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演唱会的人一走，C市瞬间空了许多，许意立马在市中心的小酒店里安排了两间房，与之前的招待所天差地别，窗前还能看到一段完美的江景。
许意趁着这四天月假带季听二人在C市玩了一大圈，其实多半的时间都花在了坐地铁上，这地铁算是坐明白了，每次躺在床上睡觉还觉得自己还坐在地铁上。
那晚付故的问题季听一直没有给出答案，其实没有答案也算是一种答案。付故仿佛明白了这一点，双眼就没从季听身上离开过，他怕一眨眼就找不到她。
就在要离开C市的前夜，季听喊付故去江边走走，装聋作哑这么些天，他们之间的事确实该好好说说了。
冬季的江边有点冷，一阵风吹来凉飕飕的，周边亮起的霓虹灯倒映在江上绘成一幅幅色彩鲜艳的水彩画，别有一番风味。
二人坐在一旁的公共凳子上，吹着晚风，看着江景。
付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和季听之前摔坏的手机一模一样，他笑着说道：“我擅作主张给你买了个手机，希望你能收下。”。
季听连忙推脱：“不用不用，我有手机，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付故拽过季听的一只手，把手机强行放到她手里：“你得收，这手机和你之前的一模一样，我把你那个手机的东西全都转移过来了，你不是说每张照片都有一段回忆吗？我把你的回忆找回来了。”付故笑着说道，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啊？”季听看着手里的手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连手机壁纸都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你怎么做到的？”季听问道。
“嘿嘿”付故开心的说道：“这件事对我来说很简单。”。
季听点开相册看了看，震惊：“一模一样啊！”，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季听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疼！是真的！我没在做梦！
这感觉很奇妙，超过了失而复得。
付故看着她满眼欢喜：“当然，不过我偷偷加了几张照片进去，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出来。”。
季听看了眼他：“该不会是你的自拍照吧？”。
“哈哈哈”付故笑了笑：“答对咯！”。
“那等我找出来立马删了。”季听笑着说道。
“哼！”付故傲娇的抬起头：“你删了我就再存进去。”。
季听不屑一顾：“手机在我手里，还能给你机会存照片？”。
付故卖起乖：“那你要是把我删除了，我会伤心的。”。
“我管你？”
“当然得管啊，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可不仅仅是朋友！”付故斜着眼看季听，观察她的表情。
季听轻轻笑了笑，但这抹微笑转瞬即逝。
付故不禁打了个哆嗦，开口说道：“我们要不回去说吧，别冻感冒了。”。
季听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我还有话要说。”。
“嗯”付故心一沉，好像要发生不好的事了……
季听长吸一口气，说道：“我的旅行结束了，明天就回老家了，接下来也就是一直待在家，我们不能同行了。”。
又要赶我走！付故心漏跳了一拍。
“为什么？”
“付故”季听看向他，语重心长的说道：“相聚与离别都是人生常态，没有人可以一直在一起的，即使是相交线也会有分开的时候，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各奔东西才是最优选。”。
“可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付故看着季听说道。
季听皱了皱眉。
“我……已经被公司辞退了。”付故低着头说道。
？？？
季听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辞退？我没听错吧？”。
付故点了点头：“李家那事闹得很大，即使公司老板再怎么欣赏我，他也保不住我，我在我们那个圈子里已经被彻底封杀了，要想靠这个手艺混饭吃，怕是不可能了。”。
“你怎么才告诉我？！”季听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付故也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无关痛痒，也没有说的必要。”。
季听质问道：“无关痛痒？你都没工作了，还被封杀了，你以后靠什么养活自己啊？靠自己只会码字的手拿去洗盘子吗？！”，她感觉一直在闯祸，就像灾星一样一直在给人制造麻烦，而她却高高在上坐享其成。
付故看她一脸着急样，不禁笑了笑——
“……”
他这个笑可摊上大事了，季听火气一来，在付故脚上狠狠踩了一脚，扬长而去。
付故顾不了脚上传来的巨疼，一瘸一拐的朝季听跑去。
别说，生气的女人走起路来都带风，付故硬是跑了几步才追上。
付故拉住季听的手，还不等季听反应过来，往后一拽就将她拥入自己怀里，付故得逞后立马收紧了自己的手，让她无处可逃。
又来这招！
“信不信把你另一只脚也踩了？”季听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信”付故淡定的回道。
“松开，这是公共场所，不害臊啊？”季听推了他两把——见鬼，跟堵墙一样纹丝不动。
“不害臊”付故格外享受这个拥抱。
“……”即使隔着这么厚的棉衣，季听还是能感觉到他那健硕的身材，这让季听充满安全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跟个火炉一样，身上暖烘烘的。
“你先松开，有话好好说。”季听服软了。
“你确保自己能好好听我说话吗？”付故问道。
“确定以及肯定”。
付故这才放开季听，付故一离开，季听就不禁打了个寒颤，真冷。
其实季听打算一溜烟跑掉的，可是她实在无法拒绝付故的双眸，他的眼睛真的是夺人魂魄的摄魂器……
“说吧，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别再说跟在我屁股后面了，我没多少日子够你跟的了！”季听搂着手说道。
他低着头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将自己变成小孩的。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我现在手里的钱够我花一辈子了。”
什么？？一辈子？
“什么都不干，没有任何收入，每天睡完吃，吃完睡，花一辈子？？”
付故点了点头：“我存了一千万的定期在银行，一年给我十七万多，我活的糙，十七万一年花不完，还能继续存……”，付故声音越来越小。
一千万，一年十七万利息，活的糙一年花不完……
句句都是暴击。
“……”季听愣在原地，原来言语真的是无形的利刃，刀刀插在心上。
“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即使我丢了吃饭的家伙，但我还是吃得上饭的，你要是嫌我游手好闲，我可以去找点别的工作，但我绝对不会去刷盘子的！”付故看着她说道。
季听看向付故，她只知道他很厉害，但不知道如此厉害，他简直是座金山。
“阁下真是让我另眼相看。”季听尴尬一笑：“这一千万都是你赚的？”。
“那倒没有，这里面有我爸的遗产三百万，还有我爷的一百万，我这么些年也就赚了六百多万。”付故认真的说道。
这么些年，也，就，赚了六百多万……
又是一记暴击。
“阁下真是谦虚。”季听又是尴尬一笑。
付故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些不重要。”。
呵，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季听震惊完，立马恢复理智，重新扯回话题：“竟然你生活这么富裕，那我就不担心你了，我们好聚好散。”。
付故紧锁眉头：“你为什么总是要赶我走呢？”。
“你为什么一定要黏在我身边呢？”季听反问道。
“当然是因为喜……照顾你啊！”
“你是嬷嬷转世吗？这么喜欢照顾人？”
“那如果我是嬷嬷转世就能待在你身边，那我可以承认我是嬷嬷。”
“……”这句荒谬的话，竟是付故一脸真诚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听着，这已经不是你的问题了，是我的问题，我不想在这世间多一个羁绊。”对这世间牵挂太多，季听就越舍不得死，她甚至动了去做手术的念头，可是手术的万般痛苦她并不保证自己能撑住，她想体体面面的离开这个世间。
她可以接受自己死在去远方的路上，亦或者死在温暖的家中，但绝不能在冰冷的病房里命染黄沙。
“你越是在我身边，我就越对未来充满憧憬，可我没有未来，我在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我不想自己□□受到摧残时灵魂也备受折磨。你就当做件好事吧，从我的世界里离开。”季听看着他说道。
“可是我们不是有现在吗？好好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事，你的每次决定必须要抛弃我吗？”付故眼里泛起泪花。
季听微微摇了摇头：“你不懂，我也无数次想过珍惜现在，所以我贪婪的享受有你的日子，但我……”季听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就往酒店跑去，她甚至没勇气将话说完……
她一直忽略了自己的爱，她根本没想到有一天对一个人的爱可以超越家人，她为了付故动了手术的念头，这太可怕了……
付故看着季听远去的背影，心里止不住的难过，十一月的江边寒风，不及季听一句话冷人心……
这一夜谁也没睡，季听赶了个大早送许意回学校。
“姐”许意看着一脸疲惫样还双眼发肿的季听说道：“你回去睡觉吧，我自己去学校就行。”
季听一只手拖着自己的行李，关上了门：“走吧，送完你去学校，我就顺路去飞机场了。”，她在逃避付故。
“你不是下午的票吗？”许意问道。
季听偷偷瞄了眼许意的房门，这扇门的后面有她的羁绊。
付故此时正站在门口。
“改票了，别说了，走吧。”季听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
“姐，你眼睛怎么这么肿？是被蚊子咬了吗？”
“你家蚊子冬天还到处飞。”
“那是为什么？”
“闭嘴！”
许意的学校是重点公立学校，位置比较偏，占地二三百亩，校内食宿齐全，堪比大学。
“姐，我这学校大气吧？”许意骄傲的说道。
“不错！”季听点了点头：“好好学习吧，姐走了。”。
“哎！东西没拿！”许意从行李箱里掏出相机包，正是季听的那台大宝贝单反相机。
“嘿嘿”许意笑着递给她：“这几天你一直没找我要，我也没想着还给你，但现在是该物归原主了。”。
季听看着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相机，思绪翻涌，许多回忆瞬间冲进脑中，第一次给付故拍照就是用的这台相机，那个时候在阳朔，这是她旅行的第一站，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这属于幸运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遇到了付故，不幸的是遇到了付故。
许意见季听一直盯着相机包，不知道在想什么，拽了拽她的衣服：“姐？怎么了？”。
季听从记忆里回过神：“嗯？”。
“你的相机。”许意又把相机递给了她：“还给你。”。
季听抿嘴一笑：“你是不是生日快到了？”。
“嗯嗯！”许意一想到这就格外开心，因为每逢生日就能狠狠宰姐姐们一笔，自己平日里舍不得买的东西都会在生日这天快递到他手里：“还有十天，姐，我这次选的比去年便宜。”。
季听看着许意笑了笑：“不，我今年不买给你礼物了。”。
“啊？”许意失落的低下了头，整个人蔫了：“好吧…姐你生日想要什么？”，两姐弟的生日只差五天。
“这相机送你了，无偿无条件送给你。”
？？？？
许意的头瞬间抬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季听。
季听歪着头看着他，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真的？！”
季听点了点头，将相机包往他怀里推了推：“但是，你要是弄坏了，或者日后不喜欢摄影转手卖了，我跟你没完！”。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许意激动的长开双手抱住季听，完全不顾季听的死活——相机包重重的砸到季听的背上，季听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你放心！我许意这辈子拿你当亲姐对待，等你以后老了，我许意给你端屎端尿毫无怨言！”
“噗！”季听被这番话逗笑了：“扯的太远了！”。
“那就等我放寒假了，回家什么也不干，就伺候你！”
“滚犊子，你快进去吧，迟到了！！”季听是一刻也不想听他的屁话。
“好嘞！”许意松开季听，将相机包又装回自己的箱子里，边装边说道：“姐，你的大宝贝在我这就放心吧，我肯定照顾的好好的！”。
“嗯”季听点了点头：“对了，如果你日后真的不喜欢摄影了，我希望你能把它送回我家，我不想它落到别人手里。”。
许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姐！不会有那一天的。但如果你哪天后悔了，这相机你可以随时拿回去！”。
季听笑了笑：“不会有那一天的。”。
“叮——叮”一阵铃声从学校传出。
“啊！预备铃响了，姐我得赶紧进去了，不然记我迟到了！”许意连忙拉着行李往学校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冲着季听喊道：“谢谢姐！”，说罢冲她挥了挥手。
季听也冲他挥了挥手。
送完许意，季听一个人往飞机场赶去，介于这几日一直没有米岚的消息，她打算亲自去阳朔找她。
手里这个和之前几乎无差别的手机，季听用的格外顺手，昨晚她已经找出了付故偷偷放进来的照片，都是付故拍的，全是季听的背影，足足有一百来张，而唯一有季听正脸照还是他们在寒山寺拍的那几张，这个合照还是付故主动提出来的。
后来他们还在西湖拍了几张合照，但季听迟迟没有存出来，也没有发给付故。
季听想起阿泽之前说的话，他说付故手机里全是她的背影，当时季听正在火急火燎找付故，这句话虽然压在季听心里，但因为各种事情层出不穷，这句话也被淡忘在脑后。
当事实再次摆到季听面前，一阵心绞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季听哭了一整夜。
季听看着屏幕上两人的合照，鼻头一酸，两滴泪准确无误的落到手机上，她赶忙摁灭手机揣到兜里，她不敢继续看了，毕竟在出租车上哭还是挺丢人的。
窗外风景飞快闪过，仿佛在和季听做最后的道别。
C市离阳朔很远，不仅要坐三小时飞机，还要坐一小时高铁。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吃早饭的缘故，一路上都格外难受，一直恶心想吐，但又吐不出来什么，胸口还有点喘不上来气。
这些症状无不提醒着季听她那剩下不多的日子。
故地重游，和第一次来全然是不同的感觉。
米岚再次尝试打米岚电话——毫无意外，又是关机。
“叮——”一条信息跳了出来，是付故发来的。
季听心头一震，愣了半天才点开这个信息——他发来了一个定位，还有两个字：米岚。
季听心领神会，这一定是米岚的定位。
她有点意外付故竟然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猜到她一定会来阳朔找米岚，并且还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这样她就不用盲目的找米岚了。
季听打开地图导航，米岚所在的地方四周都是连绵不绝的山，她这是上山做尼姑了吗？
要不是对付故的信任高达百分百，她一定以为是恶作剧。
季听在附近吃了点饭，那股恶心劲依旧没减弱半分，季听忍着难受打了个车往这个定位走去。
整整一小时的车程，季听始终盯着和付故的聊天页面，聊天框里的那句“谢谢”怎么也发不出。
车只能把她送到山脚下，要达到那个定位还得徒步上山，足足有半小时的脚程。
这里的景色很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发成景区。
季听突然觉得这有点像一本仙侠故事的结尾——男女主用尽全力驱散黑暗后，女主不幸离世，男主翻山越岭寻找女主的下一世，亦或者四处奔波只为收集女主四散的魂魄，再重聚女主肉身。
而故事往往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至于男女主是重逢有时还是阴阳相隔，都取决于读者自己的内心。
……
山上一个人都没有，估计也是天寒地冻的缘故。
季听走过一个大弯，一个破旧的小木屋矗立在季听眼前，定位显示的就是那里！
米岚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