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梨白走的时候把谢逢雪给她捏的尺石水球给了长夏,现在却正好派上了用场。

    长夏离开叶舒行的识海,用幻术蒙蔽了他的感官,然后光明正大地掏出水球。

    将就这些系在蜃蜉蝣身上的灵力丝线,把另一头系在了尺石上面。

    她感觉到蜃蜉蝣在吸收尺石的力量。像是饿了很久的狼忽然看到了食物,贪恋又饥渴。

    所以它们真的同出一源。

    叶舒行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身体里的变化,他看向长夏的位置,却发现那位好看的剑修姑娘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异常的事情,她只是坐在桌子边喝了他的茶水。

    他做鱼的手却停了下来。

    “没有想到姑娘的幻术修为也很高超。”

    长夏并没有惊讶他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因为方才的幻术本来就是一场试探。

    左衾教她幻术的时候,说此术有三层,欺眼,欺心,欺我。

    “眼”并不但指眼睛,而是指五感,蒙蔽五感是幻术成功最基本都要求。而“心”是指施术之后,中术者会将一切不合理的东西合理化,反倒帮助施术者完成蒙蔽,左衾说目前很多幻术大师也就到这个境界止步了,无非就是耕耘深浅问题。

    至于欺我境界,据他所说,那不是给人施展的,长夏好奇追问过,左衾笑而不语,后来被缠得烦了,便指了指天上。

    后来长夏便自觉不再问了。

    她这方面天赋不错,没怎么用心也修到了第二层。

    她的幻术欺骗到了叶舒行的眼睛,却没欺骗到他的心。

    所以就算眼睛感官告诉他,周围没什么异常,但他心却跟他说,他收留的那个姑娘不一般。

    他选择从心。

    长夏没接他的话,反是不明不白地感叹了一句,“你怎么看都是个元婴期。”

    叶舒行闭上眼睛,自行削弱九成感官,弱化幻术对他的影响,他凭着直觉朝着长夏的方向说道:“自今日回家我变觉得有些奇怪,却一直想不明白。现在终于明了,姑娘怕是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世。”

    他不仅没有惊慌或者恼怒的情绪,反倒低低一笑,“原以为能多瞒几日。”

    长夏的思维却忽然有一瞬间发散,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叶舒行,心里想,也不知道这群蜃蜉蝣的秘术到底有什么神异之处,竟然短短时间就让一群傻虫子,变成了一个聪明蛋儿。

    她都想让谢逢雪和左衾研究一下,给她那几个足不出户的师弟师妹们一人来一套

    她时常担心他们因为太久不出门,脑袋都锈掉了。

    长夏撤了幻术,等叶舒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一身鹅黄裙子的女剑修正握着她的剑,高高在上地站在二楼。

    她的衣裙是温和明亮的,模样是明净如水的,就连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都觉得,这是个温柔和善,好说话的姑娘。

    偏偏现在锋利地像一把出鞘的剑。

    这便是她对敌人的态度吗?

    长夏冷冷道:“你运气不好,我这段时间遇上了好些个不好好说话,专门打谜语让我猜的人,我现在很没有耐心。”

    她本来应该用更柔和的方法来查真相,但她还是直接向谢逢雪要了操控灵兽的法子。

    “叶舒行,你只有一次机会说服我。”

    下面那人却无奈笑了笑,也不知道随了谁,倒是一副好脾性。

    “昨晚上……我本来是想你入人皇的梦境的,现在看来好像失败了,不然你不会有那么多疑问。”

    长夏握裁寿剑柄的手微紧,方才为了防止她陷入叶舒行的精神世界里出不来,她是一直握着裁寿的,一有异动就会强行拉她出来,但也因此裁寿也一直在吸她的血。

    她的指节在用力下变得葱白。

    她昨晚上确实梦见了人皇,但应该不是叶舒行想要的那个。

    她并没有说她梦到了什么:“人皇?这几万年出了上千个人皇吧。”

    叶舒行回答道:“四千年前的那个,明月公主,姬昭。”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

    “姑娘,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身上有很重的人皇气息。”

    长夏沉声问道:“人皇气息究竟是什么?”

    叶舒行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她一眼,这姑娘并没有听到陌生名词该有的惊讶,这已经是在暗示有人告诉过她。

    “姬氏一族天生对时间和空间的咒术敏感,这是开道之后,天地给的血脉赐福,上天给了时间,厚土给了空间。

    这天下再大,无非就是‘时空’二字,这是人皇天地之主的证明。人皇只有百年寿命,却能干出许多改天换地的大事,自然是苍玄的天地在支持庇佑他们,姬氏族人也多被天地大气运惠及,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至少一生安乐无虞。

    旁人却不是这样,想要得天地青睐,要么是前世福泽,要么肩负使命,要么功德无量,老天总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

    而所谓人皇气息,便是人皇给别人的赐福,他们把自己的运道分了几分给你,从此天地便会多眷恋你几分。只是人皇气运再多,那也是定数,多给你几分,他们自己便会少留几分,姑娘身上人皇气息很重,应是当代人皇很亲近的人。”

    长夏挑了挑眉毛:“我可认识不止一位人皇。”

    “但人死如灯灭,人皇崩天,他们留下的气息自然也就没了。”

    叶舒行继续说道:“姑娘身上却有些不同,您身上除了当代人皇之外,确实还有另一位人皇的气息。”

    没人摁住的鱼在案板上拼命摆动,但屋子里的两个人目光显然都不在它身上。

    长夏想起了一个人:“姬盛”

    她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平静的语调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叶舒行笑了:“看来您昨晚入了秋梧王的梦。”

    “那你和明月公主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像是把叶舒行问住了,他垂着眼眸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是因她而生的。”

    像是为了肯定什么,他抬起头,看着长夏的眼睛认真说道:“对,我是因她而生的。”

    长夏忽然觉得荒谬,之前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闪而过了个想法,她没当真,好像叶舒行自己却当真了。

    ——她当时在想,叶舒行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我刚才感受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这些年很多人来不渡苦入梦,我借机读了不少人的记忆,了解了不少外面的事情,外面的人好像叫它们‘尺石’。”

    “姑娘,我想告诉你的是,尺石和蜃蜉蝣,同宗同源,都是明月公主的血肉。”

    苍玄的天有两个,一为天道,二为仙人。

    如果仙人要亡你,作为法理上的苍玄之主,你会怎么做?

    姬昭的选择是反抗。

    不同于八百年前,别惊春他们几代人的殊死搏斗,四千年前的天罚,是姬昭一个人的困兽之争。

    那时候苍玄远没有现在团结,各大宗门各自为政,魔修也没有困于当时还叫永昼海的迟昼海,行走于苍玄大地。

    勾心斗角,自私自利,杀人越货,好像是最常见的事情。

    那时候仙界和苍玄还能互相通信,仙人们还能顺着天梯下来,有些眷恋苍玄的,干脆就不回去。

    其实仙界下天罚的事情早有风声传下来。

    但很多修士终其一生都摸不到飞升的门槛,在天梯真正断绝之前,他们其实对此事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或者说,就算他们有态度,没有力量也是无济于事。

    而摸得到门槛的人在想,仙界最多也就封个几千年,毕竟自家老祖宗们早就在仙界站稳了脚跟,已经是一股相当强大的势力,真要天路永绝,他们也不会答应。

    渡劫寿一万,几千年他们等得起,没有必要去当那个出头鸟为后来者谋福利。

    那时候的姬昭并不知道仙界究竟想干什么,她只是觉得,苍玄应该由苍玄人做主,仙界今日可以想封你天路便封了,那明日他们想做更过分的事情呢?

    于是她拉起义军,开始第一次人道伐天。

    “后面的事情我便记不得了,只知道她最后失败,肉身落入一个秘境,鲜血化作红色奔腾的河流,终年不息,而神魂回归东境,还没走到邺城人皇殿,便涣散成了我们。

    神魂继承记忆,血脉继承力量,不知道她死之前做了什么,姬氏血脉的时空力量流转在尺石之中,但不知为何,我只感应到里面的空间力量,时间力量......好像被消耗殆尽了。”

    叶舒行的讲述和他整个人一样温润如水。

    “有时候我想称呼她为‘母亲’,但马上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我这样的东西哪里配得上。”

    难怪蜃蜉蝣的幻术能影响到她,人皇不能修炼,但得天地偏爱,巅峰时堪比修仙界渡劫期巅峰。

    曾经渡劫期的神魂,就算是境界跌落,但曾经的位格还在,自然能影响到半步渡劫的她。

    长夏没有评价叶舒行话中的自怨自艾,她问道方才他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所以叶舒行是谁?”

    叶舒行愣了愣,旋即轻轻笑了一声。

    “叶舒行是一个影子,几分私心,以及,一场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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