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敬安大步流星地赶回了刑部,一入刑狱,袁敬安便招来身边的亲信,问道:“刘冬雪的尸体在哪儿?”
亲信不敢怠慢,抱拳回道:“目前还在存尸房,最近湿热不敢多放,本打算今日就烧了。”
“带我去。”说罢,袁敬安便跟随亲信赶去了存尸房。
正值夏季,最近又多雨水,刑狱位处地下,更是闷热潮湿。一推开刑狱的大门,一股刺鼻的腐臭味直冲脑门。但袁敬安好像习以为常,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抬脚便走了进去。
刘冬雪的尸体被放在最角落的床上,袁敬安站在刘冬雪的身边,从头至脚地看了一遍。
刘冬雪死的时间不长,身体也没有完全肿胀。
“把人翻过来。”
亲信把人翻了过来,袁敬安又吩咐道:“衣服脱了。”
这时,亲信便有些犹豫,但碍于袁敬安的淫威,亲信也不得已照做。
袁敬安伸出手,先是在死者头部的几处按了按,又一顺往下按,终于在死者的腰侧发现了端倪。
“昨日除了刑部的人,还有没有人来过?”袁敬安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死者的腰侧。
“有。左翼卫的人来过,说奉命来探查。”亲信回答道。
“什么时候来的。”
“丑时。”
亲信刚说完,袁敬安在刘冬雪的腰侧抽出了一根半只手掌长的银针,紧接着又将手摸索着刘冬雪的头顶。袁敬安的动作一顿,便又从刘冬雪头顶处抽出一根一模一样的银针。
亲信愣在一旁,没想到刘冬春身上还插|着两根针!
袁敬安看着针沉默不语,刘冬雪是卯时死的,凶手在这之前将针刺入刘冬雪的腰部,而另一根针应该在刘冬雪落网之前便已经刺入了。这样一来,再加上腰上的一针,刘冬雪的穴门被死死堵住,血液流通不畅,撑不过两个时辰。
刘冬雪死于气血亏空,更容易让人相信她是因为禁不住刑罚而亡,却不知刘冬雪的死另有原因!
刘冬雪说的话不足为信,真正操控这一切的还另有他人。
如果背后之人设下一盘大棋,先是陷害云姬公主,接着又翻出十年前的旧事,栽赃皇后杀了蕙贵妃,那么他究竟想干嘛呢?
此外,左翼卫深夜造访,不久之后刘冬雪便死了,那个杀死刘冬雪的人会不会就在左翼卫?
袁敬安仿佛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查清此案显得迫在眉睫。他不知背后之人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因此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曝光刘冬雪死的真相。
“备马!”
袁敬安出了刑狱,一跃上马,牵着缰绳直奔皇宫。
至承明殿,袁敬安在门外等着昭德帝的传报。突然,赵容德急匆匆地进了承明殿。
碍于礼数,袁敬安低头恭送赵容德,但心中却泛起一个疑问——太子为何如此神色匆忙?
赵容德一进承明殿,便发现赵容疏、赵容靖、赵容桢都已候在殿中。
“太子殿下。”三位皇子向赵容德行礼,赵容疏面色苍白,表情僵硬;赵容靖低头时翻着眼直视赵容德,一声“太子殿下”好像是从他的齿缝间蹦出;赵容桢十分正常,与平常无异。
昭德帝呆坐在龙椅上,有气无力地朝赵容德招手,示意他上前。
“知道了吗?”昭德帝此话问得无头无尾,赵容德也一头雾水。
“儿臣只知父皇急召儿臣进宫,至于什么事,儿臣还未来得及了解。”
昭德帝冷哼了一声,对何锦使了一个眼神,何锦瞬间会意,对赵容德说道:“刚刚有宫人路过太妃井,就是蕙贵妃娘娘死的那口井······”
何锦一边说一边擦着汗,十分惧怕不小心犯了忌讳。
“不知何时,从那口井的里面到外面印满了血手印,那叫一个诡异呐······而且那血手印爬行的方向,赫然指着皇后的居所慈元宫······”
何锦再一次摈弃,他暗暗看了一眼昭德帝,只见昭德帝闭口不语,他继续说道:
“不光这些,血手印终止的地方还放着蕙贵妃的一件旧物,是她身前最喜爱的发钗。”
何锦端上那支发钗,放在赵容德身前。
“这的确是蕙贵妃的旧物,是她生下靖儿时,朕亲自赐给她的。”昭德帝的语调已变得冰冷。
赵容德闻此,立马跪下。
昭德帝站了起来,像是抒怀一般,说道:“这是蕙嘉在天之灵跟朕申冤呐!”
其余的皇子接连跪下。赵容靖更是双手伏地,慨然说道:“父皇!母妃之死困扰儿臣多年,始终不能释怀,此次回宫,望父皇给母妃一个清白,给儿臣一个交代!”
昭德帝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缓了缓说道:“从即日起,皇后禁闭慈元宫,未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慈元宫!”
袁敬安还在殿外候着,见殿里许久未有动静,见昭德帝身边的何锦从殿里出来,连忙拉住他,问道:“公公,殿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何陛下还未通传我?”
何锦擦了擦额角的汗,弯着背说道:“袁大人有所不知,太妃井突现血手印,手印所指方向是皇后娘娘居住的慈元殿,不仅如此,蕙贵妃的旧物不知为何又突然出现在太妃井旁。陛下龙颜大怒,下旨禁足皇后娘娘呢。袁大人有什么事还是等明天再来汇报吧。”
说完,何锦拎着一个小太监走出了承明殿。
袁敬安如同五雷轰顶,背后之人还是快他一步。
赵容疏和赵容德一直到很晚才离开承明殿。二人相伴走在路上。
“太子长兄,我觉得此事蹊跷。”四周无人,只有赵容疏和赵容德,二人便敞开心扉说道。
“我从不信死人还能活过来作妖。”赵容德紧皱眉头。
“布局的人到底想要什么,甚至不惜翻出十年前的旧事。”
“自然为了一己之私。”
“我以为是那宫女受人指使,谋杀云姬公主,又引火至母后身上,现在来看,那宫女不过是别人的踏脚板。”
“呵——狐狸尾巴,藏不住的。”赵容德亲和地拍了拍赵容疏的肩膀。
“哥,你说,杀死蕙贵妃的会是母后吗?”赵容疏望着赵容德愈发急切,只见赵容德微微一笑,说道:“不会,我们的母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会跟一名宠妃过不去?”
赵容疏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那就好。”
赵容靖回到府上,阴沉着脸,挥手一扫,桌上的杯盏尽数摔在地上,发出破裂的声音。
赵容靖单手撑着桌角,闭着眼睛尝试平稳翻涌的怒气。
“禁闭!只是禁闭!”赵容靖心中不甘,不甘皇后只落得禁闭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
此时,玄司辰从屋外走进来,见一地狼藉,又见赵容靖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瞬间就明白了。
玄司辰避着碎片走至赵容靖面前,淡淡地说道:“我早提醒过你,就算蕙贵妃死而复生指控皇后,皇后也不会受到任何实质的惩罚。”
“凭什么?就凭她是皇后吗?”赵容靖猩红着双眼,满宫飘白的麻布仿佛就在他眼前。少年的他看着自己的母亲惨死,抱着年幼的妹妹在母亲的灵堂前跪了七天七夜,那种痛苦只换来皇后禁闭慈元宫这种敷衍的结局?
“你还不明白吗?权势,宫里最看重的就是权势。皇后禁闭又能禁闭多少天?她是皇后,她的儿子是太子,说不定母子俩跪了几天,跪得皇帝心软,这一切就过去了。我们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不过我还是可怜三皇子您啊!”
赵容靖扶着脑袋,整个人要气得昏厥过去。
“你还有什么办法?”赵容靖问道。
玄司辰发笑,无奈地说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该为您做的我都做了,帮您找到当年的真相,帮您布置这一切,剩下的该您了。”
“好。”赵容靖咬牙切齿,疯狂的仇恨已经完全地席卷了他,滔天的不甘使他无所畏惧,血光将降临在每一个他所仇视的人。
袁敬安骑马赶到了左翼卫处。
“我来见左翼卫使钟骁钟大人。”
门口的小厮一见是袁敬安,连忙跑进府里禀报。不多时,小厮气喘吁吁地回袁敬安道:“大人有请。”
左翼卫与右翼卫都是昭德帝独创的亲卫队,在昭德帝刚登基时,左翼卫和右翼卫都只听从昭德帝一人的命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左翼卫和右翼卫也出现了分化。右翼卫自几年前从亲卫归属中分离,现在已是太子手下的卫队;而禁军和皇城司在京中独占鳌头,左翼卫的职能渐渐被架空,只负责日常治安和皇帝急需时调用。
但昨夜,不知是什么原因,左翼卫的人会来刑部查案子。
一进府,左翼卫使钟骁出门而迎,恭敬地将袁敬安接进了议事堂。
“袁某今日来,并无他事,只想问问钟大人,昨日可是来了刑部探查一名叫刘冬雪的重犯?”袁敬安直接摆明了来意。
钟骁年纪三十五左右,长得不胖不瘦,看起来十分结实,年轻时受昭德帝赏识,进了左翼卫。在左翼卫摸爬滚打十几年,终于坐上了左翼卫使的位置,人生仕途可谓相当成功。
“没错,昨日我奉陛下的命令来探查刘冬雪,当时夜晚,陛下突然吩咐,我也不好推脱,便半夜造访了刑部,还望袁大人莫要怪罪,我来时太晚,不方便打扰大人。”
袁敬安心中起疑,陛下怎会半夜让人查案子,这太匪夷所思了。
袁敬安思虑之下,又问道:“钟大人方便透露一下,陛下让您来刑部查什么?”
“害,也没什么,就让我去看看刘冬雪的情况,还活着没有,招了哪些供词。”
“那临走时,有没有人久留刑部,或是您回府时,发现人数不对?”
“这倒没有,我只带了两个人去的。两个人全程都在我身边,不曾分离。”
二人闲话了几句,袁敬安就以“还有事务在身,不便久留”为由,离开了左翼卫处。临走之前,钟骁还宽慰了袁敬安几句,以及说了几句“后生可畏”此类的话,客客气气地把袁敬安送走了。
袁敬安垂头丧气地回了刑部,这件事他始终想不明白。
——到底是谁把针插|入了刘冬雪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