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仙都(八)

    “你是怎么发现木槿可以的?”回去的路上,慕成谙问。

    “不难猜。当初妄念海之战,墨金出现的太过及时,这让人不得不起疑。你呢?是怎么发现她可疑的,又为何迟迟没有行动?”

    “这三年,孚日泽一直容不下我。我所到之处,陆陆续续皆有人离奇死亡,巡灵司虽找不出我的错处,却也日日派人盯着。我受不了这般监视,便自行查探,最后在三十五具尸体上发现了同一种毒。”

    “毒?”

    “没错。”慕成谙从怀里拿出一个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冰盒,外层透明,透过外层可看见里面有一小块紫红色的腐肉。

    “这是我从其中一个死人身上割下来的,放在这分毒盒中。分毒盒本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小玩意儿,用来分辨烈性和弱性毒药,不足为奇。但若是将剧毒放置于其中,分毒盒灵力不够,难以支分辨,便会将毒贮存,而若是将中毒的腐肉置于其中,便会呈现为紫红色。”

    盂南阙接过分毒盒仔细端详,问她:“巡灵司没发现?”

    “他们发现不了。”许是发觉自己太过笃定,慕成谙轻咳,“这毒是墨金的特制毒,从不在市面上流通,巡灵司若想验明,必须求助银醉谷的木槿夫人。他们两的关系,你知道的。”

    在她说话的时候盂南阙一直盯着她看,试图在她脸上瞧出一些隐藏的端倪,被她躲闪的逃过了。

    “既如此,你知道木槿想将你赶出孚日泽,你就没想过查她?”盂南阙换了话题。

    慕成谙点点头又摇头,“想过,但做不到。我断了陆鸣秋一臂,又打上了天法宗,算是将上修界惹了个遍,就算木槿不赶我,孚日泽我也呆不下去,更别提潜入守卫重重的银醉谷查她,更何况,查到了又能怎么样,杀了她吗?”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到了回香巷门口,盂南阙往里看了眼,见敖琛儿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眉间轻皱,道:“木槿的心思藏的深,我怀疑事情发展至今日全在她的引导,欲仙都说不定也有她的暗哨。”

    “必然会有,不过也无需担心。”慕成谙言语中的张狂劲儿又回来了。

    她的紫微天火即将突破水下大关,再过几日她便要下水闭关,一旦出关,任何人的监视都不会成为她的威胁。

    盂南阙见她又恢复了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不免失落,缓缓迈进屋门,道:“你心中有数便好,我带琛儿先走了。”

    琛儿。

    盂南阙对敖琛儿的宠溺和温柔是她上辈子都没见识与体验过的,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慢走不送。夜里风大,小心你的琛儿着凉。”

    慕成谙斜斜倚着门框,满不在乎的甩着腰带上的坠子,实则心里一片酸楚。

    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也不惦念着是谁把他从荒境里带出来,对待一个半路杀出个的小姑娘都比对她温柔。

    盂南阙本就在方才的情绪余波中未解脱出来,眼下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更觉得自己对木槿的调查是自作多情,当即语气也不好了起来:“放心吧,有我在,她不会有事。”

    慕成谙硬扛着耸了耸肩,在敖琛儿甜蜜的微笑挥手中关上了房门。

    罢了,天下男人多的是。

    —

    说起男人,回香巷第二天还真迎来了个男人。

    一身暗色劲装,手持青鱼剑,脸色冷的像千年寒冰,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他血债一般。

    燕七老远就看见煞星,急忙擦干净手,把店里的客人轰了个一干二净,打算闭门谢客。谁知沈知拂察觉的下一刻,已经一步瞬移,用剑柄卡住门缝。

    “她在哪?”

    燕七汗如雨下,“呃,您是说老板吗?老板走了,下个月才回来。”

    沈知拂懒得废话,直接不轻不重的一掌,连门带燕七都推到一边。

    “叫她出来,不然我拆了你们店。”沈知拂落座,给自己续了杯茶,冷言道。

    燕七急了,“不是,沈大人,我们老板她真不在...”

    “小七。”

    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燕七的话。

    沈知拂抬头,两道视线在空气中交汇,顷刻对撞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慕成谙刚打鱼回来,今天妄念海风浪大,她没下海洗澡,此刻一身鱼腥味,把肩上的鱼肉泥袋子往地上一甩,在沈知拂身边落了座。

    沈知拂眉头在她靠近的一瞬间用力皱紧,屏住呼吸,放下了手中的茶。

    “找我干什么?打架?”

    慕成谙翘起二郎腿,拿起茶壶就往嘴里惯茶,眼睛斜斜睨着沈知拂。

    沈知拂深吸一口气,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往桌子上扔了块琉璃盒子:“既然木槿可疑,为何不告诉巡灵司?”

    慕成谙视线落在那盒子上,顺势往腰间一摸,果然,她身上的琉璃盒子不见了。

    她忍不住冷笑,“怎么,我都来了欲仙都,你们巡灵司还不放弃监视我?现在偷东西的手段也用上了?够下作啊。”

    沈知拂像是听不出她在骂他似的,反而倨傲的挑眉:“对付你这样的狡猾之辈,有什么‘下作’可言?不过是必要手段罢了。”

    慕成谙忍不住翻白眼,也懒得和他争辩,开么见山,“你究竟想说什么。如果你也觉得木槿可疑就去查木槿,找我有什么用。”

    “沈念真在银醉谷失踪了。”沈知拂逐渐习惯了慕成谙身上的鱼腥味,略微靠近她一些,将手中的信筏递过去,“天门宗已派人去找,但是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如果这件事是木槿做的,那沈念真一定发现了她什么秘密。”

    慕成谙没有沈知拂这么淡然,听见沈念真失踪的消息她心里猛的一颤,急忙接过信筏仔细查看。

    沈知拂余光瞥见女子脸上真实的焦灼,不免的一怔。她这样冷心冷情之流,也会担心人?不过很快沈知拂便神色如常。他才懒得管她的心是黑是白,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即可。

    “放心吧,天法宗长生殿内,沈念真的因果灯还未灭,说明他还活着,只是不知被囚禁到哪出罢了。”

    慕成谙也不过心乱一瞬,转而也冷静下来。她也能猜到,沈念真名义上还是天门宗的大弟子,木槿就算再狠,也不敢这样贸然杀了他。

    “你有什么目的?”她冷声问。

    “你有两年没回孚日泽了吧。”沈知拂突然笑了起来,常年不笑的人突然笑起来显得十分可怖。

    沈知拂递给她一块令牌,道:“有些事巡灵司与我不好插手,但你的身份可以。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不害无辜之人,我准你在孚日泽自由出入,找出沈念真。”

    慕成谙皱着眉接过令牌,只见上面刻着两个字——“死灵”。

    “你就不怕我出卖你?”她也笑了,晃了晃手中的令牌,“‘死灵’虽然来无影去无踪,如同鬼魅。但终究隶属巡灵司,你就不怕我拿着这块牌子反将你一军,说你与天魔之主勾结往来?”

    “你觉得有人会信你么?我大可说是你偷的。毕竟你是天魔之主。”沈知拂竟也耍起了无赖,将桌子上的盒子往慕成谙面前一推。

    “呵,行,你说的对。”慕成谙无语了,频频点头。

    若不是为了沈念真,她今日定将沈知拂赶出去。

    二人谈妥,眼下无话可说,沈知拂也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他冷着脸站起来,盯着慕成谙看。

    “做什么?”她皱眉。

    “待客之道,你该送我出门。”

    “...滚蛋。”慕成谙翻了个白眼,掌风一扫,沈知拂回挡,顺势离去。

    轰走了沈知拂,慕成谙对燕七安顿了几句,让他近几日看好门户,她要离开一段时间。

    燕七有些担心:“老大,是不是那巡灵使又来找你麻烦了?这几年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次次都被您打的吐血受伤才走,莫不是这次练成了什么神功,来找您报仇了?”

    慕成谙被燕七的话惹得哭笑不得,连忙安慰,“放心吧,这次他是来求我的。”

    其实她也有点怀疑沈知拂,不过她不怀疑他有没有神功,而是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真被自己打傻了,不仅上赶着挨打,这次还要和她谈合作。

    燕七自然不懂自家老大要做什么,他只是个看门做饭的,只想和两位老板共享荣华,安稳一世。

    “那老板你安心去,店里就交给我。”

    “嗯。”

    慕成谙收拾好行李就打算离开欲仙都。她没剑,用的还是不惑的凤凰羽剑,但孚日泽路途遥远,她若是靠这个御剑,只怕半路会累死。

    还是租个车吧。

    第二天一早她赶去飞车租赁店铺,好巧不巧在哪里遇见了敖琛儿和盂南阙。

    “小五姐姐,你这么在这儿啊?”

    敖琛儿兴奋的和她挥手。

    慕成谙远远看见一对璧人,本想躲开,却不想被敖琛儿发现,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嗯,租车。”

    “诶,你这是要租去孚日泽的飞车?小五姐姐,你要离开这里了?”

    一句“离开”盂南阙的眼神扫过来,慕成谙下意识有些慌乱,清了清嗓子,“暂离,回去办点事。”

    “什么事?”敖琛儿眨着大眼睛,刨根问底。

    慕成谙:“...”

    罢了。

    “回去看看我师兄,他身体有些不适。”说着,她看向盂南阙。

    她想起来了,是盂南阙给了她沈念真的回信,他俩一定有联系。

    也许是看到她眼中浓重的希冀,盂南阙心里一凉,移开了眼,不愿回应她。

    慕成谙:“...”

    敖琛儿根本看不懂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直接一边一个缠上了胳膊,对慕成谙道:“小五姐,太巧了,我们也要去孚日泽进货,你与我们同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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