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山隘间，风送来死亡的味道，南苏二人从旁侧绕路上山打探，方才发现原来是遇上土匪劫镖。

    土匪自山腰携斗车冲坡而下，瞬间打乱镖局的护送队伍，飞沙走石间喊杀声震，各路人影乱做一团。

    土匪倒是难得的进退有素，先是入场专杀头目者立威，后有人从旁接入手快速劫货，可见各司其职，进退有素。

    又有一银枪黑衣少年左刺右劈，进出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振臂高呼：“天下镖局者听令，人命为先，反击！”

    听得少年口令，见他悍勇冲锋，镖局队伍才得重聚士气，开始结阵反击，不在因货物束手束脚，倒是渐渐将击土匪击退出数步之远。

    匪众中见势不妙，忽然吹起口哨，又退至远地。

    镖师们正不明所以，又有斗大石块自山隘两边飞投袭击。少年立呼：“以我成团！成团！”

    众人忙以少年为中心团团聚集，少年喊完话后旋即迎石而上，凝气聚于枪尖之上，敌多我寡，只能速战速决。

    随着少年一声大喝，银光一闪击碎了空投过来的巨石，石雨如网，银枪却难支。

    投石事发极快，自有不及聚集之人，况少年一己之力，面对来袭投石亦有力所不逮之处。

    独木难支却也只能勉强维持，徐行深知自己已无力再击碎巨石，转瞬间已做出决断：“由我断后，你们撤退。”

    徐行随即提气伸手按住自己两大穴位，选择强行透支精力。

    只见他银枪指地，眼神扫过空中石雨，红缨随枪尖而动，不再击碎只是挑动改变巨石下落方向。

    一路且战且行，竟真为身后众人杀出一条逃生路。

    “尔等只管逃出山隘，今日若我身殒，也绝不亡于幕后鼠辈。”

    少年身行似烈火，眼中似有寒星，待得最后一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隘关口出，徐行身形似箭，左右腾挪移转避开飞石，目标直取山中投石深处。

    原在外圈的山匪早已放松警惕，只待进中劫镖捡尸，谁承想沙尘石雨中竟杀出来个持枪少年。

    少年照面便挑飞两个弟兄，余下人心知此子不死后患无穷，纷纷一拥而上，欲集众人之力围困他致死。

    借力需惜时，除恶勿惜力。

    徐行直指丹田，气势再次攀升，震开涌来众人，直直朝林中投石之处去。

    外层山匪方知情况糟糕，原来是冲着老大去的，急慌慌随着赶去救场。

    徐行将全身气力利用到极致，几个起落间就发现了一地的投石机，却已无人操作，怕不是知道自己前来寻仇早早跑了吧。

    眼神逡巡周边，忽然听得有异动随之转身，只见一布衣打扮女子，眼神清澈却手握那山匪头带标志。

    徐行猛冲行动为之一滞，害人者为何是女子，为何此女外貌气质沉静却又心思歹毒，自己立誓作英雄豪杰，难不成最后居然要手刃弱女子。

    收势太急造成气血翻涌，一时之间被封住的穴位被强行冲破，冲得徐行眼前阵阵发黑，难以站定，以枪点地撑住身形，恨恨问道：“策划劫镖投石之人可是你？”

    南苏惊讶地指指自己，不太理解他何出此言，才注意到手上抓着的头带可能引起了误会，急忙一撇，摆摆手说：“不是不是，路过而已，头带是我刚刚从地上捡的。”

    徐行见她衣衫质朴、身形瘦弱，也不像山匪，心下无端多出信任，只追问到：“你在哪捡的，可有见人。”

    “现在没有人了。”南苏缓缓说道，徐行身子一晃，仰头望天，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复仇无门。

    “因为刚刚我都杀光了。”南苏慢吞吞地补充上后半句，徐行瞬间大喜，没想到这小女子还能有这手艺。

    大喜大悲间气血攻心，徐行就要昏迷过去之前，浑浑噩噩间看到女子蹲下为他号脉，眼含笑意道：“救镖虽然来迟了一点，救你还是正正好的。”

    南苏的长发伴随她蹲下号脉的动作拂过徐行的衣襟，明明此前还暗恨她心思歹毒，陷入黑暗后他的脑子却只剩下一个念头，我的衣襟恐脏了救命恩人。

    南苏见他昏死过去，为他运气梳理片刻后将之翻身背起，寻萧明悟去了。

    方南苏二人奔赴山侧打探信息之时，正见徐行一马当先，以身开路的英勇之举。

    是要袖手旁顾还是伸出援手？

    南苏远望着苦苦支撑的徐行，有些出神，低声道：“以前我看话本，不解为什么两军交战总是小兵在前厮杀半天，高手却要等到死伤无数后才出手横扫。难道他的伟大非要无谓的牺牲作陪，今日亲眼一见，才知纸上之言不可尽信。”

    她很欣赏他。南苏一开口，萧明悟就知道了，那是她不曾对他拥有的情绪。

    萧明悟神色淡淡，没有情绪地开口：“你我从左右旁侧突袭，应能尽快止住匪情。”

    他移目看她，等她的答案。出世之人会吝啬她的光吗，阳光普照之处可否容许私心存留。

    “事不宜迟，你我分头行动，尽快解决。”南苏点头，觉得萧明悟脑子还是好用，率先表态往尽头去了，留萧明悟一人独立原地。

    尽快，尽快。事态紧急容不得情绪拖延，可是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听见南苏着急是，他说要带她去看海。

    一是救人，一是玩乐，怎能相提并论。杀人不眨眼的祭司也会怜惜人命，多正常。

    一路行来，再拾杀心出手，长剑破布而出，见者既死，杀至无声。

    提剑砍下所谓当家人的头时，鲜血溅至四地，泼红他的眼睛。

    长剑之下可有冤魂？如果剿匪是她期待的结局，那么死亡不算冤枉。

    无声处突有响动，他提剑缓步过去，剑尖偏移心脏，此人身下鲜血遍地试图挪走，回光返照罢了，再动只是加速死亡。

    南苏拎着徐行赶来，正好见到萧明悟持剑站在此人身旁，萧明悟见她来，忽地收起剑。

    剑脏了，不可示人；满地狼藉却瞒不了他心中狂乱。

    萧明悟蹲下身查看那人伤势，南苏注意力随着他的行动转移而转移。

    南苏将徐行放到一旁草地之上，亦随之蹲下，观其剑伤穿心而过，血涌如柱，自己医术救不得。

    那人口中却喃喃自语：“女儿等我，女儿等我。”片刻后睁目而亡。

    萧明悟垂目直视他眼，无论此人是正是邪又有怎样的故事，如今都已作风散，成王败寇，谁能一直是赢家，或许自己有一天也是如此结局，下次他会注意剑尖刺准一点，少些痛苦。

    南苏看看萧明悟，又看看地上尸体，恐他心中负担较多，出声打破僵局道：“山匪而已，为欲望死不瞑目，你杀他不算冤枉。”

    “快看，我救回来了个人。我刚刚处理完山匪他就冲过来晕了，多巧。”南苏喜滋滋向他分享前事。

    “是啊，多巧。”多巧，多像他们初见，他也以为自己是命运眷顾的例外。

    好消息是这说明在她眼中，他也非泛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