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命

    好吵,什么声音,路南枝想伸手将那哗哗的声音赶走,却发现怎么也伸不出手,便看过去,只见肩膀处满是鲜血,两条胳膊已不见了踪影,再去看腿,也是齐根消失,顿时心中惊恐万分,尖叫出声。

    猛然间路南枝便睁开双眼,才发现刚才竟是个梦,心中这才舒了一口气稍稍安定一些,想动,却仍动不了,只见自己整个人被顾醒风紧紧地抱在胸前,两人衣衫均已湿透。

    路南枝用力挣开也不见顾醒风醒来,便将他拖到一处荫蔽且干净的地方,又用清水将他额头上的伤口擦洗干净,这才坐下来休息。

    路南枝环顾四周,发现那处悬崖下正好是条湍急的河,减缓了冲击力,两人又顺流而下,被冲到此处,这才捡了条命,心中庆幸不已。

    却又担心起来,崖上只六清一人,不知能否逃过无心的魔爪,又怕那无心狠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下崖追踪而来,若是如此,那此刻两人的处境也是极其凶险,半分大意不得。

    正想着,却听得顾醒风一声□□,随后便睁开了双眼,那清冷的眸子只出现一瞬的茫然,随即便复清明,不见一丝慌乱。

    “醒风师兄,你醒了!”

    路南枝忙伸手去扶,可还未碰到他,便被顾醒风冰冷的眼神定在原地,随后她便尴尬的收回了手,

    “醒风师兄,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顾醒风艰难的坐起身来,随后便查看起四周的环境,沉思片刻后说道,

    “背我。”

    “啊?!”

    路南枝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刚才还不许别人碰他的人,此刻竟让自己背,便疑惑地看向顾醒风。

    顾醒风却是微微皱眉,冷声道,

    “我的腿摔断了,双臂又因刚才脱了力,要想活命,迅速离了此地。”

    听了这话,路南枝却是不由暗暗佩服起顾醒风来,这人腿都折了,竟是一声未吭,若不是他说出来,只怕路南枝到现在都不会发现。

    便忙蹲下,让顾醒风上来,却又想到他的双臂已没了力气,便又转过身来,去扒顾醒风的外衣,为避免顾醒风又误认自己占他便宜,便解释道,

    “暂借醒风师兄外衣一用,现在情况危急,也请师兄勿拘小节。”

    顾醒风未语,只是拿那冷嗖嗖的目光看着路南枝,路南枝顶着压力,终于将他的外衣剥了下来,复又蹲下,待顾醒风爬到她的背上,便将外衣当做绳子,将两人的腰绑在一处,以免他滑落下去。

    本以为顾醒风身形颀长瘦削,背起来不会太重,却不成想他整个人压上来时,路南枝差点仰面翻过去,亏得她抓住了一旁的树干,硬是憋住一口气,这才稳住了身体,勉强站起身来。

    待她站稳,顾醒风也暗自呼出一口气,他僵硬着身体不敢乱动,生怕任何多余的一个动作便将这个摇摇晃晃的身躯压垮。

    路南枝深吸了几口气,等身体渐渐适应了顾醒风的重量,这才迈开步子向别处逃去。

    一路出了山谷,路南枝也不敢停留,生怕无心追上来,便背着顾醒风只顾闷头逃窜,待日落时,两人这才出了山林,来到了大路上。

    面前的两条路让路南枝停了下来,她喘着粗气,不知继续走无人的山野小路还是人迹渐多的大道。

    犹豫间,便听得顾醒风清冷又沉稳的说道,

    “上大路。”

    路南枝略一寻思,便想通其中关节,暗叹顾醒风心思机敏,也不再犹豫,便抬步向大道走去。

    不多时,路南枝便看到了一户农家,那农家院中堆了草垛,烟筒中正徐徐冒着袅袅白烟,显然正在做晚饭。

    路南枝心中一喜,步子便也加快了不少,很快便来到了那户农家的院外,她刚要推开篱笆门进去,又想起顾醒风那模样太过招眼,便开口说道,

    “醒风师兄稍待片刻,我去向那家人讨口吃的便来。”

    顾醒风并未言语,神色也无不耐,路南枝只当他同意了,说着便环顾起四周来。

    发现院外竟也有一垛稻草,便将顾醒风放到稻草垛旁,又将干草盖在他身上,直到顾醒风与干草融为一体,路南枝这才满意的舒了一口气。

    “醒风师兄忍耐片刻,我去去便来。”

    本以为顾醒风不会回应,却不想那厚厚的干草里竟发出个嗯字,路南枝有些惊讶,不由得细细看去,仿佛能从这无数的细缝中看到一双清冷的眼睛,那双眼也在看她,竟看得出奇认真。

    随后路南枝便转了目光,向农家小院走去,可走了两步又再度转了回来,对着那垛干草道,

    “不知醒风师兄可随身带了银两?”

    毕竟不好向别人空口讨饭,况且如今他们又是这么个危机时刻,也不敢耽搁时间,最好付人银两,速战速决。

    话落,一个银底金边的钱袋子便从干草垛里抛了出来,路南枝连忙接住,朝着顾醒风拱了拱手,又再度向小院走去。

    路南枝推开篱笆门,径直走向那间冒了白烟的房子,待走到近来,便看到一个头包粗布巾的农妇正蹲在灶前烧火,听得动静便抬起头来,她一脸警惕,皱着眉头问道,

    “你是哪儿家孩子,来我家做甚?”

    路南枝忙扬起笑脸说道,

    “大嫂莫要误会,我叫小路,是镇上大户人家的丫鬟,今日是随主家出游来,不想车夫竟偷偷喝了酒,误将马车赶进了河里。。。。。。”

    路南枝顿了顿,又道,

    “幸人无大碍,只是无法继续赶路,主家命我出来寻些吃食,再讨两件换洗衣物,大嫂放心,定不会叫大嫂白忙活一场。”

    听了这话,那妇人面上便露出些和善来,见那小女孩虽形容狼狈,但穿着却是不俗,又生得灵气十足,话也说的得体,便将她的话信了六七分。

    又听到能得酬劳,便再不疑有他,只是怕那大户人家吃不惯她这粗食,便犹豫着说道,

    “我这里只是些乡野的农家饭菜,只怕。。。。。。”

    路南枝会意,不待那农妇说完,便道,

    “大嫂不必担心,能吃便可。”

    听到女孩这样说,那农妇也不再顾虑,直接找来碗,掀开锅盖,装了几根热腾腾的红薯递给她,又扭身进屋翻找了一阵,拿了两件浑身打满补丁的衣服出来一并递到她手上。

    那妇人正暗自计算着银钱,怕要价高了那女孩不依,只要个本钱自己又不甘心白忙活一场。

    究竟如何要价能多得几枚铜板,正自思量间,只见那女孩伸出手来,掌心便是一颗碎银,那碎银粗略一看至少有一两之多。

    那妇人心头先是一惊,随即便是狂喜,嘴角都不自觉上扬起来,只听得那女孩说道,

    “多谢大嫂仗义相救,区区钱财,不足挂齿,只当聊表心意。”

    那妇人忙接过碎银,也是连声道谢,声音里都不自觉带上了亲切,直把路南枝送到门外,看着她走远,这才兴冲冲回了屋中。

    路南枝走了一会儿,见那农妇返身回屋,这才又绕了一圈,谨慎的返回到顾醒风的藏身之处。

    待走近时,却见那杂草和她走时并不一样,似是被人翻动过,路南枝心中一沉,暗叫不好,忙去扒干草。

    由于太过心急,手上也不自觉用了力道,猛然间,路南枝只觉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接着便听到了顾醒风清冷的声音,

    “路南枝,你在戏耍于我?!”

    待干草落尽,路南枝便看到顾醒风清俊的面上略带些阴沉,光洁的额上却有一道明显的微红印记。

    路南枝这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竟误伤了她那师兄,但见他无事,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忙略带歉意的说道,

    “醒风师兄勿怪,南枝见草垛有翻动的痕迹,一时心急这才失手误伤了师兄,实非南枝所愿。”

    顾醒风目光一凝,面色不动的说道,

    “许是风吹所致。”

    路南枝点点头,从地上端起那碗红薯放到顾醒风的跟前,说道,

    “醒风师兄,先吃点东西吧!”

    顾醒风也不嫌弃,直接拿起一个红薯来吃,虽是已经饿了,却依旧吃得斯文优雅,全然不似逃命一般。

    路南枝又搬来一捆干草挡在他二人身前,这样从远处便看不到他们了,待干完了这些,她才坐下,也拿起红薯来吃。

    先前急着逃命并不觉得多累,现下这一坐,路南枝倒觉出累来,渐渐手脚酸软,后背生疼起来。

    路南枝是真饿了,几口便啃完了手中的红薯,便又拿起第二根吃起来,也是几口便下了肚,又拿起第三根,待第三根吃完,又去伸手拿,却发现碗中已空无一物了。

    再看顾醒风,仍是一根红薯未吃完,路南枝面上腾得就红了起来,自己竟不知不觉将红薯全吃光了,全然未想到给他多留一根。

    就算自己不待见这人,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同门师兄,这次又救了自己一命,且这红薯又是用他的钱得来的,这时只顾自己饥饱便有些说不过去,心中便生出些许羞愧来,

    “醒。。。。。。醒风。。。。。。师兄,可是。。。。。。还未吃饱?”

    顾醒风将最后一口红薯咽了下去,又看了一眼空碗,只淡淡道,

    “我已吃饱。”

    这话路南枝自是不信,却也没有戳破,毕竟如果自己再不吃些东西,待会怕是连背他的力气都没了,两人的危机只会更大,便也装着糊涂道,

    “那便好!”

    顾醒风盯着路南枝又道,

    “若是不看你这人,光看这饭量,倒还真像个男子。”

    这话路南枝却是不爱听,心道,我若不吃这么多饭,哪有力气背着你跑这么远的路?直接原地等死算了,便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只能说明醒风师兄见识有限罢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些东西不瞧见,你永远都想象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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