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

    外面阳光正好,暖烘烘的照在郑端阳身上。他有些疑惑地瞪大了眼睛,重复了一边林识月的回答:“图书馆......是什么东西?”

    郑端阳从未听过这个词语。

    林识月狡黠地眨眨眼,眼中闪烁的细碎光影几乎要让郑端阳恍惚了。

    “所谓图书馆,便是有藏尽天下所有图书之意。”

    林识月想起自己的手抚过微硬书壳的触感,想起整理书架时看向窗外,恰好能看见阳光中漂浮的灰尘。那时候馆长常说要把省图的藏书量再扩展些,不能丢了我们省的面子。

    “你看这些书,寻常百姓买一本两本倒还好,若是十几本下去,便有些吃力了。而我想给他们一些更好、更实惠的地点,去获取知识。”

    林识月偶尔偷懒时,就喜欢坐在书架之间,偷偷观察另一边坐着的人的姿态。有的是高三、考研的学生,有的是手指在键盘中翻飞的白领,他们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无数书本之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林识月很喜欢这种感觉,她觉着,这一刻,似乎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他们一伸手,便是触手可及的书,他们放下书,便能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去。

    “我想,提供一个免费看书,借书的地方,人们在这里可以分享知识,可以便利地获取知识,这里能藏尽天下之书,无数的知识汇聚于此,而人人触手可及。”

    她讲起话来,表情也是闪闪发光的,一时之间仿佛挣脱了这个时代,在她的愿景幻想中看到了她原来的世界。

    郑端阳有些痴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想要伸手上前,碰一碰林识月微动的发丝,但还是克制住了:“当真是......闻所未闻的壮举。”

    “不过......这想必有些困难吧。”

    林识月点头:“自然是,毕竟我若那么做,便一定是需要一大笔钱的,最好还能得到刺史之类的支持。不过,现在想想,也没有那么难。”

    郑端阳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是啊,这么想来,几天前那件事对你而言,似乎也是一件好事了。”

    黄盛承诺给予她大笔资金支持,那么建图书馆所需的一大笔钱便不算一件发愁的事情了,且黄盛身为洪州司马,林识月的想法,也算是有官府的撑腰了。

    更何况......林识月还想到了一个人。

    商止川。

    他身为景王世子,礼部侍郎,与书本就息息相关,此事又可启发民智,有力打击仁和教,他定然是支持的。

    这么一想,这些困难的事情,却也迎刃而解了。

    这么一想,林识月便充满了干劲,她弯弯眉,打算先小部分的试一试水。

    第二日隔壁的周家书铺也已经正式被并入望月书铺的范畴了。林识月在两间房之间做了一扇门,又把周家书铺的大门封死,只能从这一扇门之间通过。

    随后她搬了一张桌子放在那里,让寸碧坐着。

    周家书铺偌大的地方,林识月为了保险起见,只先在其中一个书架上放满了书,充作借书区。

    今天也正是一个好天气。

    那天买一送一的活动,恰好今天是来领取书的日子。陆陆续续也有人找上了门。

    王端便是第一个上门的人。

    林识月坐在柜台前一抬眼,便认出了他——那一缕小胡子着实打眼,她也还记得这位仁兄的口音,非常具有特点。、

    是那个说书人。

    “哟!掌柜的!您这几日可是大放光彩啊!”王端上前几步,似有若无的瞟了一眼隔壁的屋子,哈哈大笑道。

    林识月能感受到他并无恶意,故而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王端也不在意,搓了两下手便把两个木牌拿了出来拍在柜台前:“前日在掌柜这儿买了两本书,这是证明。”

    林识月接过木牌看了看,点了点头:“阿瓦,把那本《仁和浅谈》拿过来,再带客人去挑一下书。”

    说完她又抬头对着王端解释道:“你买了两本书,我们便送你两本,其中一本为《仁和浅谈》,另一本,客人可以自行挑选。”

    阿瓦从一旁带了一本书上前来,站在一旁示意王端跟着他走。

    王端照例便去话本的书架上挑了一本,回来时经过了那一扇门。

    他瞥了一眼,看见寸碧坐在那里,便有些好奇:“掌柜的,这里面是什么?”

    林识月浅浅一笑:“新开的借书区,要进去看看吗?不过内里书还不算多。”

    王端本就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又喜欢看新事物,“借书区”这个名称他闻所未闻,立刻便有了兴趣。

    “借书区?行啊,我看看。”

    他在林识月和寸碧的指导帮助下填了简单的个人信息。林识月拿起那张纸,上面简单的写着这个男人的姓名——王端。

    她还需要更多的信息,但林识月清楚,在进门前就要求人填写过多的东西,会引发别人的逆反心理。故而她也只是要了姓名,便让寸碧放了他进去,自己在门边替他解释着规则。

    “现在里面书还比较少。你若是看上顺眼的,便可以拿来寸碧这里登记。一次最多拿一本,三十天内你及时归还便不需要钱,超过三十日,每过一天便收你一文钱,直到归还为止。”

    王端听着,一时有些怔愣,站在书架前回头看林识月。

    “掌柜的,您的意思是......我这三十天内,就可以白看了?不需要出一分钱?”

    林识月点头。

    王端咽了一口口水,双手颤抖地抚摸上书,声音也在颤抖。

    “我......我还需要给你别的东西吗?”

    到时候了。

    林识月心念一动。

    “是的,我刚刚漏说了一点,为避免出现些意外情况,”说到这时,林识月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笑,“得留下您的居所和一定的......‘押金’。”

    林识月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加入“押金”这个设定。毕竟大部分的穷苦百姓其实没有能力拿出钱来充作押金,且押金这一概念也会将一些人阻之门外。

    但最终她还是加入了这个条件。

    人性经不起考验,即使有着司马的后盾,但她仍担忧有人会不归还书籍。

    王端愣了愣:“居所倒是没问题,就是这‘押金’,是什么东西?”

    林识月便和他解释了这个概念。

    王端明白了押金的概念后,也意识到了合理性。他思忖片刻,便同意了这些要求。

    “可以。”他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随即抱着三本书到了寸碧面前,俯身补充上了剩余的信息。

    林识月只要了二十文的押金。等王端填好资料后,她便从那本书的尾页拿出一张小卡,填好相关信息后,便痛快地让王端离开了。

    王端抱着三本书走出了望月书铺。

    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书铺的牌匾。

    “望月,书铺。”他低声念了一句,捻了捻手指。

    王端有预感,望月书铺的这一举动,恐怕会在洪洲城,引起一番巨大的震动。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今日本就有一大批人进出望月书铺来领取赠书,自然不少人注意到了那一间借书区,听到具体使用规则时,也都露出了和王端类似的表情。

    甚至更惊讶。

    消息如风一般刮过了洪洲城的大街小巷,人人都听说那间早就大出风头的“望月书铺”,又整了个新花样。

    借书区。

    据说只消给上二十文,就能免费看三十天的书,且还书回去的时候,那二十文便可尽数归还。

    “那......我若是不还书怎么办?”有人好奇。

    “嚯!那二十文你不想要了?况且人家背后是司马大人和许家,你要是不还,小心人家找你麻烦——为了一本小小的书,惹上洪州司马和许家,这可不是明智的打算。”有人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

    一时之间,络绎不绝的人涌入了望月书铺,有的人是想看看那借书区的样子,有的人则是想来占个便宜,还有的人,则是想看看望月书铺的掌柜究竟是何等人士,能在洪洲城掀起这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林识月安之若素,来者不拒,若有人来领取赠书,她便按照定好的打算分发不同类型的仁和教相关书籍,顺便介绍一番自己的借书区,若是有人只是想来看个热闹,她也能不经意地把人拉入借书区中看一看。

    她还特意把那两本与仁和教有关的书也放了进去。

    越来越多的人拿到了那两本书,且越来越多不同类型的人也开始走进了她的书铺。有围着头巾的妇女,也有皮肤黑黢的农民,有一身布袍的书生,也有白发苍苍的老者。

    甚至稍晚些,她那位师父,也出现在了她的借书区。

    “看起来很不错啊。”他乐呵呵笑着,轻抚着褐色的木制书架。

    林识月眨眨眼,也有些欣慰:“虽然累些,但好像有些成果了。”

    因为付出的成本并不算高,还能免费看书,有些平时几乎不愿看书的人也在”占便宜“的心思中,走进了她的书铺。

    愿意迈出第一步,林识月觉得,这便是一件好事。她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历来思想的改变,都是从这第一步开始的。

    今日的赠书也差不多发完了,林识月觉得这些日子,总算顺心了许多。揭开仁和教的真面目是需要时间的,她并不着急——徐徐图之便可。

    李修清笑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容淡了些许:“不过......这些事情,最好不要闹得太大了。”

    林识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您是什么意思?”

    李修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看到眼下的这一种局面。”

    正如现下安静到有些诡异的刺史府内。

    商止川沉默地坐在桌案前,手指慢条斯理地捻着一枚黑色圆润棋子,脸上似乎是带笑的,但棋子按在棋盘上的清脆声音,却也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借书区......免费看......她的能耐还真大。”他凝眸看着棋盘,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

    汀舟安静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她搞赠书的名头,我也不说什么了,但如今她做的这些事情,着实是荒唐了些。”

    “若人人均可不付代价的获得知识,能阅读书籍,那还有何人愿意再写书,这书的珍贵,也就荡然无存了。”

    “做事,若眼中毫无礼教,那这世间也就没了规矩了......没了规矩,也就乱了套了。”

    白棋不轻不重地被按在棋盘上,恰好堵住了黑子的退路。

    “这局,还是是白棋赢了。”商止川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但眼中却毫无笑意。

    *

    而另一旁,洪洲城外的山间,仁和教的大本营处。

    景筠确定了牵线蛊的确就在法师的身上。

    他盘腿坐在祭坛前,看着上面升起的高台,面无表情。

    他身后,跪着周叔。周叔低头,声音轻微,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地和他汇报着这几日来,山下发生的事情。

    景筠听着,原本紧绷着的眉眼慢慢松了开。

    “啊,所以,我让你去拆了她的铺子,你却把你自己的铺子给赔了进去?”他笑起来,露出嘴角的梨涡。

    周叔抖了一下,并没有因为他和煦灿烂的笑容而放松一丝一毫,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少......少爷放心,小的已经在铺子里放了断脉蛊,她只消进铺子查看,就必定会被蛊虫寄生,随后便是经脉寸断,生不如死。”

    他看见景筠的眼神,立刻又加了一句:“少爷放心,我只用了断脉蛊,她的性命我是为少爷留着的,自然是......是由少爷亲自处置。”

    景筠轻啧了一声:“周叔倒是聪明了些。”

    随即他眼神一暗:“这些日子我需得给师父驱蛊,腾不出手处理她,便让她先痛一段日子,晚些时候,再下山看看。”

    周叔自然点头应是。

    “对了,圣书你拿回来了吗?”景筠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

    周叔懵了一下,半是恐惧半是迷茫地看着景筠的背影。

    “少......少爷,什么圣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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