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没人应答,一时间,山洞内外只剩潺潺的流水声。

    那装着婴孩的竹篮兀自顺着溪流,晃晃荡荡地从洞口出去,很快便不见了。

    一群人等了片刻,只能跟了上去。

    比起进来的山洞,出口倒是修得齐整,用不着各显神通了。

    一出来,就看见翡洺弯腰抱起篮中的孩子,走向散着微光的地方。

    顺着她的脚步,李骰看到另外四个婴孩僵硬地盘着腿,坐的笔直,巴掌大的脸上紧闭着双眼,没由来感到一阵恶寒。

    “既然来了,也好,你们也算做个见证吧。”翡洺语气淡淡的,毫不在意身后各类视线的打量,轻轻将最后一个孩子放置到法阵的东南角。

    下一秒,五个婴孩身下突然引出一缕缕丝絮般的亮光,越聚越多,点亮了身下繁复的阵法脉络,原本暗淡的囚室顿时亮如白昼。

    谈萤下意识眯起眼,暗自咂舌,这流淌的亮光,竟都是灵力!

    角落的长明灯不知何时熄灭了,但无人顾及,翡洺专注地盯着地上流淌的灵力,一点点,顺着阵法聚向主位。

    快了,就快要重新见面了……

    她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如愿以偿的笑容。

    但显然,其余人并不想让她如愿以偿。

    随着越来越多的灵力借五个婴孩的纯净之身输向主位,有人发现了异样。

    “砰——”巨力撞击在无形的屏障上,收回了拳头,小陶咬牙切齿,“你这家伙……”他目光紧盯阵法所在的地底,似乎透过青砖看到了什么。

    翡洺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好整以暇地掖了掖袖口,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倒是没想到,你们之中,竟还有个机灵的。”她瞥向一脸怒气的小陶,笑得肆意又张狂。

    “发现了又如何,你且看着吧,什么叫物尽其用。”

    小陶气得浑身的毛发直竖起来,他瞪红了双眼,又一次重击面前的屏障,咬着后槽牙压下喉间的嘶吼。

    或许是被发觉了,翡洺也懒得再藏藏掖掖,一挥手,青砖铺就的地面忽地裂开,露出底下静静躺着的两颗小石头。

    一绿一灰。

    猛地攥紧手腕,谈萤竭力控制身体的颤抖,目光死死地盯着碧水的镇渊砀,雷鸣般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几乎要刺破耳膜。

    为了压□□内另外两枚镇渊砀的躁动,鼻尖沁出些许冷汗,她胡乱抹了一把脸,强制自己镇定下来。

    淡定,淡定……她缓缓调整呼吸,并及时拉住了还想要接着撞过去的小陶。

    本以为只是看看这金舟村里的大仙师到底是何许人,没想到竟然意外发现了被盗走的碧水镇渊砀,谈萤震惊之余,是悄然的欣喜。

    她瞥了眼李骰,见他面色严肃,就知道他想起来远在碧水的李桐。

    只要将镇渊砀取回去,青云就能从李桐身上下来,恢复意识也只是时间问题。

    “别急,”她轻声道,双手抚上面前透明的屏障,“你不会忘了吧,那几个……”

    谈萤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望向不远处的姬鹤,示意小陶别再冲动。

    想要借刚出生的至纯至净躯体输送灵力,那也要掂量掂量,它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承受。

    因为角度的原因,几个人并不知晓主位处玄铁锁链捆绑的是何许人,只是隐约猜测,翡洺的目的是为了解救此人。

    愣怔片刻,小陶忽地想起那是纸人幻化的婴孩,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

    只不过,他眯起眼,看着另一颗灰色石头,这又是谁被抢了?

    墨潭和银湖的镇渊砀在谈萤体内,总不能是浊江的吧?他扭头看向另一侧的姬鹤,见他仍旧无甚表情,便出言讽道,“喂,老不死的,你的灵觉不管用了?”

    他因为和碧水的联系这才能第一时间发现镇渊砀的存在,按理说,姬鹤的灵觉应该也能发现,如今无动于衷,想必这不是他们家的镇渊砀。

    那就剩一个水域了。

    仿佛是没听到絜钩的嘲讽,姬鹤看似面无表情,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他微抖的唇瓣和花白的胡须,他也知道了。

    枯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他似乎有点疲倦,吐出的字眼微不可闻。

    “大泽……”

    另一边,被白礁盯着的诏狄受着反复的泥泞埋没刑罚,挣扎间,眼角淌下一行清泪,混着泥水显得越加肮脏不堪。

    阵法一开始,身为圣灵的他就能感受到镇渊砀的气息,感同身受地体会着灵力的一点点流逝,却毫无应对的办法,一颗心犹如刀割。

    “白……白蛟,”他几乎是哭诉,“我求你了……”

    要是他一早知道,乌骁的弟弟会惹出这么大的祸,说什么也要把他提前送走。

    不仅连累一整个大泽被白蛟记恨,还被抢走镇渊砀,就连自己,都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受永无止境的困缚。

    心底划过一丝不甘,诏狄面上仍旧一副苦涩难耐,眼神里尽是祈求。

    瞧着诏狄那副低声下气的样子,白礁本以为自己会感到高兴,却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他耳力极好,自然能够听到不远处的囚室里,翡洺和那群人的对话。

    听着翡洺那势在必得的口吻,他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仿佛不知痛似的,尖锐的指甲狠狠扎进手心。

    又是一轮黄泥淹上来,诏狄耐心地等待泥泞褪去,一睁眼,便看见白礁难看的脸色。

    他似乎没把自己的祈求听进去,眉头紧锁,低垂的脑袋透着一丝难言的失落,仿佛正在为什么事情苦恼。

    诏狄将白礁的状况收入眼底,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生出一计。

    这些日,他被囚在此处,或多或少察觉到隔壁困着的是谁,心中惊愕之余,第一反应竟是荒谬。

    这困了几千年的凶神,怎么可能被几个精怪轻而易举地唤醒。

    再说,诏狄快速搜寻着脑海里曾看过的古籍,确认了无论是正派的玄妙法术还是歪门邪道的禁制之术,都没有记载任何方法能够解救这锁了几千年的祸害。

    “咳……”他轻咳一声,不出所料地引起了白礁的注意,望着他阴郁的眼神,诏狄定了定神,正要开口。

    却不料被先一步打断,白礁森然地盯着他,幽幽说道,“你再多说一句废话,就彻底埋在黄泥里,如何?”

    扯出个苦笑,诏狄硬着头皮说道,“只是忽然记起来一个传闻,想要证实一下而已……”顿了顿,他呼出一口浊气,“都说困在龟山深井里的魔猴神通广大,殊不知,它也有一处软肋……”

    “嘭——”一声巨响掩盖了诏狄的话语,紧接着,是一阵地动山摇,脚底下的青砖被抖得“哐哐”作响,白礁瞪大双眼,愣是没听见后半句。

    他来不及质问,因为一开始的声响是从另一边传来的,用眼神狠狠剜了诏狄一眼,他拔腿就往那边走。

    路上,还遇见了仓皇赶来的末影竹,她慌慌张张地小跑着,一副生怕晚一秒就出事的样子。

    作为第一现场的围观群众,谈萤一伙人也被这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

    原本,他们只是被翡洺拦在溪流的另一端,眼睁睁看着镇渊砀的灵力被输送给那铁链困住的人。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人依旧没有苏醒,翡洺心中起了疑惑。

    起了疑惑倒也没什么,顶多发现婴孩不对劲,大不了就折损几张纸人而已。

    就在所有人屏息等待的时候,阵法的主位,突然有了动作。

    检查灵力脉络流向的翡洺身形一顿,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眸子。

    无支祁像是刚睡醒,睁开的眼睛似乎对周遭的环境极其不适应,刚一睁开便猛地闭上。

    翡洺连忙赶了过去,抖着唇瓣张了又闭,大脑竟然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能胡乱地喊着,“主……主上……”

    后知后觉的喜悦还没来得及细品,翡洺就被浇了一盆凉水。

    再睁眼的无支祁眼底一丝光亮也没有,冷然的面孔竟像是认不出面前的人,一脚便将翡洺踹到地上。

    “哪来的小妖,也配站在我面前,滚!”

    或许是嫌弃身上玄铁锁链制约了动作,无支祁恼火地绷紧手腕,猛地用力下扯,居然是想要凭蛮力挣脱捆缚。

    正是这不知轻重的挣扎,连接整个山体的锁链被轰然扯动,激起了地动山摇,也唤醒了千年前的禁制。

    空荡荡的左胸处,忽然燃起了紫红的雷火,灼烧得裂口越扩越大,几乎看得到灰白的肋骨,在暗红的血肉里若隐若现。

    随着愈加收紧的锁链,无支祁被拉扯至半空,他尖声叫吼着,却无法摆脱蔓延周身的雷火,凄厉的声音几欲刺破山体。

    血色迅速染上眼眸,忍着剧痛,无支祁快速扫视着底下形形色色的人,很快,他锁定了其中一个。

    他虽记不起熟识的人,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寻求力量的来源。

    玄铁坚不可摧,他便活生生折断被吊起的双手,血肉模糊地砸在地上。

    那锁链似乎有了灵性,如毒蛇般迅速缠了上来。

    但无支祁的动作更快,转瞬间,就来到了谈萤面前。

    “给——我——”说话间,他已然朝着面前的人伸出了利爪。

    电石火光之间,翡洺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愕然地扭过头顶着青砖底下的石头。

    那两颗镇渊砀此刻暗淡无比,显然灵力都被输送出去了。

    那为何……她忽地反应过来,猛地扯过其中一个婴孩。

    刚上手,翡洺就察觉处不对劲了,婴孩体内的灵力秽浊杂乱,乱窜的气息像无头苍蝇一般,几乎搅成一团。

    稍稍再灌进去一点强劲的灵力,怀着的婴孩就彻底承受不住了,变成了一张轻飘飘的纸人。

    “好哇,”翡洺气极反笑,手中的纸人也被捏成齑粉,唇边的笑容尽是怨毒憎恨,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一群人,“我竟是小瞧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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