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

    换上新衣,按照妈妈说的围了围巾,唐珺下楼,唐爸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一家人准备到庙里去祭拜,这是唐珺家多年来的习惯 。

    车开到半山,远远地已经能望见红墙金瓦掩映在苍翠树木之 间。

    下了车,湿木腐朽的气味混合着沉檀香气,扑面而来。

    正月初一的好日子,前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庙中此刻熙熙攘攘,与平日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看着眼前的盛况,邓放握紧了唐珺的手。

    外面看庙门不大,进去才发觉是别有洞天。

    半座金身佛像映入眼帘,那佛像矗立在正中,还有一半身子埋在地下。

    佛像前立着一个巨大的香炉,其中香烛满溢,香火的烟徐徐飘上半空。

    佛像后侧是楼与小阁,沿着山势一路向上绵延,金漆红柱光彩耀眼。

    正门对着庄严肃穆的大殿,虔心的人都会在此求心想事成。

    一家四口在蒲团上跪下,三炷香举过头顶,双手合十。

    唐珺率先起身,看向一旁落后她片刻的邓放,挽上他的胳膊,悄声问他:“你许的什么愿?”

    邓放低头看她,瘪瘪嘴,“不告诉你,或者…你先告诉我,你求了什么?”

    一叩首说一愿。

    唐珺回想起刚刚跪在菩萨面前,一求菩萨保佑父母身体健康,二求家人顺遂美满,再想要求什么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闯入那天大屏上,邓放满脸是血、眉目挂霜的模样。

    她忙在愿中加了一句,生怕菩萨听漏了。

    她出了会儿神,邓放也不急着追问,就在一旁等着她。

    只见她伸手拢了拢围巾,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算了,不说就不说。”

    拜过正殿,唐妈唐爸要去求签,唐珺就拉上邓放逛其他地方。

    绕到一处小偏殿,唐珺伸头往里一看 见是地藏菩萨,“噗通”就跪下了。邓放脖子微微前伸,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只见她一脸虔诚的地捧着香烛。

    等她拍拍膝盖站起身,他才凑过去问:“这是求什么的?”

    他不太了解这些。

    唐珺在前面跨出殿门,望着高悬的灿阳,回头笑着看着他说:“求财啊。”

    邓放跟上她,面前人头攒动,几乎是一个挤着一个。他把她拉到身后好好牵着,嘴里还嘱咐着:“人多,你别乱跑。”

    她想反驳,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当她看见他在自己身前,话又噎住了。

    他的个头在人群中也很显眼,宽厚的肩膀像一座小山,微蹙着眉替自己挡住人流,还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确认她还在不在。

    小孩就小孩吧,这种被人照顾着,“柔弱不能自理”的感觉还挺好的。

    等到了开阔一些的地方,没那么挤了,邓放才回身,为她拍走发丝上粘上的香灰。

    “没想到唐老师这么财迷啊?”

    唐珺一顿,这是说她刚刚拜地藏的事儿。

    她拧着眉,晃悠着胳膊。

    “大惊小怪,谁还跟钱过不去了……”

    邓放闷闷笑了声,又清清嗓子。

    “接下来去哪?”他问。

    唐珺四下打量,回忆着庙里的地形,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小拱桥。

    依稀可见,过了拱桥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那树干足足有五六人臂展环起来那么粗。数不清的枝桠上缠绕着红色的绸带,红绳栓着的小木牌相互碰撞,发出“咚咚”的响声。

    唐珺付了钱,拿着两个木牌跑到邓放面前,连着笔一起交到他手里。

    “你还信这个啊?”

    “写!”

    说罢她就闪到一边,自己写自己的。

    等邓放写完,她也走过来了,没问人同不同意,她伸手就要薅走他的牌子。

    “诶诶…什么强盗行为…”

    邓放出声制止她,边说边把木牌举过头顶,量她够不着。

    连唐珺自己也没发现,目的未达成,她在抱着邓放的手臂无意识地撒娇。

    “哎呀……你刚刚许的什么愿你就没告诉我,你给我看看嘛,就看看…”

    某人很受用,把木牌交到她手上。

    “挂姻缘树上的牌子,唐老师,你觉得我能写什么?”

    被戳破小心思的唐珺同志并不在意,还是执着着去看牌子上写的字。

    果真字如其人,工整遒劲。

    细看内容:

    愿我如星珺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我是星,你是月,只愿每一个清夜里,你我流光,交相辉印。

    唐珺认出这是范成大的《车遥遥篇》中的词句,只是他自己改了一个字,把君改成她的“珺”。

    逐字看完,她腮颊渐红,控制不住嘴角,踮起脚在邓放脸侧印上一吻。

    “写得好,赏!”

    邓放眉毛一挑,先是惊讶,后又欣喜。

    这是唐珺第一次主动亲他。

    他嘴角快咧到耳朵根,长臂一伸搂过她在怀里抱的紧紧的,头埋到她耳朵边悄声调侃:“早说嘛,要知道这样我就多背几首了。”

    趁唐珺被抱着看不见,他手伸进她的衣服口袋里,两指捻着牌子夹出来,见上面只有四个字:

    起落平安。

    意料之中,不算惊喜,但有赌对了的窃喜。

    他又悄悄把木牌放回去。

    唐珺最受不了邓放凑在她耳朵旁边说话,整个身子都要麻了半边。她有些不自然地把人推开,自己掏兜把木牌放到邓放手上,大爷似的指挥着:“挂上去吧。”

    初春的灿阳照得人心暖暖,撞钟声恰好在此时响起。微风拂过,树叶、绸带、木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为了配合钟声谱的曲,阳光投下的树影婆娑摇曳,在两人身上不停跳动着。

    古刹之中,百年树下,爱人依偎。

    …

    回正殿去找爸妈时,唐珺和邓放又经过供奉着地藏王菩萨的偏殿。邓放突然挠挠唐珺的手心,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珺珺,其实你拜我比拜菩萨有用,我把工资卡交给你,你的存款搞不好能多一位数。”

    他说的漫不经心,唐珺却结结实实听进去了,定在原地路都不会走了。

    “你这么有钱?”

    她眨巴着眼睛问。

    邓放揽过她的肩,推着她继续往前走,“养你绰绰有余……快走叔叔阿姨等着呢……”

    “谁要你养,我也有钱……”

    “诶,你要不看看哪个菩萨管孩子,来俩我也能养。”

    “……你点菜呢?”

    ……

    碰上头,唐爸唐妈人手一个小福袋。

    唐爸手里的给了邓放,唐妈手里的给了唐珺。

    “过几天你们就走了,一走估计又是两三年回不来,只能有机会我跟你妈妈去看你们,”唐爸看着两人,语重心长地说,“家里都好,你们忙,不用担心我们……”

    每次一到这种嘱咐环节,唐珺就忍不住要红了眼眶。

    在外她可以独当一面,把自己照顾好,可内里她也是一个恋家的孩子,只是特意把那份思念藏起来。

    不想就不会难受,她跟自己说。

    跟唐珺回家这些天,邓放实实在在地又感受到了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他很感谢唐妈唐爸信任他,愿意把女儿交给他。

    刚刚,唐爸把福袋放在他手心的时候,那模样与他记忆中的父亲有一瞬重合。

    一样的沉默内敛,一样深爱自己的孩子。

    熟悉过后他也发现,其实唐妈很能聊,也很爱操心,就像所有的妈妈那样,总是在絮絮叨叨中替丈夫和孩子打点好一切,还能神奇地平衡好工作和家庭。

    “这个福袋也算个念想,保平安的,你俩工作性质摆在这,我就不多说了,下次回家别缺胳膊少腿的就行……”

    标准的唐妈式嘱咐。

    “哎哟…”唐爸无奈地叹了一声,拍拍邓放的肩,笑道:“你阿姨一直比较耿直,别介意啊。”

    两人转头。

    “哭哭哭…多大了还哭,都要嫁人了还哭成这个样子,啧……”

    “啊——妈妈,我舍不得你嘛……”

    那边,唐妈又在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唐珺,抬着手看上去是嫌丢人要捂她的嘴,实际是要给她擦眼泪。

    邓放内心摊手,他还能说什么?那位耿直的彪悍女士的缩小版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了。

    ……

    几天后,带着心里的一万个舍不得,唐珺还是和邓放一起踏上了往西北的归程。

    路上,邓放看她一直闷闷不乐,也没有打扰,知道她要时间自己消化,他能做的就是给唐珺当个合格的靠枕。

    枕着他的手臂,唐珺在想,太过漫长的想念后,短暂的相聚到底是算奖励还是惩罚呢?她分不清楚。

    今天送机唐妈没有来,她说科室的小年轻过年都没能回家,她作为带头的,要起到表率作用,回医院替人值班去了,就不送唐珺了。

    唐珺当然明白妈妈也是舍不得,干脆就找个借口,不去目睹离别的场面。

    头一天晚上收行李的时候,唐妈一边往她箱子里塞东西、一边悄悄抹眼泪,她知道的。

    踏出家门,她们还是要回归到各自的角色上去。

    落地的时候,唐珺刚睡醒,拖着脚步懵懵地跟在邓放身后,还有点起床气,就想黏着他。

    邓放拉着箱子,看着渐晚的天色,拢了拢贴在身侧的人,抬眼寻找来接机的小同志。

    按理说人应该提前到,这会儿却不见,邓放摸出手机想打个电话,就听见背后精精神神地喊了一声,“邓首席!唐老师!”

    转头,人家在后面一个出口,他们刚刚没看见。

    邓放招招手跟人示意,身侧睡眼惺忪的人突然一下弹开在旁边立正站好。

    “好久不见啊 ,辛苦,麻烦了。”唐珺笑着打招呼,半点不见没睡醒的样子。

    她认出来,这是她第一次来的时候送她去基地的小同志。

    对面的小同志也看得一愣。

    小同志:这不是两口子吗?怎么有种偷感?

    邓放:得,离开家又换模式了。

    车快驶出市区的时候,邓放朝街边瞟了一眼,示意小同志靠边停一下,然后下了车。

    车上的俩人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就默默等着,没过一会儿,就见邓放揣着两根糖葫芦回来了。

    他递了一根给唐珺,“来,拿着。”又把另一根放在副驾,给开车的小同志,“给你留一根儿,你待会儿也吃啊…”

    小同志连连道谢,“诶哟,首席太客气了,谢谢您…”

    他摆摆手,“没事儿,辛苦你来接我们一趟。”

    唐珺觉得不对,低声问他:“你买糖葫芦干嘛?”

    邓放就着她的手自己先咬了一个,又推回去她面前,“你从上飞机开始就闷闷不乐的,嘴瘪的能挂油壶了,吃点酸酸甜甜的心情好。”

    唐珺有点小害羞,她还不太习惯这种当着人的秀恩爱,但前面的小同志已经接话了。

    “难怪呢,我这是沾了唐老师的光了。时间过得也真是快啊,还记得第一次接唐老师去基地的时候呢,这都快能喝到喜酒了吧?提前恭喜您两位了,这糖葫芦我就当喜糖吃喽!”

    小同志年纪轻轻、朝气蓬勃的,会看势头会说话,邓放也高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到了基地,小同志帮着把行李拿下车,还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首席,以前老听他们说您严肃,我看啊,误会大了。”

    邓放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和唐珺一起向小同志道了谢,准备回住处休息。

    “珺珺,我严肃吗?”

    “反正我刚来的时候看着你挺不好相处的……”

    “怎么会,现在不是相处的挺好的吗?”

    “你正经点行不行……”

    那个小同志说的确实没错,以前的邓放看着傲气又严肃,现在可不知道比以前活泼了多少倍。

    邓放的衣服跟唐珺的放在一块儿,他自然就跟着过去了。

    两人刚把衣服收拾好,电话同时响了起来。

    唐珺的是魏总打过来的,邓放的是雷宇打过来的。

    “小唐?回基地了吧?你到工作室来一趟,有个会要开。”

    “老邓,有任务,来工作室开会。”

    眼神一对,应该是同一个事儿。

    两人各自换了衣服,往工那边赶。

    会议桌旁,韩君昊坐在正中间,工程师和技术员坐一边,试飞员坐另一边,见人来齐,会议正式开始。

    大致内容就是,上级部门刚刚下发了与邻国的联合军演指示公告,在本次军演中,最新一代隐身战机即将首次亮相。

    由于军演时间提前于原定计划,为了保证过程顺利,新一代隐身战机的飞行任务将由试飞局来完成,担子这就落到邓放他们歼击机大队上。

    能作为第一批驾驶新型隐身战机的飞行员接受检阅,何其荣耀。

    底下坐着的众人已经摩拳擦掌,试飞员们说着就要找指导员制定新的训练计划,迫不及待想看见明天早晨旭日东升的训练场。

    后勤机动组的人员名单也在会议最后公布了,唐珺会作为魏总的助理以及随队翻译,和另一位技术员一起参与这次军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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