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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诗换饭

    话说这桃源镇与京都毗邻,地方虽不是很大,确是入都必经之地,所以来往人流本就不少。又因本地人以侍弄桃树为生,每到春暖大地时节,桃花便竞相开放,但再怎么娇艳,一树不足为奇,一园也极为常见,难得的是方圆万里皆为花海,如是登高眺望,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因这桃花,本地人又练就了一手酿酒绝活,以桃花入酒,便称作桃花酿。这酒与别处不同,酒香花香交融,入口微甘且不上头,所以极受欢迎,特别是姑娘小姐的闺中之宴,是必不可少之物。

    如今这个时节,恰是莺飞草长,桃花夭夭之时。为着花海,为着桃花酿,为着入京都,是以桃源镇也到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鼎盛时节。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路南枝跟着大小虎便来到了一条繁华的街上。入口是一个造型别致的牌楼,上书三个大字,路南枝不认得,小虎却不知为何叫这条街为北街。

    街两边均是两层古色古香的建筑,或客栈或饭馆或是其他做生意的铺子,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两边还有各色小贩摊子,各种吆喝声,迎来送往声不绝于耳,怎一个繁华了得。

    路南枝无心这些,肚子里的东西早已消化殆尽,空气中食物的味道让她迷醉又煎熬。

    三人来到一个宽敞的地方,靠着墙根坐下。小虎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举着破碗,仰头观察着行人,嘴里还念念有词,

    “各位善人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可怜可怜我吧。。。。。。”

    看到面善的妇人还讨好的笑笑,叫得更加卖力,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业务已极其熟练。

    感觉到路南枝在看他,小虎黑乎乎的脸又皱在一起,暗暗骂了个滚字,便不再搭理她,继续自己的乞讨事业。

    路南枝心中默默为他奉上一个国际通用手势,便也懒得再看,不过倒也真的往一旁挪开了一些距离,怕他们影响自己的发挥。

    观察一番后,路南枝小声的清了清嗓子,然后平地炸起一声雷,

    “走一走,瞧一瞧,各位过路的大善人,听一听小乞儿我今天说个新鲜事儿!听了权当解解闷儿,不听也不误您奔前程!”

    “走一走,瞧一瞧。。。。。。”

    清脆还稍显稚嫩的声音阵阵传开,引得行人有些好奇,不由得纷纷驻足,顺着声音寻去,确是一个乞儿。

    那乞儿约莫八九岁上下,看着极其消瘦,头发杂乱,又一身脏污,整个人黢黑得辨不出模样性别,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尤其灵动。

    它们含情带笑,似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让人心情愉悦。仔细一瞧,那水却极深,黑洞洞的探不到底,不由让人心生一丝寒意,不敢生出轻视之心。

    众人不觉心中一凛,好一双自带灵气的眸子!再细听之,不觉更加好奇,竟想听那乞儿细说个明白。

    只听有人问道,

    “什么新鲜事儿说来听一听!”

    又有人喊道,

    “叫花子讨饭也要博人眼球,胡闹!”

    有人讽刺道,

    “如今叫花子讨饭也讨出了花样!”

    又有人催促道,

    “小叫花子快说啊!”

    路南枝见时机成熟,收了刚才的夸张之状,改做平常聊天的口吻,既不让人觉得过分积极,也不显疏离,

    “哪位好人能赏小花子。。。。。。”

    路南枝原本想说吃顿好的,但转念一想,现如今自己这乞儿身份,在别人眼里怕还不如一只看家狗,让人抛点喂雀儿的食儿,别人还能拿你逗个趣,想人家掏银子请你吃饭,别人都嫌自贱了身份。

    有口吃的保命要紧,还要什么自行车啊!想到此处,路南枝遂改了口风,

    “能赏小花子一口吃食,小花子愿赠诗一首!”

    小花子此言一出,竟惹来围观人一阵嗤笑,亏得先前还觉得这乞儿与众不同,现在看来只是寻常乞丐,为讨一口吃的,哗众取宠罢了。

    众人顿觉没了兴致,还有甚者当街竟骂了起来。

    路南枝心里暗哼一声,也不管众人是何反应,自顾自摇头晃脑,还拿起了手边的破瓷碗轻轻地敲击地面,竟敲出一种轻快的节奏来,嘴边也念念有词道,

    从前生活不知好,

    鸡鸭鱼肉少不了,

    父母朋友在身边,

    一得休息家里摊,

    不求大富和大贵,

    平安健康小儿求,

    转眼一场如大梦,

    如是周庄梦了碟,

    真真假假假假真,

    如今确是乞儿身,

    遭人白眼被人欺,

    肚中常有八分饥,

    蝼蚁纵有鸿鹄志,

    英雄也有折腰时,

    一个馒头不嫌少,

    三个馒头也不多,

    只要肚里能管饱,

    管他今夕与明朝,

    管他今夕与明朝!

    一段词了,破碗也应声而裂,零零碎碎的瓷片铺了一地,像是小乞儿要售卖的商品,再往上瞧,便是那张黢黑但灿烂的笑脸。

    这一段新奇的词配曲刺激着众人,好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人群中传来几声叫好。但自觉有些身份的人,尽管也被这曲儿摇晃了心神,却因瞧不起这乞儿,不愿平白降了身份,所以仍是沉默着冷眼观看。

    这时一位壮汉咳嗽了一声,冲着乞儿喊道,

    “小叫花子唱得挺热闹,口气倒也不小,竟还敢说会作诗?!”

    路南枝笑脸依旧,声音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我这诗也是偶然得来,源自一位高人,乞儿我虽身贱鄙陋,不解其意,却也觉此诗不凡。”

    听此一说,众人的好奇心竟又被勾起,脸色各异了起来。

    路南枝扫视着众人的反应,心里有些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接着便继续道,

    “我琢磨着这诗似乎与咱们桃源镇有点关系,因为当日高人喝得酒就是咱们镇最有名的桃花酿,我打远一闻,就闻出味儿来了!”

    听此一言,围观的众人又笑倒一片,就连最近矜持的未出阁小姐都拿着帕子捂在嘴边偷着乐。

    众人想,这到底不过是个无知乞儿,喝得是桃花酿就做桃花诗,那吃条鱼,是不是又该给鱼做首诗?!虽这么想着,却也没人说破,众人只是隐隐的对乞儿所说的诗又多了几分好奇。

    路南枝自然不知众人所想,本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思想,继续再接再厉的说道,

    “小花子几日不曾吃过东西,命危之际,突然想起高人这首诗来,说与众位听,一是想换一口吃食果腹,二是想让众位也能从妙诗之中窥得一丝高人的风采,三是我与高人有缘,如今日因高人之诗获得救济,幸保得一条贱命,也算是为高人增添一份福德。”

    一番话说情真意切,不觉让人平添几分亲近之感。众人又见小叫花子态度不卑不亢,说话也不像一般乞儿样的粗鄙,无形之中便高看了她一眼,都开始纷纷催促起来。

    “快说吧,说得好,多给你几个馒头!”

    “就是诗不好,就冲你刚才那段曲儿,我也给赏你倆馒头!”

    “快说!”

    “说吧!”

    “刚才曲儿不错,说完诗,再来一个!”

    “小子,快说,大爷我赏倆钱儿给你花花!”

    那乞儿听了催促也不急,却不说话,只拿那双灵动异常的眸子扫视众人,几番下来,渐渐有人会意。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扔来了两枚铜钱,有了第一人便有第二人,一时间铜钱渐多,噼噼啪啪竟如大雨般砸下,落到路南枝面前。

    混在铜钱中的竟还有一个油纸包,热腾腾的还冒着香气,那香气一碰到空气,立时化作了鱼钩,顺着路南枝的鼻孔,钻进胃里,勾得肚肠生疼。

    路南枝强忍住冲出嘴角的口水,拼命往下咽,身体里似乎有一种恶狗扑食般的冲动,令她的手微微颤动着,路南枝强迫自己移开黏在油纸包上的目光,看向众人,口不由心的说道,

    “这些已足够,接下来请各位一睹高人之诗。”

    人群的声音瞬间小了下来,路南枝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始念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随着稚嫩清脆的声音,人群彻底安静下来,渐渐就有人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念了两句后,路南枝停下来作思考状,实则是在努力咽着口水。

    她心里暗暗叫苦,明明装13的时时候到了,可这哈喇子是越咽越有,越有越咽,你要不紧赶着咽,还越聚越多,说着话都能从嘴里流出来。

    “不愿。。。。。。鞠躬。。。。。。车马前”咕噜一声,“。。。。。。世人。。。。。。笑我。。。。。。忒疯癫。。。。。。”,咕噜咕噜,路南枝险些被口水呛到,“。。。。。。无花无酒锄作田。。。。。。”

    一首诗罢了,路南枝已心灰丧气,感叹自己怎么就没装13 的命呢!不仅如此,还糟蹋了好诗,不仅糟蹋了好诗,还用这千古的绝唱只为换两个果腹“馒头”,真是有辱先贤。

    想起曾经自己三十好几也是凭本事吃饭的人,想起美好的社会主义,还有数不尽的美食和追不完的精彩剧情,路南枝一时悲从中来,竟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围观的众人已是炸开了锅,不想竟从这乞儿口中道出一首这样的诗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天哪,这哪是一首普通的诗,这是传世之作啊!有感叹,有赞美,有迷醉在诗意中的,甚至还有人当场拿出纸笔要将这诗记录下来。

    这诗怎么会出自一个乞儿呢?!不对,不是这样的,那乞儿不是说了吗,这诗出自一位高人。

    等众人从纷乱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待要问询那乞儿高人现在何处时,只见那处早已空空如也,钱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唯独那一地零零碎碎的瓷片,证明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没过多久,这首诗就传遍了桃源镇,由此扩散开去,更是传遍了全国上下。桃源镇也因此声名远播,成了一代名胜之地,上至达官权贵,下至到平民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兴起了一股游览桃源镇的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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