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

    王铭的样子活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双目紧闭,急促的呼吸难掩心中的畏惧,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东西。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保留着一丝神智,不住地呢喃着求救。

    一旁的小陶轻而易举就分辨出他的问题,幽幽地说道,“看来是被人引下去的啊。”

    引诱他的究竟是什么,如今也看不出什么,只能先唤醒。

    吐出一大摊浑浊的污秽,王铭缓缓睁开眼,注意到围着的身影,刚要开口,就被一连串急切的咳嗽压下,只好捂着嘴将喉间的水尽数咳出。

    一阵撕心裂肺的响声过后,王铭总算舒坦多了,这才抬起头环顾四周的人。

    “谢谢……”状态再不好,他也能分辨是他们救起落水的自己,第一时间就是道谢。

    听着这人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铜锣一样,陈阳云将手中的水杯递了过去。

    等到他的脸色渐渐恢复,谈萤才开口询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瘫坐在船板的王铭突然打了个激灵,紧接着语无伦次地说起他的遭遇。

    今晚他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就睡下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明过来借羊奶的事情,他一直心神不宁,翻来覆去地就是无法入睡。

    一边害怕被村里的人发现,自己并不是那大仙师的信徒,被驱赶出去,一边又想起过世的双亲,满腹辛酸委屈涌上心头,又无人倾诉。

    就这样熬到下半夜,他可算是睡着了。

    但刚合上眼,就做起了怪梦。

    梦里,零碎的片段一样样闪过,一会是他挥舞着锋利的铲子,翻飞的泥土溅到脸上,尝到满嘴的土腥味;一会是他跪在青石地板上,对着僵硬微笑的石像磕头,耳畔的絮语扰人心烦,他焦急得想要逃离。

    艰涩地滚动喉咙,陈阳云捏了一手的汗,轻声问道,“然后呢?”

    懵怔的王铭抬起头,望着她呆呆地说道,“然后我就在这了。”

    “……”陈阳云一脸难言的表情,看来他知道的也不多。

    满身狼狈的王铭找回了些精神,又扫了眼宽阔的船板,突然惊声大喊,“你们,你们是外地人?!”

    似乎是被这剧烈的反应吓到,陈阳云下意识后退一步,刚要否认。

    毕竟她以前也住这,算不上是外地人。

    但下一秒,就被王铭的举动弄得满头雾水。

    “快……你们快走,赶紧走!”挣扎着从船板上站起,王铭拖着软趴趴的双腿,就转着脑袋找开船的人。

    “这里,这里都是些疯子,船长在哪,快开船!”

    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离开,居然误打误撞地完成了一半,让他怎么能不高兴,连苍白的脸都有了些异样的酡红。

    没法再顾及父母留下的资产,此刻的王铭被一股强烈的求生意愿支使着,只想尽快离开金舟村这个鬼地方。

    看着王铭无头苍蝇乱撞的样子,陈阳云瞥一眼无动于衷的其余人,只好自己把人安抚住。

    “那个,”她没由来的一阵尴尬,喊住了王铭,“我们不走,正要去金舟村。”

    把受害人往案发现场带这种事,怎么看都很诡异,陈阳云只能建议王铭自己想办法,他们没法带着他离开。

    听到熟悉的字眼,王铭仿佛遭雷轰一般僵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既然这么巧,那不如上去看看。”

    明霖抬起眼望向谈萤,虽说是在商量,语气却更外坚定。

    小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明霖,知晓他刚刚一直心事重重,必然是有了些想法。

    听出明霖话外的意思,谈萤知道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事,只是碍着王铭在场不好明说。

    反正去金舟村也好,去浊江也好,都绕不开这“浮岛”,倒不如现在就上去一探究竟。

    想到这,她将视线看向一旁的王铭,“那你……”

    见这群人执意要上去,王铭颓然地低下头,他没办法靠游泳离开,只能跟上。

    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一群人掩了气息悄悄上岸,暂时借住在王铭的家里。

    而王铭在一路上也见识到这群人的奇异能力,惊诧的同时隐隐期待,他们会改变金舟村的现状吗?

    长时间漂在水面上,偶尔在实地上呆了两天,李骰和明霖就浑身不得劲,叫嚷着要出门看看。

    实际上,也没有人拦着他们出去,只有谈萤凉飕飕地在一旁说风凉话。

    “去就去呗,要是碰上那什么大仙师,别把我们招出来就行。”

    刚上岸的时候,他们一伙人背着王铭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小陶和向川泽出去打探打探情况,搞清楚着大仙师到底什么来头。

    而这眨眼过去两天了,人还没回来,他们也不敢随意踏出门口,害怕打草惊蛇。

    但闲下来的心是痒的,趁着夜色,明霖偷偷溜出了门。

    借着能力的优势,他能够掩盖自己的气息,自认为比那群躲在屋子里的家伙要方便得多,与其一直耗费时间,不如出门亲自看看。

    这两天王铭也打听了不少,他从一堆琐碎小事当中听到了两个有点怪异的。

    其一是有人在村里打听各家的孕妇,弄得人心惶惶,有身孕的妇人提心吊胆,躲在家里不敢露面。

    一开始听到王铭提起这个的时候,谈萤不解地问了,得到他从那些闲聊老头口中听到的说法。

    “大仙师又在选娃儿上去了,那些娘们都是没见识的蠢货,有什么好躲的,这是福缘呐……”

    听着老翁悠悠的话语,王铭一阵恶寒,他这才意识到,这村子里居然还有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陪笑两句便赶紧回去了。

    明霖猜测,这所谓的大仙师灵力算不上稳定,要不然也不用靠献祭小孩去维持,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整日弄虚作假,诓骗些欲念旺盛的人。

    他想着偷一尊大仙师的石像看看究竟,又怕提前被对方发现,只能先等另外两人打探回来再作打算。

    这样走着走着,他来到一处偏僻的屋子,突然想起王铭说的另一件事。

    在他落水的那天晚上,金舟村有一户人家也出了事。

    那家男人起床的时候,发现炕的另一半空荡荡的,伸手一摸,冷冰冰的连点热气都没有,还以为媳妇早起去做饭了。

    可他缩在被窝里等了一天,迷迷瞪瞪地又睡了一觉,都没等来媳妇喊吃饭的大嗓门。

    直到天色暗下来,他骂骂咧咧地去屋外寻人的时候,才发现媳妇彻底没了踪影。

    屋前屋后找了不知道多少遍,又去相熟的邻里翻了一圈,都没见到人时,这男人终于害怕了,跌跌撞撞地跑到弟弟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于是半个村都被发动起来,最后在自家房子的后院,长满杂草的枯井里,找到了半截挂在石壁上的布料。

    那妇人死相相当难看,尤其是一张脸,眼珠子被挖了出来,鼻子仿佛被人啃掉一块,只剩下两个血呼呼的坑洞,连带着底下豁开的裂嘴和混着血污的碎牙,让那个倚着水井歇息的人吓了个半死。

    在家里办了两天的法事,那男人压根不敢一个人在家住,搬着东西挪去了弟弟家。

    如今,这房子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连经过的人都绕着走。

    望着面前黑黢黢的房屋,明霖见四下没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进去。

    为了提防有人藏在暗处,他褪下手腕的镯子,化成御灵鞭拎在手中,周身漂浮着一圈浅紫色的细沙,既能够隔绝自身气息,还能防备有人突袭。

    做足准备,他走到后院,一眼看到正中央的水井。

    这里吗,明霖心中暗自琢磨着,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伸着脑袋往里看去。

    这时候就显现出秦三淼能力的重要了,必要时连个点火照明的都没有。

    明霖看了半天也就能看到井壁上被压断的杂草,底下的情况因为目力有限,只能看到黝黑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他总觉得这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怪味,像是死了很久的鱼,又腥又臭。

    明霖站在井口想了半天,并不情愿下去看,又烦躁今晚出来一趟什么也没发现,到了最后,只能捏着鼻子暗骂一声“倒霉”,苦着脸跳了下去。

    就在他刚下去的时候,前边屋子里,出现了两个偷偷摸摸的影子。

    一大一小,悄悄推开正屋的门,潜了进去。

    一进去,明霁先是喝止了窜上供台的小白,又对着木制的灵位牌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打扰了……”

    紧接着,她就挨个屋子开始翻找起来。

    这些天里,她躲在王珊的屋子里,白日没法出门,只能靠夜里她睡着了才能偷偷溜出来。

    这不,刚听王珊提起村里的怪事,立马就赶了过来。

    算算时间,这家妇人遇害的晚上,恰好是他们第二次循着大仙师的气息追出门的时间。

    明霁心有不甘,又隐隐自责,害怕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导致的悲剧。

    她仔细地瞧了屋子里的痕迹,确认了没有打斗争吵的迹象,又转到后院。

    “这里就是他们发现尸体的地方吧。”垂目望着深不见底的水井,明霁轻声说道。

    察觉出她微抖的声音,小白担忧地望了她一眼,“咕咕……咕”。

    “没事,这不有你陪我吗。”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明霁将它塞进口袋,摸上冰凉的石壁,正要跳下去。

    她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侧着耳朵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声音……”井下传来了沉闷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还没来得及细听,底下忽然窜出一个人影,一把扯过明霁的手腕。

    “快跑,这玩意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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