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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梦醒之时

    雾气腾腾,没有边界,不知起点,不知终点,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当眼前的一片黑暗从中间撕了一个口子,刺眼的光便投射进来。

    这就是地狱吗?

    想象中地狱应该是一个暗无天日、阴森恐怖的地方,怎么还有这么明亮的地方在,仔细嗅着,似乎周围幽幽暗香浮动,颇有凝神静气之效。

    哼,这次又活下来了呢!

    身心上经历过巨大的疼痛和打击,琉夏这次不比以往在梦中挣扎难受,在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的那一刻,就清楚地知道在晕倒之前经历过什么。

    虽然意识逐渐清醒,但是她极其不愿意睁开眼。因为她知道,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要又要开始面对这世间对自己的一切偏见以及各种纷纷扰扰。

    原本她以为通过自己的种种努力,总有一天可以使世人对她改观,后来她发现,这只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安静地躺在一个床上,她约摸着此时她应该处在一个比较安全的环境中。她此时多么想一直这样躺下去。

    不能再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了!这是她这次活回过来的底线!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察觉到周边没有人的时候,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这里不是长留山的医药阁,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里陈设简单,却很干净。

    她正准备起身下床,却远远看见门口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手中拿着折扇,背对着她。

    “醒了?”

    已经被人发觉醒来,琉夏此时不方便再回到床上躺下,只是低着头,但是也没有做任何回应。

    “桌子上有热水!”这书生也没有转过身体来,只是随手指了指,冷冰冰的地说道。

    琉夏对这背影再熟悉不过了。

    “师父!”琉夏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眼泪瞬间涌出来,可她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下到床边,准备行拜师礼,不料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儒尊转过身来,看见她哭成个泪人儿,心中一紧,但是还是克制住没有过去搀扶她起来,只是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想问什么。这次我之所以救你性命,不过是念着最后一丝师徒情分。整件事情,我看得很是清楚,你并无半点邪恶之心。不过,你到底还是杀阡陌的胞妹。长留山为仙门百家之首,你如果继续在待在长留山,难免不会惹来其他仙门百家非议。况且,此次你遭受销魂钉之刑,杀阡陌前来救你,致使长留山师兄弟们死伤不少,我是断断不能留你了!”

    琉夏看着儒尊,没想到最后哥哥还是来了,她最后听到的呼唤她名字的人,就是哥哥!她十分担心师兄弟姐妹们的情况,因为她知道哥哥的手段,尤其是在那种情况下。但是,她硬生生咽回去这些话,感觉到喉咙间还有一丝血腥味。她明白:因为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因而没有资格询问。

    儒尊这次罕见地没有插科打诨,而是表情严肃,直截了当地说道:“念着最后一丝情分留你性命,你务必要记得以下这三点!”

    “请师……”琉夏顿了顿,说道:“请儒尊明示!”

    “第一,从此以后,不得踏入长留山!第二,不得以长留弟子的身份行事!第三,从此以后,长留山再无顾琉夏!你……记住了吗?”

    琉夏听到这些,犹如遭受晴天霹雳,不由得瘫坐下来。师父这些话是要彻底斩断她和师父儒尊的关系,斩断她和长留的一切联系!在她看来,这是比销魂钉之刑更重的刑法。

    她望着师父,也察觉到了他眼睛中的不舍。可是他怎么办,他是长留山三尊之一,他的一举一动也被仙门百家所关注着。即使他再深明大义,也抵不住世事纷扰中的身不由己。更何况,自己师父为自己做得够多的了!

    琉夏明白这些,虽然极其不情愿,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她正起身来,恭恭敬敬对着儒尊磕了三个响头。

    儒尊回头看着她,眼中含泪,从衣服中掏出一个东西,准备交到琉夏手中。

    琉夏缓缓抬头看去,只见他手中是一个铃铛。她顿了顿,双手恭敬地接过铃铛,她认出这是长留山代表等级的宫铃。每个弟子拜师之后,那个弟子的师父都会赐予他这样一件信物。她因一直未行拜师大礼,所以一直没有得到。

    儒尊赐予琉夏宫铃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琉夏呆呆地望着手中的宫铃,这个宫铃也是她一直渴求的,但碍于自己是杀阡陌妹妹的身份,她始终害怕自己会累及师父,所以一直在入门拜师仪式这件事上拖延。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是她想不到得到宫铃的这一刻,居然是她和儒尊之间师徒情分缘尽的一刻!一时间,她不觉潸然泪下……

    琉夏听到有人走进门来,说道:“我行刑之时,听到的那骨哨声,是不是你吹响的?”

    “是……当时我实在没办法了……没想到你的兄长终究是来迟一步……”璃秋扶着门框走进来,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知道琉夏此时如此悲伤,是因为儒尊异于平常的冷漠态度,便走过来安慰她:“你也别怪儒尊心狠,他也属实无奈。那日,你行刑之时,我们一行人去销魂殿求助儒尊,当时他并不在那里。后来,我才知道,他去了绝情殿去找正在闭关的尊上。他到了刑场,拿着从尊上那里求来的手令,可这一切都晚了。随即,他抱着你血肉模糊的身体,向天下宣告:世上再无顾琉夏!”

    “世上再无顾琉夏!”琉夏哭着,重复着这句话。

    “你知道吗,他平时嘻嘻哈哈,全无师尊的架子,可当时抱着你,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悲伤地痛哭着!待众人散尽,只留下我时,他督促着我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我便带你来到了这里。你的兄长也杀来长留山,之后他要集结更多妖魔攻打长留山,我知道他的这一举动并非你心中所愿,于是偷偷私底下将你的事情告知他,他对长留山的攻击这才作罢的!”

    琉夏表情木讷,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一般,只是茫然地望着四周环境,感觉熟悉又陌生。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药庐,你之前来过的,还记得吗?”璃秋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么……”琉夏默默地说着。

    璃秋说道:“你遭受如此境遇,我心如刀割。后来,儒尊带你来到这里,我才知道他探得你一息尚存。他之前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看来,芷阴护体真气又救了我一命!”

    “芷阴护体真气只是勉强留住了你的性命。可是,你能醒过来,却是因为儒尊夜以继日为你输入真气。并且,当你的兄长赶来,听到你如此结果,大杀四方的时候,也是儒尊阻止的他。所以,琉夏,你不要怪他,儒尊他真的……他真的拼尽全力为你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事情!”

    琉夏自然知道儒尊是长留最情深义重之人,她缓缓站起来,璃秋赶快把她扶到床边,琉夏接着又问道:“那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怎么样了?”

    璃秋知道她指的是与杀阡陌对抗的那些同门弟子,哽咽了半天,皱着眉头,缓缓的地说道:“琉夏,这些都与你无关……”

    琉夏强忍着泪水,又问道:“我记得尊上可是不会徇私枉法之辈,如果仅仅是师父求情,他是断断不会放过我这个七杀派之人的,是什么原因让他最终答应写下那份手令!”

    “我听说好像是因为儒尊向尊上禀报了一件事情,好像是关于你如何得到流光琴的过程的!”

    琉夏惊愕不已,她不明白好久之前她就向儒尊禀报过这件事情,怎么近日他才向尊上白子画叙说详细过程,她也懒得理会这其中错综复杂的缘由,于是问道:“仅仅这么一件事情,不足以让尊上放过我这个七杀之人吧?”

    “我也不知道其中细节,不过,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们找到了真正偷盗流光琴之人!”璃秋说道。

    “那……是谁栽赃嫁祸于我?”

    璃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十分为难地说道:“这其间也许有什么误会……”

    “谁?”

    璃秋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琉夏,这个问题还是等你完全好了之后,我再告诉你吧!”

    琉夏以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璃秋。

    “琉夏,有时候不知道一些事情反而是件好事。关于这个问题,你真的别问了!”璃秋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乱了方寸。

    可琉夏一副执意要知道的样子,璃秋叹了口气,心想她早晚都要知道的,缓缓的地说道:“是大师兄,大师兄偷盗神器之后,就叛出长留!”

    “是……是竹染师兄吗?”琉夏不可置信地问道。

    璃秋点点头,说道:“千真万确!刚开始我也不相信这件事情,可是这件事是从蜀山那里传过来的。大师兄好像抢了那里的什么……对了,叫拴天链!”

    琉夏心想:拴天链为什么会在那里?

    接着,她转念一想,曾经获得部分神器后,有一段时间三尊齐齐离开长留山。也许是那个时候他们主动将获得的神器交由其他门派保管,这样做或许是为了更好地保护神器,同时也避免长留山被有心之人盯上,由此带来纷争。

    璃秋接着说道:“就是蜀山那个林清谷和林清河来长留报的信。听闻大师兄曾有恩于他们兄弟俩,他们又是蜀山颇有名气的弟子。所以,他们这么一说,倒是十分可信……”

    “璃秋,我累了,想休息一下!”琉夏说完转过身去倒头就睡。

    璃秋对她的反应很是惊讶,但转念一想,按她的脾气秉性,大概是不愿意让自己担心吧!这几天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还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得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有些坎再难,也得她自己迈过去!于是,她就离开了房间。

    听到璃秋离开之后,琉夏才在被窝里睁开眼睛。

    “原来你放我走,不是担心我,也不是爱我,而是让我替你背负偷盗神器的罪名!”

    琉夏神情凄然地苦笑起来,想到因自己惨死的同门,想到与自己离心的竹染,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哭起来……心中总有万般委屈、万般痛苦,但是,她不敢发出声音来,因为任何人没有义务去和自己同喜同悲。她害怕吵到璃秋,自己咬着自己的手,直到鲜血淋漓也毫不在意,一个人孤独地饱尝着所有煎熬,所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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