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

    转眼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学校商议决定把百日誓师大会给提上日程，就在三月举行，毕竟疫情好不容易好转，万一卷土重来给延误了。

    百日誓师还没开始前，年级里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苏里的同桌晚徽趁着下课喧闹声大中，拉着苏里的衣边低头询问“你说我要不要给‘呵呵’签字？”

    呵呵，是同桌晚徽的心尖尖上的人儿，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给，就这次，别留遗憾。”苏里嘴上总是这么说。

    “那你呢，要不要给他签？”这个问题苏里想过很多次，瞬间勾起回忆。

    在高二时，她见到正在举行誓师大会的学姐们拿着校服和笔去找何似那帮篮球队的队员签字，有的甚至还拍照，她就暗暗打算着，等到自己百日誓师的那一天，也要拿给何似签字，一定要。

    毕竟这三年，关于他的东西，很少。

    苏里回答晚徽时有些犹豫，但想想所剩的时间也就三个月，她不想让以后的自己后悔，落下遗憾。最后小声说出“签，一定给他签。”

    某次放学回家时，苏里也和纪兰提起过这个计划，但都是细小的声音一句带过，那时候谁都没有勇气，也不知道纪兰有没有听到。

    百日誓师定在三月十一号，难得的晴天。

    来到学校时舞台早已布置好，彭拜的心按止不住。早上的早读索性不读了，莫猖狂带头在白板上搜歌，放的是那首《追梦赤子心》。

    年级计划是按班级上台宣誓，每班的顺序连着，但是从大到小，可布置的座位却不是连着的，三班与四班分别在舞台的两侧，隔着天差地远，苏里在大会上多次“吐槽”，这是唯一的不足。

    快轮到四班上台前，站在后场准备队伍，三班排在后面，苏里下意识地找他的身影。扭头就看到他走来，还是那副慵懒随意的姿势，望了自己一眼。何似眼睛小，是外单内双的缘故，再加上苏里的近视，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看到了自己，但总觉得是对视了。

    那天，她望了台上的他很久，最终都是草草收尾的结局。

    苏里早早的准备好相机，本班的宣誓结束完，和大家找了张合照，又跑到前排的位置，从兜里揣出相机，对准舞台上的何似。

    “拍了多少张？”看着苏里落荒而逃的身影，吴念发问。

    “一张……”

    “哟，什么时候怎么这么怂了，这不是你啊苏里。”

    苏里没说话，她回看相机里的照片，哪怕就一张，也让她满足了很多。

    也许是距离远，又或者是因为二班紧挨着四班，篮球队的程雷他们也总会到四班窜，自然而然就多了许多见到何似的机会。

    何似等众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小绿组织的大合照。猴子和小屁孩叫上他们一起，班上的家长瞧见都拉上他们一起合照。

    苏里因为较高站在外边，何似被拉到她的旁边，只是中间还隔着两个男篮队员。那时的他们都穿着浅蓝色校服，脸上露出开心，定格成永恒的美好。

    遗憾越来越少，回忆越来越厚。

    同学们在歌曲《相信自己》中走过德胜门，一窝蜂的往前走，上了台还没选好站位，就被挤到一旁，苏里抬头一瞧，见到舞台右角站的是何似，什么也没想拉着纪兰窜过去。

    何似被同学举起来坐在肩膀上，喊着嗓子大声高歌，高兴地手舞足蹈。

    舞台很大，容纳了整个年级的人；舞台又很小，何似和苏里被挤到肩头碰肩头。

    苏里没敢站在何似身边，后退了一小步，选择站在他的斜后方，望向他。

    这或许是最近的一次。

    别人在搞笑唱歌，他在一旁傻笑，这样一笑，反而是眼睛眯得更小，还是那副憨憨的样子。

    看了好久还是忘不掉，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的笑容，最终还是完完整整的，切切实实地展现在面前，是多么的不真实。苏里迫切深刻地描摹他的模样，恨不得深深刻进脑海中，永存于世。

    歌曲人散，台上的人太多，大家分批走下舞台。苏里刚一转身就被身旁举着何似的人沉沉踩了一觉，这一脚的重力还是买一送一，两人份的。

    她吃痛地啧了声，声音有些大，也顾不上那两人听没听到，灰溜溜地跑下舞台找纪兰。

    青春记住什么，记住放学前同学们聚在班里面，跟着电脑上的伴奏高声歌唱，记住每天总有唱不完的歌、说不完的话、记不清的回忆。

    小绿接着誓师大会的风，在下午举办美食节，毕竟她带的班三年来活动甚少。中午回到家的苏里手机上接到纪兰的信息：

    【小米椒】：要是今天何似上来，我去帮你问要签名。

    【何大呲花】：中国好同学【大拇指.jps】

    美食节举办时，苏里一直往窗外望，仿佛又回到高二在教室里期待他那般。但来的都是程雷或者其他队员，并没有何似，纪兰说一会儿就来了，毕竟蹭吃谁会不乐意。

    整个年级就只有四班下午不上课，第一节下课何似跟着程雷上了楼，站在门口那往里望。

    苏里瞧见低声喊了纪兰，做了“你去呗”的口型，纪兰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带着苏里走过去。

    “何似，能不能签一个名？”

    “行。”

    苏里站在旁，将手里握暖的笔递给何似，整个人神经紧绷。

    “签在哪？”何似找着校服空白的位置。

    “在这。”苏里将校服摊开在桌子上，一顿翻找，指着左边校徽上的位置，手还是紧张颤抖的。

    何似的字不算好看，有些个性的连笔，干净利落地签完。摊开手等着苏里收回笔，苏里下意识向他道谢，何似愣了下，“不用谢”。

    苏里拿笔时碰到了何似的手，冰冰凉凉的，但自己心里是暖的。

    “我靠，何似的声音这么酥的吗？”

    苏里没回答，她把刚签完名的校服抱在怀里背对着门，傻笑望着纪兰，又回头看教室外的何似，对视上了。

    尝到糖的小孩，总是会满怀欢笑。

    苏里双手拿着外套到吴念和晚徽面前显摆，真的很高兴，因为留下的回忆，遗憾就会少很多。

    或许很多年后，可能还没忘了他，还会记得这件事。

    这三年里，苏里总是在想方设法让这一段回忆增添色彩，这次是真的做到了，确确实实的做到了。

    等到纪兰给苏里签字时，问她签在哪，苏里找了找“当然是签在这啦”，她的名字紧挨着何似，在何似的下面。

    他们的签名或许替代了他们，紧挨着在一起。

    小绿定制了个蛋糕，上面写满了全班同学的名字，蛋糕上还有一个帆船模具和一个浪涛的纸片插在上面作为装饰。

    听见纪兰问小绿能不能拿那个装饰物，小绿默认，苏里用最快的速度就把浪涛收入囊中，紧攒在手心。

    “好看吧？”苏里挥舞着浪涛问晚徽。

    “看吧，这是你的‘涛’，你的浪涛。”晚徽不怀好意地笑。

    随后苏里拿笔在浪涛的背面写上“浪涛7号”，这是稀有物，更是私有物。

    苏里收得严严实实的，结果晚上下完晚修去跑步时，兜里的浪涛不知颠簸到哪去了，苏里满跑道的找。

    看她那着急样儿，纪兰在一旁补刀“看，她的涛丢了。”

    小绿分好蛋糕后，苏里领到自己的那一份，还没来得及尝一口就被同学往脸上抹奶油，她破天荒的没还手。

    反而是端着蛋糕向外走去，吴念本是想抹在苏里脸上，被纪兰拦下，示意她看外边，两人识趣儿相笑。

    走廊上站着何似，正撑在阳台上吃别人给他的凉菜。

    苏里鼓足了勇气，走近“何似，可以拍张照吗？”“就我们两个。”

    眼睛一眨不眨抬头望他。

    “当然，我很乐意。”

    说完放下手中的碗筷，示意了旁边的小屁孩帮忙用相机拍照。

    “等会儿。”苏里手上划过奶油，看着身旁的何似，有些犹豫。

    刚想开口问能不能……鼻尖上被奶油点缀，再看看罪魁祸首何似笑着看自己。

    她深挖了勺奶油，朝何似脸颊去，何似也乖乖的等着被抹。

    这下终于能好好拍照了，小屁孩心里想。

    苏里脑补过无数种和何似合照的画面，可能是像网上描述那样，一群朋友助攻合照按快门时大家都蹲下，她就微微歪着脑袋看镜头。

    但她永远不会想到，照片里的何似并没看镜头，而在看她。

    看吧，喜欢是有回应的。

    三月的风，总会让人心动，人也是。

    走廊上人来人往，何似和苏里就撑在阳台上，吹着春风。

    “考完试，想去哪儿玩？”何似别过头问她。

    “看海浪，追浪涛。”苏里想了想，一字一字说。

    像是随便说的一句话，也有人默默记在心里，细算着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