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

    上午练完功后,路南枝回去又多吃了两碗饭,直惊得何安目瞪口呆,要叫大夫帮她看看,路南枝再三保证自己无事这才算作罢。

    饭后路南枝又出去了一趟,将她上次看到的一种细长却极有韧性的小草摘了一些回来,随后便等在一楼。

    不多久,路南枝便听到吱呀一声,抬头一看唇红齿白灵气十足的莫迟已站在门外。

    路南枝赶忙站起身去接他手中的箱子,笑着招呼,

    “莫迟师兄好。”

    莫迟板着嫩嫩的小脸,如一个年老的教书先生一般慢悠悠的跨过门槛,坐到了书桌旁,却是一声不吭,路南枝心里直流汗,看着这小祖宗不太高兴啊。

    她把箱子放到桌上,又去倒了一杯水给莫迟,这才说道,

    “莫迟师兄一路辛苦,先歇歇脚,可巧我今日学了个杂技,师兄帮我看看演的可好?!”

    莫迟瞪了眼睛,怒斥道,

    “路南枝你如此不求上进,只知整日戏耍,还谈何大志?!”

    大志?你这连自行车脚蹬都够不着的娃娃还要什么大志?!路南枝虽心中不甚在意,却不敢表露出来,又觉这瞪着眼睛的莫迟更显可爱,便用手拽住他的白袍,左右晃动,央求道,

    “莫迟师兄,只一小会儿就可以了,耽误不了功课的!”

    莫迟却已打开箱子,拿出要用的东西,紧绷着小嫩脸说道,

    “莫要作妖,快坐过来,我要抽查昨天所学的字。”

    路南枝见事已不成,也没了兴致,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到莫迟身边,温习起昨天的功课来,没一会儿便把昨天学过的字都写了一遍,正待莫迟教她新字时,却听得他说,

    “有些累了,咱们歇上一会儿吧!”

    这才刚开始便累了?路南枝颇为疑惑地看向莫迟,见他脸色并无异常,只在路南枝看他的时候,莫迟又飞快的看向别处,眼神似乎有些闪躲。

    路南枝不明原因,只以为他身体有些不舒服,便放下笔来,关心的问道,

    “莫迟师兄,是否身体不适?不然南枝先送你回去,改日再来?”

    莫迟摇了摇头,随后一脸正经的说道,

    “我是看你有些累,听师傅说你早晨还要练功,饭后便跟着我习字读书,想来是相当辛苦,你先歇会儿咱们再继续吧!”

    路南枝便更加疑惑,却是面上不显,也想要看看那莫迟到底揣的什么心思,便笑着说道,

    “多谢莫迟师兄体谅,那南枝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路南枝说完,便站起身朝二楼走去。

    莫迟忙问道,

    “路南枝你去哪儿?”

    路南枝一脸疑惑,

    “莫迟师兄不是让我休息一下吗,我去二楼躺上一会儿便下来,也省得打扰莫迟师兄看书了!”

    莫迟面上一急,语气里便带了些怒意,

    “我是让你在这里休息,你去上面做什么,整日这般懒惰成性?!”

    路南枝又平白挨了一顿训,便坐回原位,打定主意要看看莫迟搞什么鬼,她便坐在那里不动,只一双眼睛盯着他看,莫迟被看得有些难堪,又训道,

    “你一女子怎敢直勾勾的盯着人看,成何体统?!”

    路南枝也不争辩,只是转了目光,又一门心思的盯着门扇看,并不说话,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

    莫迟板着脸哼了一声,拿起书又似乎看不下去,便也坐在那里一并看起了那门扇。

    一时间空气寂寞了下来,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路南枝说话,莫迟便故意大声的叹了口气,见她又没吭声,莫迟有些坐不住了,便漫不经心的地说道,

    “路南枝,咱们这般坐着甚是无趣。”

    路南枝看向那张故作淡定的嫩脸,回道,

    “莫迟师兄说得极是。”

    只听得莫迟又道,

    “无趣便些事可好?!”

    路南枝依旧道,

    “莫迟师兄高建。”

    “做什么事好呢?”

    “对了,你不是说新学了个杂技吗,正好表演一番。”

    路南枝这才恍然,心道,原来你莫迟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古董,暗自笑着,口中顺着他说道,

    “还是莫迟师兄想得周到,那你可要看好了。。。。。。”

    路南枝便伸出双手举于半空中,手心朝向莫迟,不断地晃动着十根手指头问道,

    “莫迟师兄,我手中可有何物?”

    莫迟依旧板着小脸,眼睛却分明冒着亮光,他仔细的检查了路南枝的双手后,才认真的说道,

    “无物。”

    路南枝随即一笑,便攥紧了双拳,又说,

    “借莫迟师兄一口仙气,吹到任何一个拳中便可。”

    莫迟虽满脸疑惑,却还是选定了一个,便鼓了圆嘟嘟的脸蛋凑山前去,用力吹去。

    随即路南枝便张开拳头,竟从里面竟跳出一个手指长的蚂蚱,猝不及防间莫迟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一步,待仔细看时,发现竟是个草编的蚂蚱。

    那蚂蚱通体墨绿,编得极其精致,一根细长的草径撑住它的身体,随着路南枝的手在空中摇动,似一蹦一蹦的,竟如一只真的蚂蚱那般活灵活现。

    莫迟的嘴角竟不自觉的向上勾起,眼睛也弯成了一个小月亮,似毛茸茸的小动物一般,可爱至极。

    路南枝一怔,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他笑,平日里这莫迟不是板着脸就是皱着眉头,哪还有一点孩童的天真浪漫,也不知是什么造成他这般少年老成,且性格别扭。

    这笑只一瞬,路南枝都还没看够,莫迟便又板起脸来,可眼睛却依旧亮如晨星,他似是小心又似不在乎的问道,

    “这是给我的?”

    路南枝暗笑一声,点点头,

    “是莫迟师兄的仙气化来的蚂蚱,自然归师兄所有。”

    闻言,莫迟便一把夺过蚂蚱,揣到了衣服里,但嘴角又克制不住的想往向上翘,又复平静,又向上翘起,又平静下来,如此三五次,莫迟这才整理好表情,一如平常的模样。

    得了蚂蚱,莫迟便立刻一脸严肃的说道,

    “休息够了,莫要耽误时间,拿起纸笔跟我认真学字。”

    路南枝心道你这小子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当下又回了座位,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学习认字。

    今天的字明显比昨天要复杂一些,加上比划极多,先前又学了些简单的,难免有些相似的,以至于路南枝即便非常认真,也是勉强才能记住,待五十个字学完,她已经有些头昏脑涨了。

    可莫迟这个严师却不肯放过她,非要让她又一遍一遍的默写,待将这些字全部记熟才算罢休。

    待全部完成,又听莫迟抱怨道,

    “你今日心思散漫,比之昨日足足慢了半个时辰有余,路南枝你已拖慢了课业进度。”

    路南枝心中一凛,暗叹莫迟心思细腻,竟把她的学习进程都早已规划好,不由得说道,

    “莫迟师兄见谅,明日南枝定会集中精力,不再如今日一般。”

    随后莫迟又递给她一本类似于幼儿启蒙的书让她看,有不懂的便问,自己则背对着路南枝,小心的拿出刚才那只草编蚂蚱细细研究起来,路南枝看书间隙偷看他时,莫迟又弯了眉眼,笑得无声。

    书中的字路南枝大部分都认识,所以勉强能看懂其中内容,如有遇到不认识的她便用笔记下,待读完之后一并问之。

    路南枝正看得认真,突又听莫迟问道,

    “路南枝,你会编兔子吗?”

    路南枝抬头看过去,却撞上一双满是渴望的眸子,那张小嫩脸更是紧绷的带上了些小心。

    路南枝奇怪,却是点头道,

    “会啊!”

    只一瞬莫迟的脸便生动起来,又问道,

    “真的?”

    路南枝再次点头,复又说道,

    “如若莫迟师兄喜欢,改日南枝为师兄编一个便是了。”

    莫迟却又摇了摇头,似是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

    “你能教教我吗?”

    路南枝不禁有些疑惑,虽然跟莫迟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却是绝不肯把时间花在这上面的人,虽有疑惑,却也并不敢问,怕又被平白训斥一顿,只是痛快的应道,

    “这有何难,现下我便去摘些这草,莫迟师兄一看便会。”

    莫迟分明有些欢喜,却仍是摇头说道,

    “今日便罢了,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待我回去赶一赶,想是能凑出时间跟你学编兔子。”

    路南枝听了不禁更是奇怪,这莫迟小小年纪能有什么事,竟连学个编兔子的时间都没有,不由得问道,

    “莫迟师兄有什么事,南枝愿为代劳。”

    莫迟一听,又板起嫩脸皱起眉头,训斥道,

    “代劳?我将来是要作掌事的,你代劳我作掌事?”

    路南枝听了流出汗来,连忙拱手道,

    “南枝不敢,还请莫迟师兄恕罪。”

    莫迟哼了一声,仍冷着脸说,

    “我不习武便无事可做?那你可知道咱们逍遥门这世外桃源般得生活是如何得来?如若所有人只顾一心向武,何人替逍遥门看这前路,以避这世间险恶。。。。。。”

    说道此处,莫迟的眼神更是凌厉非常,

    “我师父虽不习武,但却没有一日不曾操劳,因为他是逍遥门第十三代掌事,他要做这逍遥门的一双眼,操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辈的心。。。。。。””

    路南枝震惊的看着莫迟,他异常坚定的眼神中似带着某种信念,这信念燃着火,令他整个人褶褶生辉。

    不知为何路南枝竟有些心疼起这个未来的小掌事,但又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自责道,

    “南枝惹莫迟师兄不快,南枝甘愿受罚。”

    莫迟并未回应,仍是那个古板严肃的小人儿,他拿起书,轻轻点了点桌子说道,

    “今日再多习五十个字,明日我来找你学编兔子。”

    路南枝闻言又强打起精神,

    “那就有劳莫迟师兄了!”

    日薄西山时,莫迟给路南枝留下课业后便提着小箱子匆匆而去,似是心中藏着急事一般。

    路南枝倚着门扇目送他,于逆着的大片金光里,独留下那渐行渐远的小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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