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屋和围栏果然新颖许多。打开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应该是长时间无人居住的原因。

    左右没有挑挑拣拣的权利，邴宛宸开始收拾屋子。陈婆和阿云搬来了一套床铺和生活用品，虽说陈旧，但还算整洁干净。自从昨天得知邴宛宸举目无亲之后，陈婆完全不把她当外人，能帮点就帮点。

    晚上，邴宛宸继续在陈石家蹭饭。农家人晚饭很简单，不过一个馒头和一碗稀粥。吃完饭，邴宛宸问道：“陈大爷，你们家里有土豆和萝卜吗？”

    今日整理院子的时候，邴宛宸看到一些简单的农用工具，决定在院子里尝试种些东西。以前高中生物上学到过，萝卜和土豆靠块茎就可以长大，最容易种植。

    “土豆是什么？”陈婆问道，小宸又开始讲他们听不懂的话了。

    邴宛宸一时语塞，忽然记起土豆在中国是由国外传进来的，也许在华魏国也不会有土豆。“就萝卜吧。陈大伯、陈大娘，你们想不想让小石头念书？”小石头已经六岁，已到读书的年纪。

    陈石和陈婆震惊不已，念书可是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儿。陈石动了动嘴唇，半晌才问道：“小宸，你识字？”

    邴宛宸笑起来，自信地说道：“识几个字，教小石头没问题。”

    阿云道：“可我们没钱交学费。”

    邴宛宸：“你们救我一命，我怎么好意思收钱。”

    “太好了！”陈石顿觉天上掉下一个好大的馅饼。他不过一时兴起，带邴宛宸来了西关城，没想到竟有如此回报。陈石激动地站起来，欲上前抓邴宛宸的手，却想起她是个姑娘，只好作罢，紧紧抓住衣襟。

    陈石祖祖辈辈都是放羊的，如何能供得起一个娃读书。如今有人肯教小石头，他们家要烧高香了。陈石轻抚胡子，脸上洋溢着笑容，仿佛看见小石头正坐得板板正正、朗声读书。

    陈婆更是激动地拍了拍大腿，道：“真是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邴宛宸有些尴尬，陈石和陈婆不至于这么激动吧，能不能教得好还另说。“我先做些准备，等过两天再开始。”

    回到家，邴宛宸点上油灯，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打量着新家。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一张土床、一张桌子、两个木凳，隔壁的厨房除了一口大土灶，空空如也。明天她得找陈婆学习烧土灶的方法，还得问问哪里可以买到大木桶，否则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

    邴宛宸叹口气，拿着陈婆刚送来的木盆，到院子的水缸里打一盆凉水，从背包里掏出洗漱用品，简单地把身上擦拭一遍，紧接着洗脸、刷牙。她记得古代人是用盐清理牙齿，不知道到哪里可以弄到。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上厕所。古代农村的厕所实在不敢恭维，真得令她不敢下脚，看来必需品里又多了件东西—便盆。

    心里装着事，邴宛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才睡着。

    邴宛宸醒来时天已大亮，现在手机早已没电，估不准几点钟。刚洗漱好，小石头端着一个筐子进了院子。“小宸姨，这是我家刚煮的红薯，送点给你尝尝。”

    邴宛宸接过热乎的红薯，笑着摸了摸小石头的头，“谢谢。小石头，能回去帮我问问你家大人能不能来教我生火？”

    “我就会，生火这事我经常干的。”小石头拍拍胸口。于是，小石头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帮邴宛宸。

    邴宛宸决定在院子里开辟出一块空地用于种菜。首先，她与小石头一起将杂草清理干净，然后拿着铲子开始在这块地上挖起来。小石头不敢苟同地走过来，小宸姨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干起农活来这么笨拙？他伸手拿起一把铲子，一边示范，一边讲解，“小宸姨，铲子是这样用的。”

    邴宛宸汗颜不已，到了古代，动手能力竟还不如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小石头的帮助下，邴宛宸把昨天从陈石家借来的萝卜切成块种了下去。如果能种成功，她还可以试试红薯。

    邴宛宸正准备给萝卜浇点水，看到大水缸里满满的水，很是诧异。她问道：“小石头，你知道水缸怎么满了？”

    “早晨爷爷打的。村里就一口水井，家家户户都要去打水的。可惜我年纪小，打不了水。”

    邴宛宸心头一热，陈石一家为她考虑如此周全。午饭依旧是陈石家提供的，一小份水煮萝卜、一个馒头。

    吃过午饭，邴宛宸开始学习生火。小石头先把土灶清理干净，填上干树枝，然后再将干树叶放在灶口上，拿出火石对着干树叶打了两下，一些火星跳到树叶上，树叶慢慢燃烧起来。小石头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根，把烧着的树叶往里捅了捅。

    小石头解释道：“刚开始不要放太多干树枝，容易点不着，也不能放太多，不然烟太大。”

    邴宛宸这下明白了，原来生火是个凭经验的事儿。

    小石头走后，邴宛宸把笔墨纸砚和书拿出来。既然答应教小石头，她这个当老师的怎么得先学习学习。《三字经》和《千字文》算是启蒙用书，字不难认，难就难在写。

    邴宛宸仅在小学时出于好奇练了两年的书法。用惯了硬笔，突然改毛笔，自然要下功夫练上一练。她铺开一张纸，开始练习起来。

    第一张，说实话，不堪入目，写几个复杂点的字直接洇透纸。

    第二张，稍稍好些，但字体依旧歪七扭八。

    ……

    一个时辰过去，一小沓纸已经见底。邴宛宸盯着最后一张可堪入目的纸，苦笑不已，以这个速度，就算是把钱全用来买纸，也练不好字。

    第二天，邴宛宸依旧整理院子。除了开辟出的空地，她将院子的道路重新修整一番，从屋门口到院门口铺了一条石头路，避免下雨后地面太过泥泞。之后按照小石头教的方法，练习生火，结果弄得厨房浓烟滚滚，吓得陈石一家立刻跑过来查看，以为她家着火了。

    三日后，小石头正式开始学习认字。现下时节，天气还不冷。邴宛宸便把桌凳搬到院子，两人开始一对一教学。首先学的是《三字经》，小石头的发音带着当地的口音，邴宛宸先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他的发音。

    每日上午，院子里都会传出小石头朗朗的读书声，引得路过的村民纷纷侧目。有时，村里其他小朋友一脸羡慕地趴在院子的围栏上，恨不得和小石头一起读上几个字。

    肚子越来越大的阿云只能在家里干些家务，每天都站在自家院子里观望好一会儿。她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嫁到陈石家，不过从种地改为放羊。自从有了小石头，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紧巴，郎君才去参军，每月多了二两银子的收入。此时此刻，阿云羡慕着对面正在念书的一大一小。邴宛宸不过与她同岁，却完全不是一类人。

    这段时间，在陈石一家的接济下，邴宛宸将新家收拾地舒服些，晚上也能给自己烧个热水。其实她想置办很多东西，可手头上没有太多银子。

    一日，陈石早早过来敲门，“小宸，我今天要进城，前两天家里的母羊生了小羊，我打算去城里卖掉一只，你有需要捎带的东西吗？”其实母羊能产好些羊奶，只可惜这东西无法长时间存放，不然他也想拿到城里卖。

    邴宛宸随即想了想，便回道：“陈大爷，您等等我。我和您一起进城。”

    “行，你来到我家门口吧。”

    邴宛宸换好衣服，依旧弄得像个乡下小伙儿。她衣服不多，尤其是古代衣服，平时在家都是穿现代衣服。陈石和村子里的人看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她从院子里找块木板，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随后来和陈石一起进城。

    西关城西南方有个小型集市，陈石经常到来这里卖羊，有时顺带买些家用品。抵达时，集市上已经人头攒动。他牵着小羊和骆驼，寻了处空地，大声叫卖起来。集市上粮食、牲畜、日用品应有尽有，来这里的人大多是普通人家，有的拿钱买，有的以物换物。

    陈石看了两眼邴宛宸立在面前的木板，木板上写着“代人写信、抄书”。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想谋个生计是非常困难的。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即便去楚家军当兵，也能挣几两银子。

    不多时，有人上前来打听小羊的价格。这年头，母羊羔比公羊羔值钱。母羊羔长大了可以产羊奶，公羊羔养大了只能宰杀。今天陈石牵来是母羊羔，儿媳妇还有不到一个月就生了，他得多备点钱。

    这边，邴宛宸左等右等，不见开张。有几个人在木牌前停留驻足、游移不定，终觉得她穿着太过寒酸，不像识字的样子，便走开了。

    一个时辰后，终于有位小伙子走过来，谨慎地问道：“你会写字？”

    邴宛宸来了精神，立刻站起来，紧紧抓住对方的胳膊，生怕对方跑了。她笑着道：“我真的会！”

    小伙子似是放心些，嗓门也提高了，“那你帮我写封信吧！”

    邴宛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终于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