的？”
上回在百川院，这回在慕娩山庄，方多病也是赶巧了。
“你们不知道，吵得比上次凶多了，我隔着院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总结下来便是乔婉娩不愿让肖紫衿做门主，肖紫衿认为她放不下李相夷，一来二去呢乔婉娩听烦了不再解释，小肚鸡肠的肖紫衿能忍吗？自然不能，非要乔婉娩给个说法。
“这个肖紫衿，成了亲便觉得能拿捏住乔姑娘了，那样逼问一个女子，有失风度！”自上回婚宴后，方多病越发不待见肖紫衿，“想当年我师父与乔姑娘可是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若我师父还在，哪轮得到他呀！”
语毕却没人接话，定睛看去，只见李莲花剥下糖纸，旁若无人地喂给角丽谯。两人相视一笑，姑娘张口将糖含进嘴里。
好咯，方小宝不止无人在意，还多余。
可既然下定决心跟他们一起闯荡江湖，总要习惯的。
“那你们到底去不去啊？”
李莲花见方多病一脸幽怨的小表情最终心软答应，他也想看看如今的四顾门会是什么样子。至于角丽谯，身份特殊，此次不便前去。
……
“忘川花可有消息了？”
“回圣女，暂时没有。”
若真等到单孤刀先取得忘川花，她再想要可就难了，今世最大的变数是她在李莲花身边，至少她曾伤害他的事情不能重蹈覆辙。
“血婆，祖上传下来的那些东西里面，是不是有几本医书？给我带过来。”
“是，圣女。”
角丽谯在莲花楼等了半日，只等来了个拎着大包小包屁颠屁颠跑来的方多病。
“李莲花呢？”
“他说有点事，我就先回来了。阿乔你看我买了这么多菜，你有没有意向……”方小宝一脸期待地看过来。
跟仰头望着她摇尾巴的狐狸精没什么两样。
“想吃我做的饭呀，没问题。”正好能给李莲花补补。
有方小宝帮忙，角丽谯只需炒菜调味，不多时，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出锅。
方多病端碗上桌，正捏着耳垂散热呢，瞥见屋外的身影：“李莲花你终于回来了！快坐下，今日是阿乔做饭，快来趁热吃啊！”
忙着盛汤的方多病没发觉李莲花抬脚跨过门槛的步子都是沉重的。
“你怎么了？”
角丽谯上前扶他，李莲花摆摆手，笑容勉强：“无事，四顾门建在山上，一路过来走累了。”
“爬个山都能虚成这样，来喝碗汤好好补一补。”方多病本是盛给角丽谯的，如此看来先给病号吧。
李莲花坐下缓了口气，他面前碗里的菜都快堆成小山了，一个两个生怕他吃不饱似的。
“方小宝，你怎么下山了，四顾门百废待兴，我以为你会留在院中好好挂职，大干一场，这不是你一直都想争取的吗？”
“这才不是我想复兴的四顾门！”方多病回想起复兴大会上所谓江湖侠士的嘴脸就来气，特别是那个肖紫衿，“你也别跟我说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了，道理我都懂，现在的四顾门，就是借着铲除金鸳盟的由头，任由各大门派行联合扩张之势，那些小门派不就更没人顾及了。”
铲除金鸳盟？七年间金鸳盟犹如一盘散沙，大有让正派中人一举歼灭的机会。可惜啊，废物怎么抓得准时机，要不说四顾门没李相夷不行呢，如今笛飞声都已回归，倒是异想天开做起春秋大梦了。
角丽谯小小走了下神，两人居然因为李相夷呛起声来。
李莲花说李相夷自负，因他的傲慢才导致四顾门分崩离析，而方多病反驳说那是傲骨，人无完人，李相夷虽有自负之处，但他建立四顾门的初衷便是为了锄强扶弱，为了更好的武林。
“像现在这样为门派的利益左右逢迎，哪会是他想看到的……”方多病闷头扒了两口饭，感觉出落到他身上意味不明的几道目光，忍不住发问，“阿乔，你肯定见过李相夷吧，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
角丽谯侧头看看李莲花，慢半拍地啊了声：“他呀，每回见我都想杀我，可讨厌了。”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李相夷不为美色所惑，坚持本心，方多病如是想。
他抬头见李莲花面色缓和，总算露出一抹笑来，趁热打铁道：“李莲花，阿乔，我闯荡江湖心意已决，也是真心拿你们当朋友的，就算你们不是这样，也别当我是小孩，和……小狗……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再耍心机说狠话让我回天机堂了行吗，我这逃出来也不容易……”
委屈巴巴的模样真的很像小狗嘛。
李莲花嘴角弧度加深，他取出酒壶斟上三杯：“那就为之前的事情做个了结。”
举杯，敬新朋友。
角丽谯被他拉着碰了杯。朋友吗，她也只在失忆的时候交过老齐一个朋友，老齐走得早，那段时间也总是病恹恹的，交流不算多，像方小宝这样活蹦乱跳的，该怎么相处啊？
“等等，你这酒不会有问题吧，阿乔都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