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妍，”凌宇安被她吓了一跳，忙起身抱住了她：“怎么了，你贫血吗？”

    “没有，我没事。”白暄妍眼前的黑幕逐渐消散，却仍然有许多金星在飞舞划动。她第一次知道眼冒金星这个词竟然是写实来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安慰凌宇安道：“应该只是蹲久了，真的没事。”

    凌宇安怀疑地望着她：“以前有过吗？”

    “没有，第一次这样。”白暄妍倒也没有说谎，只不过以前没机会久蹲而已。

    她靠着凌宇安缓了一会，觉得自己好像恢复正常了，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问道：“我是不是应该先洗脚，再穿鞋？”

    “前面有冲水的地方。”

    白暄妍抬头看向凌宇安，见他皱着眉，似乎仍是担忧，于是冲他笑了笑：“干嘛这个表情，你别皱眉，我都好了……啊啊啊——”话音未落，凌宇安已经单手将她抱起。

    凌宇安边走边向她解释：“你不是怕踩到什么东西吗，我抱你过去。”

    “凌宇安，”白暄妍坐在对方的小臂上，整个上半身几乎没有什么依靠，她不得不搂住凌宇安的脖子，“你多高……”

    凌宇安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以为白暄妍是在转移话题。可他还是答道：“186。你是不是还想问我多重？”

    白暄妍：“……”

    对方比她整整高了20厘米，那她现在的高度少说也有2米。

    白暄妍声音打颤：“不是，太高了，我有点害怕……”

    凌宇安：“……”

    好在冲水的地方并不远，凌宇安很快就将她放下。他蹲下身，撩起袖子，转头看着白暄妍，一副万事俱备就等她抬脚的样子。

    白暄妍脸上微红，站在原地不动：“你起来，我自己会洗的。”

    凌宇安也没有动，保持着之前等待的姿势：“你自己怎么洗？先抬右脚，洗完右脚踩地面，然后洗左脚，洗完左脚踩地面再洗右脚，无限循环是吗？”

    白暄妍：“……”

    她环视四周，想找出一点证据来反驳对方，可发现海滩周围的其他人大多穿着拖鞋或者凉鞋，不脱鞋站着冲水也很方便。而她自己，穿的是运动鞋。

    白暄妍：“…………”

    “坐好，”凌宇安拍了拍她身后低矮的石凳，“我帮你洗。”

    即便白暄妍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凌宇安说得有道理。于是她不情不愿地坐下，不情不愿地抬起了脚。

    或许因为踩过的沙砾是温热的，此时水流显得格外凉，比海水更甚。白暄妍以为冲过水也就罢了，却没想到凌宇安一手扶着她的脚跟，另一只手捧着水，覆上她的脚心。他的手掌滚烫，不急不缓地拂去白暄妍脚底和脚背沾着的沙砾，动作轻柔。

    白暄妍一向怕痒，然而这一次，除了痒，好像还有些其他的感觉。她偷偷观察凌宇安的表情，发现对方只是在专心给她洗脚而已，似乎没有什么杂念。

    看来有杂念的只有她自己。自从昨晚那个梦以后，她对凌宇安，好像多了一些不可描述且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

    沈梦涵说得对，色令智昏，要冷静，要理智，要抵挡诱惑。

    白暄妍不断在心里默念这几句话，试图给自己洗脑。她望着凌宇安英俊的侧脸，又忍不住心想，可是这也太好看了，谁能对他没有想法呢？

    对不起沈梦涵，我是个俗人……

    白暄妍这边在天人交战，凌宇安那边却是浑然不觉。他扫了眼白暄妍膝盖上的擦伤和小腿的淤青，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张衡这人报复心太重，前两次都是交给校方处理，大不了就是记过，他难免不会再来报复。这是个麻烦。

    凌宇安这么想着，手上稍微加了点力，指腹划过白暄妍的脚心。白暄妍本就怕痒，她不自觉地想要缩腿，却被凌宇安一把抓住了脚踝。

    “躲什么。”凌宇安说着，在她小腿肚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白暄妍：“……”

    很好，她已经可以预见今晚会做什么样的梦了。

    ……

    等凌宇安洗完，再次抬头看向白暄妍的时候，她已经快要熟了。

    凌宇安：“……”

    凌宇安：“这么容易害羞吗，我只是帮你洗脚，又不是洗别的……”

    “你别说了。”白暄妍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凌宇安也觉得刚才那句话有些不妥：“对不起，妍妍，我没有别的意思。”

    白暄妍捂着脸，含糊不清道：“……可是我有啊。”

    “你说什么？”凌宇安没听清。

    白暄妍：“……”

    她急中生智，转移话题：“我是说，我的脚……不好看。”

    这倒也是她的真心话。白暄妍喜欢穿球鞋，除了舒适方便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在她小时候，也曾经喜欢过穿凉鞋。G城的夏天和A城不同，A城沿海靠山，纵然是盛夏的下午，温度也不高，入夜后更是凉爽。G城在南方，夏秋两季潮湿闷热，穿凉鞋会舒适许多。白暄妍和她的小学同学们一样，在没有体育课的日子里会穿着凉鞋上学。

    可是有一天，她的一个同学指着她的脚趾问：“白暄妍，你的脚趾为什么和我们的不一样？”

    说者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出于孩童的好奇心罢了。可是听者，如白暄妍这么敏感又早熟，却是尴尬又不知所措。她从未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直到被这个同学指出的这一天，她才发现，旁人都是第一个脚趾最长，好像只有她，她的第二个脚趾略长于第一个。

    白暄妍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对方的，可是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凉鞋。也是从那以后，她有时候会刻意关注旁人的脚趾长短，每确认一次自己是异类，她的自卑就更多上一分。

    不过好在她一向是个喜欢逃避的人，既然对这件事自卑，那就逃避它，不穿凉鞋就好了。不去想就好了。

    就像今天在海边踩水，白暄妍想的是，反正会踩进沙里，踩进海水里，看不到就好了。只是她没料到，最后会以洗脚这种方式，把自己藏了多年的自卑，直白地展示给别人。

    “哪里不好看了？”

    白暄妍的目光落在凌宇安脸上，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一时不确定对方是在安慰她，还是真诚发问。

    她不敢看自己的脚趾，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自欺欺人地把自卑抛在脑后。

    “你不觉得我的脚趾……跟其他人不一样吗？其他人都是第一个脚趾最长，我……”白暄妍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垂下眼睛，却听到凌宇安轻笑一声：“跟其他人不一样，就是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