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关

    邓放跟唐珺在后面,看着一地的玻璃碴子,懵懵的,不知道面前是什么情况。

    他还没来得及问,唐珺就已经几个箭步走过去了。

    只见她站在那个醉醺醺的人面前,厉声质问,“你来干什么?”

    那人看见她时惊讶不已,甚至后退了小半步,随后表情变得玩味。

    “这不是小妹吗?舍得回家啦?”他边说边绕着唐珺走了一圈,眼神上下打量着,看得人很不舒服,脚底踩得玻璃渣“呲呲”响,刺耳难听。

    “我来干什么?大年三十儿的一家人在这团聚,怎么不说叫上姐夫我呢?”

    一脸混不吝的样子。

    他最后站在茶几旁边,目光不善地盯着唐珺的表姐。

    “老婆,好久不见啊。”

    三姑紧张地握着丈夫的手,安抚着呼吸有些急促的女儿,看向男人的眼神里带着恨意。

    “你听不懂人话是吗?说了叫你滚!”

    那人不为所动,显然对面前所有人都不欢迎自己的现状并不惊讶。

    “啧,妈,咱们不是高知家庭吗?怎么张嘴闭嘴就是“滚”啊,多不符合形象。”

    他语调慢慢悠悠的,身形佝偻着,眼里闪着精光,俨然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看得唐珺的拳头越握越紧。

    表姐护着肚子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胸腔起伏着,“你有什么事过了今天再说,别在这儿闹…”

    他却是一脸委屈的样子。

    “怎么是闹呢老婆?你早早答应了,我也不至于来打扰你们一大家子团聚。”

    三姑紧张地站起来,“答应什么?”

    那人夸张地笑了笑,凑到三姑面前,“哟,她没跟您说吗?”他侧了身子缓缓坐下,翘着二郎腿,伸手比了个“1”的手势。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一百万,拿了我就离婚走人。”

    三姑当场就气得瘫坐下去,唐妈和大伯母赶紧上前去扶着。

    闹了半天还是要钱。

    大概一年多前,唐妈唐爸曾经到唐珺驻地去看过她。当时唐妈就跟唐珺提过,表姐嫁的老公表里不一。

    婚前怎么看都是温柔体贴的,刚结婚那段时间,也是二十四孝好老公的时候完美体现。

    直到有一天,唐珺表姐上课的时候,一伙人闯进班里去,当着她学生的面跟她要债,还甩出了自己老公被扣着,打的满脸是血的照片。

    她当即就慌了,不明白为什么平时温润如玉、谦逊有礼的老公会和眼前这些凶神恶煞的人有牵连。

    她也顾不上上课,拎着包跟着那些人出门,交钱要人。

    回到家,她本来想要问清楚丈夫到底怎么回事,但看见以往开朗阳光的人此刻惊吓过度,身上脏兮兮的,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她问不出口。

    她也没料到,男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抓着自己的裤脚哭诉着,说只是想为这个家庭出一份力,不想靠她养着,不想被人说是吃软饭的,鬼迷心窍了。

    她心软了。

    他们约定好,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可是对名与利的渴望就像融在血液里的毒品,催人上瘾。

    有了第一次,当然就会有第二次。

    在男人再一次被打得浑身是血的扔在家门口的时候,唐珺表姐选择提出离婚。

    不论他再怎么搬出年少时的举案齐眉,或是从前的流年时光,她强忍着不去理会。

    意外地,例行体检报告单上,“HCG水平不正常”引起她的注意。

    检查过后,确定是怀孕了。

    一时晴天霹雳,她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向来善良的人,连看见地上蚂蚁搬家都要绕路,根本不忍心扼杀掉肚子里的小生命。

    不巧,这件事又被男人知道。

    他拼命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回归了温柔细致的丈夫的模样,甚至比从前还要体贴入微,把她照顾得妥妥当当,捧到云端。

    她再次选择妥协,选择相信人性本善,沉浸在幸福妻子和将为人母的喜悦里。

    然而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她做完产检,挽着丈夫的手从医院出来,迎面撞上一个女人。

    看那样子是专门等在那儿的。

    果不其然,女人一见她,眼泪就出来了,跪倒在她的面前,哭天喊地地要她成全与身旁男人的爱情。

    男人逃避惯了,坚定地说自己不认识面前的女人。

    女人气急,甩出自己为男人偿还的赌债账单,扬言如果不能在一起,就将这些不法勾当都捅出去,鱼死网破。

    事不过三,唐珺表姐这次选择坚定地划清界限。

    期间不论男人怎么找上门,都是让物业和安保把他“请”走,从没见到过人。

    让一家人头疼的是,发出去的离婚律师函都石沉大海,那人就像失踪了一样。

    眼看女儿肚子月份大了起来,也有意要留下这个孩子,三姑和三姑父只得安慰女儿好好养胎,不行就耗着,等分居时间到了自动解除婚姻关系。

    可着实是留了个大祸患。

    …

    当时听完唐珺就气愤不已,表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居然就被这种人渣耽误了。

    她只恨自己没能见到人,不然肯定替表姐出气。

    现在,听着那个人渣开口就要一百万,唐珺可算见识到人能有多么厚颜无耻。她刚想说话,却被唐爸一个眼神按回去。

    虽说都是一家人,但始终这是表姐自己的事,还看她和父母怎么定夺。

    那人见周围许久没动静,双眼睁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会吧?你们这家里一个个都是有钱的主儿,一个个都瞧不起人,能连一百万都拿不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癫狂,一圈圈走着,环视着周围的人,动作浮夸又碍眼。

    突然,他一下定住,打量着没见过的生面孔。

    邓放站在楼梯旁边,见他看着自己,也毫不客气地回视着他。

    他高了那人半个头,半盍着的眼眸低低地睨着,眼底尽是不屑与冷漠,触怒了那人的神经。

    “看看,你们家的人就是这么斜着眼睛瞧人的…来当上门女婿的吧?上道得很嘛…”

    他边说还边想上前推搡,刚迈出去又被瞪得站住,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不好惹。

    他因为唐家两个哥哥不在而嚣张的气焰顿时灭下去。

    狗嘴吐不出象牙,邓放心想着。

    唐珺担心他听了这话不舒服,他倒是根本没往心里去,只是脸上的嫌恶毫不掩饰。

    他知道,这种事他最多就是在旁边看着,其实看都不用的,如果不是唐珺非要下来的话。

    眼见波及旁人,三姑父清清嗓子,儒雅了一辈子的人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

    “行了,要钱是吧?你回去等通知,咱们法院见,要是判了,该多少我们给多少。”

    缓兵之计。

    人也不傻,听出来是要打发他走。婚姻内的过错方完完全全是他,真到了上法庭的时候,他一点好也落不着。

    他顶着所有人的注视,慢悠悠地踱步回茶几旁边,看着唐珺的表姐。

    “老婆,咱俩十几年了,你不能就这么见死不救啊…你就当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孩子,你也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吧?”

    他语气吊儿郎当,直觉只要自己略施小计还是可以拿捏。

    只是他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妥协。

    对方嘴唇轻启,“你,做,梦。孩子是我一个人的,跟你这种人渣不会再有任何关系,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你自生自灭,s了最好!”

    唐珺看着表姐,好像共情了。

    她此时此刻应该只觉得恨,恨自己眼拙,将青春交付在这样的人身上,还心软地用自己和父母的积蓄为他还债,希望他能改好,真是太天真了。

    男人听完反倒释然地笑了,好像这样的结果也在他的预想之中。

    他笑得扭曲,语气伴着吐出的话,像冰碴子,戳得人脊背发凉。

    “好啊,都高高在上的,等着看我笑话呢…”他眼神剜着面前的人,“老婆,我罪无可恕,我该死,可我舍不得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一起下去团聚——”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骤然拔高,阴森狠厉。一直藏在袖管里的匕首此刻被他握在手里,在灯下反射着渗人的白光,高高扬起,带着疾风,直直朝着唐珺表姐的肚子刺去。

    “住手——”

    唐珺大喊一声,腿比脑子快,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和表姐面对面,护在她身前,将她的惊恐与绝望尽收眼底。

    她闭上眼,抱住表姐,就像小时候和小伙伴打闹,表姐护在她身前一样。

    只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带着惯性和表姐一起倒在沙发上,撑起来回头看,旁边的长辈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后乱作一团。

    刚刚是邓放站到了她身后,抬手替她挡下了那一刀。

    他的手臂被划了一个口子,血顺着破开的衣袖浸了一圈。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反绞着那人的手,夺了他的凶器,单膝压着他的背,二话不说把他按在地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晃眼的白光仿佛还在眼前。

    “珺珺?珺珺?伤到哪没有?”

    唐妈紧张地在唐珺身上摸索查看着,却没听到她回答。

    唐珺的视线粘在邓放身上。

    她看着邓放渗血的伤口,愣在原地。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背后的。

    被按在地上的人还在不停扭动,手脚都在挥舞。

    邓放没再收着,下了重手,引得那人尖叫痛呼。

    也正是这个时候,大哥抱着女儿气喘吁吁地从门口跑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警察。

    一见眼前难看的场面,他赶紧伸手捂着女儿的眼睛,转头像身后的警察示意。

    “警察同志,辛苦了。”

    两名民警点点头走上前,邓放起身退到一边。

    那人还是狼狈地趴在地上,刚刚邓放按着他的时候力气太大,他简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贴到地上,肋骨被硌得生疼。

    他艰难地仰起头,目光虚浮地打量着眼前的情况,恍惚中听清了“…涉嫌参与聚众赌b,私闯民宅,以及故意伤害…”

    ……

    终于回归一室清静,还得感谢唐妈下楼时给出门扔垃圾顺便醒酒的大侄子发了信息,让他及时想了办法。

    三姑终于支撑不住,既心疼女儿也在责怪自己,掩面哭泣起来。

    唐妈递给唐珺一个药箱,示意她把邓放带走。

    ……

    花园里。

    “你别乱动啊我看不清…”

    唐珺一手拿着一小瓶酒精,一手捏着棉签,坐在矮凳上,低着头打量邓放手臂上的伤口,思考着从哪里开始上药。

    还好,伤口只是看起来吓人,划得并不深。

    她左移右移的,始终不敢下手。

    邓放本来只是垂眸欣赏她皱着眉头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样子,看她迟迟不动,玩心大起。

    他伸手带着她拿着酒精的手,一歪,小半截酒精全洒在他的伤口上。

    “诶!”

    唐珺惊呼一声,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给他的手臂扇风。

    她的视线在邓放的伤口和表情之前来回移动,边看嘴里还边念念有词,“妈呀,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说不疼是假的。

    邓放微微皱了皱眉,眼神紧盯着自己在那絮絮叨叨甚至还打了个寒颤的唐珺,仿佛淋了酒精是她更疼一样。

    他被她那模样逗笑了。

    唐珺见他还嬉皮笑脸的,气不打一处来,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我还不知道邓首席钢筋铁骨呢,伸手就给挡了。”

    她边说边拿棉签坏心地在伤口边缘戳了戳。

    邓放没管她的小动作,眯了眯眼睛,没想到她还好意思说。

    于是他也学着她阴阳怪气的,“唐老师也不差呀,留个背等着人家下手呢。”

    唐珺吃瘪,邓放乘胜追击。

    “你说你,把他踹开不行?非要自己去挡?平常踢我的时候劲儿不是大着呢吗…”

    唐珺急了,“那是我姐!情况这么危急我哪来得急想这么多啊。”

    邓放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你担心,但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动动脑子,你说,今天我要是不在,你怎么办?”

    唐珺不说话了,头埋得低低的。

    他也低着头,不厌其烦地在她耳朵边念,“要是我没跟你回家,没挡在你后面,那我好可怜啊,过了个年媳妇儿就不见了…”

    唐珺甩甩头,愤愤又心虚地看着他。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她重新抬起邓放的手臂,仔细地给他包扎伤口。

    邓放本来不想包,说晾两天就好了,但又拗不过唐珺。

    “对不起啊,”唐珺手上还在动着,心中有歉意,“第一次来就让你遇上这么鸡飞狗跳的场面。”

    邓放挑着眉摇摇头,“不会啊,我觉得挺热闹的。”

    唐珺一时分不清他在开玩笑还是什么。

    他正色道:“真的,生活气息挺足的,我是好久没和这么多家里人一起过过年了,我家里也没这么多人…”

    唐珺给他手上系好“美丽”的蝴蝶结。

    “以后就有了。”

    气氛到位,两人慢慢靠近彼此,鼻尖擦着鼻尖。

    正当嘴唇要碰上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骤然闯入。

    “姑姑——”“哎呀!”

    明白自己撞破了什么时的敏敏小朋友捂上自己的眼睛,手指间又悄悄开了条缝。

    见两人都看着自己,她假装什么都没见到,蹦蹦跳跳过去。

    唐珺红着脸问:“怎么啦?”

    敏敏停在邓放身边,打量着他的手臂,“我来看姑父,爸爸说他受伤了……这个蝴蝶结真丑…”

    行,一家老小都挂着他,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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