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色撩人，看着倥侗沫熟睡的脸，青阳易一点睡意也没有。有些事情命里怎么绕都绕不过，小时候的那份好奇心又涌向了心田。他把准备好的那枚假玉佩轻松地放进了梳妆台上的香囊里，手里握着还有些体温的真玉佩久久不能平息。

    刚信步走出厢房，青阳易就发现有人躲藏在角落里。他静心敛气，悄悄从衣袖里取出软丝铁剑，然后向那藏人出刺去。谁知那人两只手指就夹住了自己的长剑，他轻轻叫了声：“师父，是您吗？”

    “你还记得为师，不错。”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阴影里传出来，随着月光走出一个老僧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边。”青阳易说着就下跪行礼，但是却被老僧扶住了胳膊。

    “易王爷无须行此大礼。老衲一介贫民，消受不起。”老僧说着，背着手开始往前殿走去。此时夜寒露重，空无一人的路上只有两个人静静的脚步声。

    “很久没有诚心礼佛了，给菩萨上柱香吧。”老僧说着，把点燃的香火递给青阳易。青阳易也不做作，师父如何要求就如何做。他等着师父打开记忆的门，讲述当年的事。

    “你多久没有这么拜过菩萨了。”看着青阳易一下一下拜得虔诚，老僧坐在那团扇上手里滚动着念珠，轻声问。

    “回师父，自从我离开这里便再也没有踏入过佛门。当时师父之命，弟子不敢有违。”青阳易老老实实地跪在殿前的蒲团上，直着身子回答。

    “你可知当时我为何要逐你出师门。”老僧看着这位天资极高的徒弟问。青阳易本是人中之龙，因为身份贵重从未收到过什么拒绝，但是被师父赶出师门是他一生之耻。他听师父如此说，赶紧抬头凝视师父。看着他的热切和不忿，老僧微微摇了摇头，才颔首道：“不是因为你隐瞒身世，也不是因为你学艺不精，而是因为你太过聪慧，我怕将来有一日你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将我这一副老身子搭进去。”

    “当时我偷进藏经阁确实犯了寺规，您赶我出师门我毫无怨言。只盼师父还能认下我这个弟子，日后如果有任何事都可以交给弟子来办，我定当竭尽全力。”

    这话虽然说得诚恳，但是老僧却浑然不动。他沉默了许久说：“我闲云野鹤惯了，入不得你金碧辉煌之地，我却有一事要告知你。”

    “师父请讲。”青阳易赶紧躬身问。

    “30多年前我血气方刚，争强好胜，后来曾做错了一件事，害了我的故交好友。今日你所见的姑娘便是我那好友之后，我希望你能不要招惹她。”老僧说着，双手合十，起身要走。

    “招惹？”青阳易重复着，躬身想随师父离开。但是老僧挥手说：“不要跟着了。一入宫墙深似海，哪有闲云野鹤的日子好。”青阳易愣愣地对着师父的背又躬了躬身。他转身离开大殿看都没看菩萨一眼，便大步流星而去。

    这世上之人能值得相交的不多，但是这老僧却是他练功道路上不能逾越的人。他是他的启蒙老师，每到黑夜总是敲响窗子把他带出皇宫。少年时，他又让他进入青龙寺为俗家弟子。可人总是怀有好奇心，老僧越不让自己干什么，他就越想干什么，也许这就是师父把自己赶出门的真实原因吧。

    往事不可追，他决定这次放过倥侗沫，但是下次如果再让他遇到，他保不准自己会做些什么。

    青阳凡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着走出寺庙的哥哥，嘴角慢慢有了弧度，喝了口竹叶青笑了起来。这个冬日的夜晚注定要变成一个无眠的夜晚，只是不知有多少人会和自己一样在这凛冽的风里，看着清冷的月光，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幽兰剑每隔几十年就会被提起一次，尤其是新皇确立的时刻，很多人都会打着被幽兰剑选中的幌子争取各方势力的支持。每一次的喋血开始必定要有相关的人出现，而倥侗沫从出生就确定了她被利用和牺牲的命运。

    那个老僧既然出面要保这个傻姑娘，想必当年的事他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青阳凡一个翻身向着老僧离去的方向追去，但是寺庙的后院除了空荡荡的佛塔，什么也没有。他转遍了七座浮屠佛塔，没有找到上去的门，更没有发现人的痕迹。

    第二日，倥侗沫实在找不到借口再留下来了，于是趁着午饭前回到了羽王府。羽王爷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他温和的笑和陵尹澈有几分相像。他想携着倥侗沫的手，青竹眼快早一步搀着自家小姐，跟在羽王爷旁边走着。

    一路上王府里的人都井井有条，垂手侍立，青阳羽心情很好，一路上问这问那，连求了什么签都说到了。倥侗沫心里一惊，这人了解得如此细，还是老实交代比较好。于是她顺着话头就把夜访鬼市，偶遇青阳易的事情说了。

    青阳羽听了心下自是欣慰，一起处了这么久还是有一定感情的，能取得她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但是他看着一旁书生模样的青阳凡递过来的眼色便决定帮着这个弟弟瞒一下倥侗沫，他也想知道好脾气的倥侗沫如果知道青阳凡也是个皇子不是太学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冬天越来越冷，除了围炉夜话外，倥侗沫找不到其他消遣的方式。她很担心陵尹澈，冬天这么冷，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在温暖的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