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珩远，你打算在这里待几天？”

    宋萱跟着牧珩远进了电梯，电梯门刚刚关上，宋萱就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不清楚”牧珩远被问得莫名其妙，三个字就想把宋萱给打发了。

    “哦”宋萱点了点头，鼓了鼓腮帮子没说话。

    她已经失去了华源那块地，这次要是把牧珩远得罪了，她真的得收拾包袱从封远滚蛋了。

    这次她学乖了，牧珩远让她往东，她绝对不会往西。

    牧珩远倒是难得见着宋萱如此温顺，心里头却觉得不大对劲儿。

    三年前，他还被牧珩翊压着，事事做不了主，就连秘书出差的报销单都非得让牧珩翊签过字才行。

    他心里窝着火，一气之下，便回了国落地帝都散散心，也算是为后面的合作提前考察。

    半路上还碰上暴风雨，飞机延误了一天，等他第二天到机场时，便一眼在人群中远远地瞧见那两个年轻的小姑娘。

    规规矩矩穿着黑色套装的，满脸稚气，一眼瞧着便知道是刚刚毕业工作的学生。

    而站在她身旁穿着浅色套装，脚上踩着裸色高跟鞋的，大概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宋秘书。

    这位宋秘书声名在外，据说她是封远近年来唯一一个像极了张倾年轻时候的人。

    所以不仅是封远对她寄予了厚望，就连陈平对她也跟其他人不同。

    他远在美国就已经把她的资料翻了个遍，没想到今天刚刚落地，便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他那颗好胜慕强的心在见到宋萱第一眼时便瞬间点燃。

    只是没想到这女人哪里是传闻中的那般，她活脱脱地就是个恋爱脑。

    一接到宁江风的电话，就能把他和司机扔在远郊的工厂里，后来遇上了暴风雨，车子又在半路上抛锚了，害得他跟司机两个人在国道上等到了后半夜才回的酒店。

    他哪里受过这种冷落，真差点没把他给气炸了。

    她这女人站在那里，就是一个大写的不靠谱，看样子表现得乖巧听话，可背地里不知道打着什么样的小心思。

    “你打着什么小算盘呢？”牧珩远挑了挑眉头，好笑地问道：“你该不会又打算一个人偷溜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宋萱说着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看他，显然她也想起了那件事。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牧珩远冷哼一声。

    夜里，两个人是在平城饭店吃的晚饭。

    席上，她才知道平城当地公司的老总与牧珩远算是旧相识，不过他们之间说的话，宋萱听不懂，也不愿意去听。

    她名义上虽然是牧珩远的秘书，但到底还是封远的人，牧珩远愿意带着她来谈生意，她已经很感激了。

    如今能做的，就是闭上耳朵，少说话。

    接待方请他们俩吃了平城当地的特色菜，宋萱一直吃不惯北方的菜，只夹了几口过油肉和糖醋丸子，便停下了筷子。

    她的位置靠近窗户，夜幕降临时，饭店外延的灯光全都点亮。

    外建筑是模仿平城古城楼所建，到了夜里亮起灯时，周遭一片金碧辉煌，红色的墙，金色的砖瓦，门外两旁巨大而威严的石狮子，好像在告诉路人闲人勿进。

    服务生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端到她的面前时，她微微一愣，忍不住抬头看向牧珩远。

    他在跟合作方正说着话，却也瞥过头来，朝她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上，知道她爱吃面食的人不多，除了亲人，也就只有吴桐和绿灵，牧珩远是她来帝都后，唯一一个知道她喜欢吃面条的人。

    不用细想，宋萱已经猜到这位爷肯定是提前让人调查过她的。

    可是转念一想，她也让人收集了牧珩远的信息，只是没想到他手里的消息竟然细致到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一清二楚。

    看似是她占尽了上风，却不知不知不觉种早已走进了他的领地。

    这顿饭不过是场普通的接风宴，席间上并没有谈及太多生意场上的事，对方公司的老总是个热情好客、知礼懂礼之人，反倒是给他们讲了不少当地特色，又准时在九点之前结束了夜宴。

    宋萱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即使是后面这碗香喷喷的刀削面，都没有让她多吃几口。

    她的思绪很远，却又很近。

    大多的时候都看着窗外那一块小小的天空发呆。

    “走吧”牧珩远的声音传来时，她明显一愣，转过头时才发现包厢里面只剩下他们俩了。

    “去哪？”宋萱不解的开口问道，已经有点晚了，况且平城她真的不熟。

    “去转转”牧珩远拉着宋萱的胳膊拽她出门。

    正值九月，平城的天气很舒服。

    从饭店出发，向西北方向出发，可以穿过这座城市最具特色的街道和景点。

    来自维吾尔族的人民在市中心的公园里翩翩起舞，沿着海街向前走，路边的小馆上挂着清真的牌子。

    陌生而又带着激情的维吾尔族的音乐，让人听了忍不住心潮澎湃。

    宋萱始终跟在牧珩远的身后，他似乎比她更熟悉这座小城。

    散步是一件又能解压又能放松的事情。

    越是身处繁华热闹之处，你反倒越能感受内心的平静。

    “你以前来过这？”宋萱忍不住问道。

    “小时候来过，现在也只能凭着记忆，勉强带你玩玩了”

    牧珩远回头时，身后一辆电动车正急速朝他们奔来，他下意识地将宋萱拉到了跟前：“小心点。”

    “我知道”宋萱不满地嘟了嘟嘴，这电动车明明还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呢，哪那么容易撞到。

    “牧珩远，如果有一天东源和我之间，你会选谁？”宋萱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哪哪听着都不对劲了，她又立刻改口道：“不对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选你”几乎是想都没想，他便脱口而出。

    “你就不问问我是什么意思吗？”宋萱怔怔地看着他，他的回答，让她始料未及。

    “不用问”牧珩远没理会她，伸手从小贩手里接过刚刚出炉的羊肉烤包子，转身便递给了她：“尝尝吧，这个摊子有十多年了。”

    后面的几天，他们每天的行程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早上八点出门，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的酒店。

    牧珩远这次主要是代表牧氏集团考察当地的工厂，听各公司的讲解员进行汇报演讲，他们所涉及的板块事关于当地生产生活，几乎占据了当地GDP总量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尤其是当国外技术已经可以实际运用到居民生活时，国内的技术才刚刚起步。

    新技术的运用，必然会导致旧技术不得不进行革新升级，然而无论是当地国有企业还是中小企业，他们绝大部分的流动资金早已积压在重工业设备上，而这些设备早已落后，不适应新的生产方式，这就导致了短时间内只能依靠重污染高排放的生产方式维持企业的发展。

    宋萱全程是皱着眉头看完的，封远的业务板块虽然不涉及于此，可是不代表他们对此完全不关心不在意。

    科学技术的进步，不止在于重工业，更在于各行各业，与发达国家相比，国内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去走。

    平城远郊附近的厂长、负责人、公司老总、工程师讲牧珩远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目光殷切真诚，尽全力劝说着牧珩远能够与自己的公司合作。

    从头到尾，他很少开口说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盯着对方的眼睛，神情认真地听着对方讲话。

    手中的文件，被他翻了又翻，圈圈点点，勾勾画画，竟也难得写了不少中肯的建议。

    “你打算开多少价？”趁着会议中场休息时，宋萱总算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早在他们来的路上，她就发现了平城当地的中小企业缺乏流动资金，工厂的设施设备全都是十几年前国外淘汰下来的，就连工厂的工人平均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以上。

    甚至讲解的技术人员，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师傅，年轻人几乎难以看见，可想而知他们并不会了解国外技术的发展。

    “无价”牧珩远盯着大屏幕淡淡地说道，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显然这次的实地考察，让他更明白改革之路，道阻且长。

    “什么意思？”宋萱看不透他的心思。

    牧珩远没说话，只是起身，出去打了个电话。

    直到这场会议结束时，宋萱才从他的动作里明白了“无价”的意思。

    以“1元”为价，他签下了在场所有公司和工厂的技术合同。

    在往后的五年里，牧氏集团总部将会持续派出十个技术团队，帮助在会的二十六中小企业进行技术革新，并且由牧氏集团牵头，国外制造公司的机械和设备将以低于市场价的百分之二十低价卖给在场的所有公司。

    宋萱几乎是以目瞪口呆的表情，看完了整场会议。

    甚至她无法用任何的语言去形容当时的心情。

    以至于几十年后的中年时期，她仍对今天的场景历历在目。

    午夜梦回之间，她经常反思何为一个“商人”。

    回去的路上，宋萱心里一直憋着话，她无数次抬起眼，想要说上几句，可话到嘴边，还是给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