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夜用完膳后,陈千俞便回到了自己房间,刚拿出纸笔,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推开门一看,竟是何瑞。

    “表哥。”她规规矩矩唤了一声。

    何瑞却并未理会,直接绕过她走了进去。

    回想起方才用膳时,他一脸的不悦,如今又气势汹汹地过来,陈千俞心中不由多了几分警惕,准备关门的手也缩了回来。

    “你最好还是把门关上。”刚往里走了两步,便听到何瑞恶声恶气地说。

    陈千俞登时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他这是朝自己撒的哪门子气。

    但念及爹娘都在家,不想多生事端,她硬是生生咽了下去,关上门,坐到桌前为何瑞斟了茶,好声好气地问:“表哥找我,可有什么事?”

    何瑞绷着脸,眼中是掩不住的愠怒,瞪了她良久,才咬牙切齿地开口:“表妹真是好手段。”

    话里的阴阳怪气让陈千俞身上一阵发冷,她做什么了?

    “别装了”,何瑞冷笑一声:“表妹为了推掉这桩婚事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说罢,又看向桌子下方:“你的脚,也是装的吧。”

    “那个男子,是你的情郎?”

    陈千俞不知他指的是谁,却瞬间想到了郑均为,何瑞这几日来往的,她所知道的便只有他了。

    但无根无据她也不能就这么认了,更何况,那人也并不是她的情郎。

    于是她还是稳住了心神,镇定地说:“我没有什么情郎,表哥莫要污人清白。”

    “呵”,何瑞嗤笑一声:“难不成是你花钱雇的?表妹一个闺阁女子,还真是有些本事。”

    这一番冷嘲热讽听着格外刺耳,陈千俞索性硬气了起来:“请表哥把话说清楚,我做什么了?”

    她就不信她没做过的事,竟能随随便便让人安在头上。

    见陈千俞依旧嘴硬,何瑞看向她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我明日便离开严州,恭喜表妹,如愿以偿。”

    说罢,拂袖而去。

    何瑞莫名其妙来这一出,陈千俞自然也是一肚子气,可人一走,她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

    她关上门坐在烛光下,仔细梳理着何瑞方才的话。

    他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显然是气急了,他说她好手段,笃定她有情郎,恭喜她如愿以偿,所以事实是……

    有人威胁了他,让他离开严州?

    郑均为?陈千俞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三个字。

    在严州,操心她这些破事的,爹娘之外,除了郑均为,还有谁?

    但是说到威胁,郑均为又绝不是会随便出手的人。

    所以说到底,她得立马见他一面,好问问清楚。

    翌日,仙清居。

    陈千俞一进来,便差小二去郑均为府上跑一趟,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半个时辰,可刚刚过了三刻钟,外面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起身走过去,一开门,便撞上郑均为笑盈盈地看着她。

    官舍大火后,快半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两人私下相见。

    “昨夜没睡好?”郑均为关好门,同她坐在一起,没有一上来就追问她找他做什么,仿佛与她见面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那日大火后,一直没机会与你单独说话,如今在新宅子里,住得可还安稳?”

    听他谈起官舍大火,陈千俞眼前便浮现出那日他跪倒在她屋外的场面,身前是她,身后是熊熊大火。

    她当时情急,只求他快走,如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看他如往常一样,含笑看着她,她突然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有很多话想问,问他那日为何会出现在火场,问他为何与她同一日搬去立安巷,问他为何频频出入她家却没有再找她。

    但她又觉得不必问,她怕他不肯如实答,更怕从他口中听到与她心中所期相悖的答案。

    “郑均为,你找了何瑞?”按下心中的波涛汹涌,陈千俞直奔主题。

    “是。”郑均为坦诚回答,他一直密切关注着她家的动静,知道今日一大早,何瑞便离开了严州,自然料到了她找他所为何事。

    “果然是你。”虽然她几乎笃定,这事定然是他所为,但当面见他承认,心中还是不免起了波澜。

    “何瑞可不是什么良配。”郑均为看向陈千俞,压低了声音:“他为什么来严州,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母亲情急之下头昏了,她心里却有数,一个多年没有来往的亲戚找上门来,总不是情分二字那么简单,定然是有所图。

    陈家就她一个女儿,她还没有自信到,会认为有人不远千里为她而来,所以何瑞图的是什么,便不言而喻了。

    说白了,他是想吃绝户。

    陈千俞点了点头,他知道她不会一无所知,但见她什么都知道,他心里却有些难过,在这事上,她那母亲着实是有些糊涂。

    “品行端正的人不会动这样的歪脑筋,何瑞,他是个赌徒。”

    郑均为这话有如平地一声雷,陈千俞听罢,眼睛里的瞳孔突然放大,脸上是掩不住的震惊。

    她全然不知此事,不止是她,怕是她父母也不知,她母亲固然心急,却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赌徒。

    “我也是偶然得知此事。”郑均为不知是在解释还是在安慰:“好在他人已经离开了严州,没事了。”

    郑均为避重就轻,陈千俞却不傻,如今想来,何瑞昨天那个样子,明显是恼羞成怒,但饶是如此,今早,他还是二话不说离开了。

    “你给了他银子?”能让一个赌徒满意的,不难猜是什么。

    “是。”

    “给了多少,我还给你。”

    “五百两。”郑均为眼神飘忽,故作镇定地说。

    “五百两!”陈千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郑均为,你纵是有钱,也不是这么使的吧。”五百两,他居然给了一个赌徒五百两!

    这她得还到什么时候。

    陈千俞气得跳脚,郑均为反而一脸淡然:“怎么,反悔了?”

    “陈千俞”,郑均为站起来,将人轻轻按回凳子上:“五百两买断这样一段孽缘,你赚了。”

    话虽没错,这辈子若真是摊上了何瑞这样的赌徒,那可不是五百两。但陈千俞还是很心疼,毕竟那可是五百两。

    待心情平复下来,陈千俞望向郑均为:“不管怎样,谢谢你。”他确实为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不过”,陈千俞话锋一转,开玩笑说:“若是你有一日离开严州,到时候找不到你,钱我可就不还了。”

    “放心”,郑均为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嗜财如命,一定在你的视线里。再不济,上门讨,我也要讨回来。”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陈千俞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唯有见着他,心里才真正的轻快。

    “陈千俞”,郑均为突然看向她:“你的事,怎么办?”

    她如今正在兴头上,听到这样的话,多少有点扫兴,但对上他的双眸时,她却没法忽视他眼里的认真。

    其实她一直想问他,萍水相逢,为何他会对她的事那样上心,但这话在喉咙里翻滚了无数次,却越来越没办法说出口。

    “顺其自然。”陈千俞挤出一丝笑,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十七岁期限,毫不在意。

    但她越是这样,郑均为心里就越难受。

    “世上的好男儿千千万,只不过我好像,差点运气。”她说着,垂下了眼眸,黯淡的眼神里,满是遗憾。

    郑均为心里一阵钝痛,垂在衣袖下的手握紧又松开,终于鼓起勇气站起来,上前一步蹲在她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

    “陈千俞,你看看我。”

    她果然抬眸看向他,他眼中一片清亮,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两人此刻离得极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他不是在说笑。

    她想起他曾说过,世上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而她现在,对他已然很熟悉。

    他的眉眼,他的侧颜,他耳垂上的痣,他说话的声音,他的性格,甚至他行事的风格。

    他说或许他们是同一种人,但她不知道,他是谁。

    她只知道他叫郑均为,整个严州,或许只有她知道他叫郑均为,但她不知道,郑均为是谁。

    他就像初见时躺在树上的桃花仙,他仿佛就生在那里,但她在树下,是够不到的。

    “你长得很好看。”陈千俞的话,听着满是戏谑,只有她自己知道,里面是十分的认真,他比她在严州城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显然郑均为没有那么好糊弄。

    他深深地望着陈千俞,像要把她看穿一般,不允许她有一丝丝的后退:“哪怕到那日,没有合适的人,我也不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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