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杨烈有点心烦，因为最近刚嫁到唐门来的小姑娘老是跟着他。人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娇小姐，貌美自不必说，一双大眼睛睁圆了瞧人时，杨烈承认即使是他，也会听见自己胸膛里加快的心跳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不是嫁给他，是嫁给他师兄唐妙兴。
暂且说是孽缘吧，现下二人同在山洞内避雨。天色渐晚，杨烈立在洞口，雨又急又大，被风挟着，打在他身上。
杨烈瞥了一眼悄声凑到他身后的小姑娘，道：“走了。”
她拉住杨烈的袖口，低声道：“雨好大呢，走回去会生病的。杨少爷，明日雨停了再回去吧。”
杨烈淡淡道：“你知道跟我消失一夜后再回去意味着什么吗？”
她认真考虑了会儿，迟疑着答道：“意味着我们这一夜没回去？”
杨烈：“……”
2
很多时候杨烈都觉得她缺心眼儿，但也有例外。比如今天他们走入这片林子时，她仰头望着天，道：“好像要下雨了。”
彼时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树荫与光影斑驳着落在她脸上，睫毛都蒙着一层光，显得那双眼睛更亮了。
杨烈没说话，甚至没扭头去看她。
但于她口中一闪而过的蓝光，他尽都收入眼底。
姑娘是言家人，单名一个九字。
“言九，”大雨落下时，杨烈仍没有拆穿她，只道，“过来这边躲雨。”
3
言家人的言是言出法随的言，简单来说，他们说什么来什么。
4
唐妙兴要成亲这事来得突然又仓促，他跟着门长出门一趟，再回来时就多了道婚约在身。
好事的师弟们围着他追问，一生嘴严的大师兄最后只道：“我只是听从门长吩咐罢了。”
“嘿！”梁五儿道，“妙兴，要不让门长吩咐吩咐我吧，为了咱唐门，兄弟我义不容辞啊！”
话音未落，梁五儿已经挨了一脚。唐妙兴负手站着，身躯挺拔，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5
不可儿戏。
不可儿戏你娶个不认识的婆娘，要是儿戏起来得娶个什么回来梁五儿想都不敢想。
为免再挨一脚，这话他没往出说。
起码没当着唐妙兴的面往出说。
6
言家在圈里声名赫赫，出了名的强势、出了名的豪横。有那样的秘术傍身，历任家主都是一等一的硬茬，有时连龙虎山那位天师的面子都不给。
道上传言，言家人出门在外，都是拿鼻孔看人的。
初次遇上言九时，唐妙兴心想，果然三人成虎，谣言误人。
他身量高，小姑娘抬眼瞧他时眼里清凌凌得泛着光，还有些怯生生的。
仅打了个照面，她就被言家大少爷拽到身后了。言大少爷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倒更显得他身后那人那双眼睛澄澈动人。
7
唐妙兴一般是个很客气的人，讲究多个朋友多条路，所以回去他就想办法让对他不甚友好的言大少爷成了他的大舅哥。
不过很可惜，从道友到亲家，亲上加亲后言大少爷反而更恨他了。
唐妙兴笑道：“我愿与言兄推心置腹，知无不言，只是不知为何言兄一直对我敌意颇重，实乃平生一大憾事。”
他又道：“还好，兜兜转转，还能叫你一声大舅哥。”
言大少爷言语简洁有力，震耳发聩：“唐妙兴，我日你仙人！！！”
8
多年后知道真相的梁五儿擦着眼角道：“妙兴，骗哥们儿也就算了，别把自己骗了就行。哥们儿跟你心连心，你跟哥们儿玩脑筋……”
他夸张地学道：“我也只是听从门长吩咐。”
唐妙兴道：“滚。”
9
成婚那日山上张灯结彩，亮的晃眼。一整晚言大少爷什么也没干，死盯着唐妙兴，大有今晚我不死你就别想回房的意思。
唐妙兴抬手按了按他的肩头。
言大少爷一把甩开，质问道：“你干嘛呢！”
唐妙兴道：“没事。山上蚊虫多，怕咬了你。”
“那蚊子呢？别说你没打到！”
修行人讲究耳清目明、眼疾手快，杀手出身的唐门人更是如此。隐秘高效，谋定而后动，唐门出手例无虚发。若连只蚊子都打不到，他唐妙兴早不知道死在哪次任务里了。
唐妙兴翻了翻手掌，语气平静：“是失手了。”
话还未完，言大少爷已一头栽倒在桌上。
唐妙兴面不改色，起身道：“言大少爷喝多了，送他回房吧。”
一旁的师弟看着言大少爷脖领下漫开的紫色，不由抽了口气。这不是晕菜了，这是快歇菜了吧！他犹豫道：“师哥，这……不太好吧。”
“醉了而已，死不了。”
唐妙兴抬腿离席而去。
没打到蚊子是真，打到你言大少爷了也是真。
11
唐妙兴回到房里，床上躺着一滩红色。这么说新娘不好，但他屋内的场景确实如是。凤冠霞帔随着小姑娘单薄的身躯一起委顿在床上，似乎是为了遮光，大红的盖头被叠了一叠搭在她脸上。
他路过桌边，略瞥了一眼桌上，发现每盘糕点都有一块被小小咬了一口，而后被塞在角落里，怕被发现的样子。
拿着喜秤将盖头挑开一些，烛光透过红盖头，映的下面那张小脸嫣红一片。她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向外看，唐妙兴望着她，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只道：“醒醒吧，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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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了盖头，言九缓缓撑起身子坐在床边，道：“我没有睡，只是有点无聊。”
唐妙兴退了一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指了指桌子，问：“不喜欢？”
言九知道他说的是糕点，有些犹疑，目光在唐妙兴脸上飘了片刻，完全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么一个人。面对陌生人，且还是在别人的地头，她想自己该客气一点为是。但是那东西确实不好吃，又怕说了违心话以后唐妙兴要她都吃了。她摇了摇头，委婉道：“我在家吃的……比这个甜……”
唐妙兴没什么反应，点头应了一声，又问：“饿了？”
“有点儿。”
他起身向外走：“我去给你买甜一点的。”
大晚上他打算去哪儿买，他没说，言九则完全没考虑到这一层。她连忙拉住唐妙兴的衣袖，烛光下她的脸逐渐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别买糕点了，买只烧鸡可以吗？”
唐妙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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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大摆宴席，拿只烧鸡确也不难，唐妙兴却故意磨蹭了会儿才回去。他跟后厨的王叔老熟人了，说话间已让人帮忙拿油纸包了烧鸡，看起来像山下刚买的一些。
他这边做足了戏，回去言九压根儿没接，两眼放光不假，可是眼里只有烧鸡。
无奈，唐妙兴坐在桌对面有些惆怅。他还没叹出那口气，一只鸡腿递在他眼前。抬眼，言九同他笑了笑，道：“忘记说了，多谢你，唐先生。”
为这称呼，唐妙兴心更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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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无理取闹，唐妙兴在桌下掐了自己一把，提醒着自己，别太不识好歹了。
素不相识，却在一面之缘后转眼间就嫁给他了，她就是不接受到闹起来也属意料之中，如今的反应已属平淡了。
时下的进步青年视这种包办婚姻为万恶之源，而他唐妙兴无疑成了新时代的反叛。
见他半天没动作，言九犹豫着收回手，自己嘀咕道：“不喜欢吗？”
手腕一紧，她的手就卡在半空中退不动了。唐妙兴手掌宽大，掌心炽热，握着她微凉纤细地腕骨，好像火苗突然在她胳膊上滚起来，惊得她抖了一下。他将她的手拉回自己脸前，道：“我喜欢，很喜欢。”
他说话时看的不是鸡腿，而是她的眼睛。
言九：“……”
言九：“喜欢你就自己拿着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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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九不理解。
她想唐妙兴大约是怕手上沾了油脂变得脏乎乎的，可是从来都只有别人喂她吃饭，没有她喂别人的道理。
好在唐妙兴没坚持，不然她可能就要撤回鸡腿了。
人挺奇怪的，她看不太明白唐妙兴，决定少和他说话为是。
沉默了会儿，唐妙兴率先道：“我叫唐妙兴。”
言九点点头，她知道，来之前爷爷和她说过这名字。
他继续道：“你叫我妙兴就好。”
她的眼睛簇然一亮，再次笑起来，道：“那你叫我小九吧，家里人都这样叫我！”
唐妙兴含笑应了一声，他还没高兴多久，言九又问：“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唐妙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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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沉默过。
姑娘一双明眸璀璨如星，张嘴说话也凉薄如夜。也是，如此才好相衬。
他攥紧搭在膝上的手，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默念，你玩阴的，你活该，唐妙兴，认了吧。
“自然，算！”唐妙兴深吸一口气，答话却还是显得有几分艰难，简直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顿了顿，他问，“小九，你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吗？”
言九眨眨眼，诚恳道：“我爷爷说就是换个地方换个人伺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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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妙兴：“……”
言九：“我爷爷说的不对吗？”
唐妙兴：“言老前辈……高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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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份上，唐妙兴弄清了自己的定位，有了自己应该在床底的自觉。端水让言九把手脸都洗净，唐妙兴将她身上的钗环配饰都摘下，才许她上床上去躺着。他将床帘都放下来，背过身去，道：“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尽管他没要跟她同床共枕的意思，说这话时一再克制，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脸。静待片刻，却不闻脱衣的动静，他疑惑地侧过头，却见床帘间拱出一个小脑袋，也正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唐妙兴蹲下身，问：“怎么了？”
言九不解道：“你不给我脱衣服吗？”
唐妙兴震惊之际她继续道：“小红都会给我脱衣服的。”
他冷静下来，问：“小红是谁？”
言九：“我的丫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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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衣服都要我提醒，我要你有什么用……”言九说着又想到来前爷爷嘱咐她要跟人客气些，于是添上了个语气词，“呢？”
20
唐妙兴：“……”
唐妙兴：“抱歉，是我疏忽了。”
荣誉大丫鬟唐妙兴合了合眼，缓了口气，尽量稳住心神，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修行多年，这是唐妙兴第一次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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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不宜灭灯，桌上的两盏长明灯燃着有些晃眼，唐妙兴没有介意。他在床边打了地铺，虽然合着眼一动不动的，却无丝毫睡意。
他想到这事必然不会一帆风顺，但是搏了个丫鬟的名头回来也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言家家主那张笑脸再次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他不由暗道一声老狐狸。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心绪有些乱，他一时顾不上周遭的动静，直到一只小手摸到他胸前，他才心下一惊，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了，他猛地睁开眼时言九正对着他的脸上表情有点难受，皱着眉道：“疼……”
唐妙兴连忙松了手坐起身，一边问着：“你没事吧？”一边又问：“找我何事？”
言九护着手腕摇摇头，迟疑了一小会儿，还是问道：“妙兴，你能上床上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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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妙兴冷静了会儿，叹了口气，扶额道：“小红会陪你睡觉？”
果不其然，她点了点头，诚心称赞道：“你好聪明喔。”
唐妙兴忍着头疼，道：“过誉了。”
言九已两手合握住他的手腕，道：“我自己不敢睡，你陪我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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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门手艺，唐妙兴于此生疏的很。他躺在言九身侧，整个人比石头还僵硬。
又僵、又硬。
她往唐妙兴身边挪了挪，他就往床边挪。几次下来，他直贴着床沿。言九觉得他真是很奇怪，抱着被子问：“你跑什么？”
唐妙兴道：“我怕挤到你。”
他说这话也还有几分道理。身下这张床不比她在家里睡得那张一样宽敞，且唐妙兴身形健硕，到床上之后留给她的地方就不多了。如今他一退再退，虽然没能多给她腾多少地方出来，总算是片心意。言九不疑有他，手钻进他被子里去抱住他的胳膊，一手向下搭在他手心里——她通常是这样抱小红的。
“谢谢你，你人真好。”
唐妙兴指尖有些发颤，再开口时嗓音已透着几分艰涩，道：“别夸我……我……愧不敢当。”
他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唔……”她干脆将头抵在他胳膊上，折腾了一天，她的劲头已不高，早有几分困顿，只是人生地不熟的，悬着心不敢睡。如今唐妙兴躺在她身侧，终于安下心来，困意很快卷遍她四肢百骸，人都软了下来。听着唐妙兴的话，她模模糊糊地安慰道，“怎么会……你很好，我挺喜欢你的……”
她的鼻息逐渐轻下去，唐妙兴知道她快睡着了，心头的喜意终归压不下那点苦意，识相地没开口。她似乎是睡着了，四下寂寂，只余红烛燃烧的声音。
过了片刻，她忽然又梦呓一般，小声道：“我知道我很麻烦……你别……别讨厌我……拜托……”
唐妙兴闻言微微一愣，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又忍下来。
梦话当不得真，这道理他懂，却忍不住在薄被下缓缓握紧了硬塞到自己手里来的那只手。不同于他长年修行下来略显粗糙的手，她的手细软光滑，如一匹绸缎。
明知她听不到，他还是一字一句地答道：“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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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九夜里睡得也不安稳，后半夜还做了噩梦，断断续续醒了几次，神智却不很清醒，额角沁着冷汗，最后泪眼朦胧地往唐妙兴怀里钻。她口里一会儿是“哥”，一会儿是“小红”，换了数个人名，最后变成一句：“我不去……”
不去哪儿呢？
唐妙兴揽着她，一手握着她的肩头，缓缓收紧，直到她在自己怀里瑟缩了一下才松了劲。力道轻下来，冷意也从心里往外一寸寸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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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妙兴说的早实在是早，言九从被窝里坐起来时脑袋还晕乎乎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呆坐了会儿，倒头又往枕上摔去，却被人揽住带入怀中去。
她的颧骨正被他身前一颗金属扣子顶着，冷硬而带着些花纹，她抬起一手攀上那颗扣子，垫在脸下。却又觉得手心有些痛，于是微微拱起手掌摸索着想找到个舒服的姿势。还没等她调整好，就听头顶唐妙兴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紧接着她的手就被握住拉下，他哄道：“别解，等下还有正事。”
言九混沌的大脑呆了会儿，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是拒绝的意思。她哦了一声，重新向床上歪去。可是唐妙兴抱她抱得紧，不由她随心所欲的。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叫她的唐妙兴语气有些无奈：“不能再睡了，礼不可免，尽完应尽的礼数回来再睡，如何？”
她乖乖点头，眼却越合越紧，和前几次一模一样，很快就窝在唐妙兴怀里又睡着了。
被晃醒后言九轻摸着颧骨上那个圆印子，刚睡醒的声音无力又细软，语气却冷且不容置疑。她对唐妙兴道：“换一件，我不喜欢你穿这件衣服。”
等唐妙兴换好衣服再回到床前，她已经卷着被子面对着墙做到不知道几个梦了。
唐妙兴望了眼窗外，最后认命地在床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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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礼而已，能免的就免了吧。”
唐妙兴对前来催促的于慧中如是说，换来后者似笑非笑的诡异眼神。她眯了眯眼睛，想了须臾，勾起嘴角道：“繁文缛节害人，妙兴你今日能有此悟，实属难得，恭喜了——言二小姐就这么好？比你的‘礼’还好？”
唐妙兴：“……”
唐妙兴一手掩面，有些难为情：“于姑，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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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言大少爷忧心忡忡的注视下，言九两手捧着脸，道：“比小红肯定是差远了，但是也没你说的那么坏啦。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
言大少爷拍案而起，怒道：“不可能！唐门都是阴险的二五仔，你别被他们骗了！”
在座的一半是唐门人：“……”
在座的另一半是言家人：“……”
唐门长：“哈哈，这……”
言家主：“俩大傻子，别理就行。唐门长，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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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席后言大少爷挨了一顿抽，嘴还是硬：“爷爷，你把小九嫁到唐门就是错了，你打死我也是错了！一辈子不嫁人又怎样，我还护不住她吗？”
言老爷子淡淡道：“先跪下，我跟你好好说。”
言大少爷跪着，言老爷子继续道：“你看你妹妹有几个心眼？”
言大少爷认真想了想，笃定道：“没有！”
“那你呢？”
“不少！”
“不少？”言老爷子冷哼一声，“不少你昨天晚上就不会遭人家暗算。”
“您怎么知……不对，我那是一不小心喝多了！喝多了而已！”
言老爷子：“……”
言老爷子：“还护着小九，你小子自己好好活着都费劲儿！”
言大少爷梗着脖子驳道：“那您选唐妙兴也是看走眼了，所托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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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托非人与否，他不敢说。但是乱世之下世事易变，人心难测，纯善之人——譬如自家这两个孩子，只求偏安一隅都非易事。
他不可能为他们筹划一辈子，只好由旁人代劳。
一纸婚约，是他绑唐妙兴一辈子最好的枷锁。
若能再添上几分愧疚，简直如借东风。
所以他第一次将自家的秘术用在了言九身上：“晚上，做个噩梦吧。”
各有筹谋，各取所需，如是而已。
这样的算计于他而言早已司空见惯，只是真落在自家孩子身上，他还是会有些于心不忍。
“我是为了小九好。”言老爷子冷声强调道，“道理在家里我跟你说了无数次，再丢人现眼，你就不必跟着回去了。”
还有这好事？
言大少爷眸光一闪，期待之情溢于言表：“您说的是真的吗？”
言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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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是自家孩子，临下山前言老爷子冷着脸对唐妙兴交代道：“小唐，你手段高，孩子在你手下吃了亏我没话说。不过嘛……咱们言家的秘术可不是招摇撞骗的小把戏，再有下次，你……留神吧。”
唐妙兴垂着头，语意恭敬：“言少爷的事，是晚辈酒后鲁莽，得罪了。”
“嘿，你要真是鲁莽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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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言大少爷拉着个脸，学着言老爷子的样子，对自家妹妹道：“咱们言家的秘术可不是招摇撞骗的小把戏，再有下次，你……留神吧。”
言九会意，接道：“言少爷的事，是晚辈酒后鲁莽，得罪了。”
言大少爷一秒十个白眼，阴阳怪气地重复着：“言少爷的事，是晚辈酒后鲁莽，得罪了。”
言老爷子：“……”
他到底怎么养出来这两个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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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妙兴：对小九我唯唯诺诺，对大舅哥我重拳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