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深夜,从周婉云家里出来,两个男孩并没有回家,路遇一个烧烤店,闻着甚香,极其诱人,抵不住诱惑,便挑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戴着最低的鸭舌帽,啃着最香的烤串。上一次这么爽,已经是两年前了。
吃得最香时,鹿潼突然想到自己憋了好几天的话,趁着现在当事人心情不错,便开口问道:“有个问题想问你。”
“有屁快放。”
“你那么喜欢周律师,图什么?”
图她漂亮?图她厉害?
当然不是!
高文瑕放下烤串,擦了擦嘴角的油,意味深长说道:“你长大了,看来有些事情,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瞒着你了。”
“滚!快说!”
高文瑕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鹿潼看,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俩是校友吧。这是她大学时的照片,我那个时候就认识她了。”
“原来你大学就这么变态了!”鹿潼想不到高文瑕还挺长情,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人家。
照片里的周婉云比现在更青涩,但是气质上这一点,好像没多大变化,一副不好骗的样子,也难怪高文瑕当时没得逞。不得不说周律师气场这么强,原来大学的时候,眼神就这么坚定、有神。
正当鹿潼分析这两者其中的不同,高文瑕的思绪早已飘得老远,飘到了快高考那年的夏天,忽而甚至听到当时的蝉鸣声。
那天下午,高文瑕和父亲,一个年少轻狂,一个顽固高傲,争执时父亲旧病复发住进医院。看着父亲躺了一个多月不见好,以及在医院忙活了一个多月的母亲,他很自责,要不是自己不顾反对,执意要选择音乐,父亲也不会被气得倒下。
少年每天隔着玻璃窗,望向隔离病房里躺着的身影,日复一日,没见父亲醒来,最终妥协:专心高考!
在距高考还剩300多天的日子里,高文瑕一头扎进题海,提交住校申请后,每天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跑。父亲身体也逐渐好转,醒来得知儿子正努力备考,心里高兴极了。
任由高三的晚霞照入教室,任由夏天的蝉鸣越来越嚣张,任由多次梦到自己在舞台上唱歌,他只专注一件事:备战高考。
高考结束那天,高文瑕还没真正缓过来,仿佛做了一场梦。他的中学时代正式结束,但随之,他也在音乐那道路上急拐弯,转身掉头走了。
好在上天没有辜负他,那年夏天送来了人大的录取通知书,以及父亲旧病彻底根除的喜讯,
进入大学后,高文瑕也没有让自己闲下半刻,又是面试社团,又是参加各种活动,只为麻痹自己。如此持续了两年多,他以为自己彻底放下了。这时,遇见了周婉云,更准确地说,遇见了自己的救赎,在即将熄灭时,她点燃了自己仅剩的最后一丝星火,不曾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仿佛活过来了。
18岁的周婉云刚进大学时,和他一样,参加了许多热门社团,精炼聪明,颇有领导风范和能力,所以那年的晚会由她主办。
晚会前期顺利进行着,偏偏在最后一个压轴节目出了问题,即将上场表演的同学,在后台休息时被散落在地上的道具绊倒,崴到了脚,被送去校医院救治。周婉云得知时,倒数第二个节目已经上场表演了,情急之下,交代主持人待会儿介绍节目时拖住时间。若是平常,周婉云估计会直接砍掉节目,但这回不一样,当初晚会海报着重宣传了这最后一个压轴节目,要是糊弄过去,将失去同学们的信任,担上虚假宣传的罪。
“实在不行就把现在这个节目当压轴算了,现在我们也找不到人上去。”学长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打算放弃。
“嘘!你听!”周婉云和学长顺着歌声寻,看到道具室里,一个男孩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背影。
真是意外之喜!
“同学,你是艺术学院的吗?”时间紧迫,学长只能打断这歌声。
“不是,我路过。”男生放下吉他正想走,不料被周婉云挡住去路。
“同学,你刚刚唱得好好听,我们俩被吸引过来。是这样的,我们是这次晚会的工作人员,但是最后一个歌唱类节目的同学临时发生意外,不能上场表演,可以帮帮忙救场吗?”周婉云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男生倒是长的不错,身形又好,如果是他上场的话,那比原本预期的更完美了!
“我不感兴趣。”
“怎么会不感兴趣呢?你刚刚唱的时候,连我们走进来的声音都没听到,这不就是沉醉其中吗?”周婉云这句话,多年后这个男孩再一次听到了,原话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做自己热爱的一件事时,总是会不知不觉沉醉在其中的。
见男生还是不说话,周婉云问道:“你是不是害怕有观众?”
“……”
“没事的,不用怕!接受观众,这是你的第一步,你唱得这么好听,要是只唱给这些角落,这是多少人的损失!明明那么喜欢,为什么不豁出去试试呢?不论结果如何,那也不是我们现在该顾虑的。”
男孩依旧保持沉默,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逐渐明亮,不再像刚刚那般暗沉。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学长接了片刻,结束后说道:“那边快没时间了,主持人也只能拖个一两分钟。要不砍掉算了,明年还会有机会的。”
“不行!”周婉云紧紧盯着男孩的眼睛,已然开始动摇了,苦口婆心这么久,也不全是无用功,心里便有了打算:“不管这么多了,走吧!”
“干嘛!喂......”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周婉云紧紧握住。
周婉云就这么拉着他的手,一路奔到台下,此时,其他工作人员以及节目的鼓手、贝斯手都已经在候场了,也不知道这节目到底还要不要,只好在这等通知,只见周婉云带了个男生过来,说是临时主唱,众人内心满是疑惑,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配合新的安排。
幸好这个男孩条件本来就不错,况且原定的服装也还留着,包装能有多难,不过是批件外套的事!
周婉云把歌单和歌谱交给男生,说道:“看看有没有你不会的,哪个不会就Pass!”
“……”男孩依旧没说话,眼睛倒是诚实,瞄了一眼:还好,也不难。
任由周婉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换上黑色皮衣外套,与此同时,刚刚同行的学长也扛着吉他来了。
一切准备就绪,主持人最后一声欢呼,全场观众跟着躁动起来!
“别紧张!今晚不过是把你以前幻想过许多次的场景搬进现实罢了,我相信你!上去吧!”
周婉云这一顿“赶鸭子上架”的猛操作下来,总算是解决了这次的危机。可她没想到,自己给了一个重拾梦想的男孩多大的信心,以至于之后的日子里,这个男孩不再因其父亲而妥协。
“难怪你第一次见周律师就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原来你俩还发生过这些事!”鹿潼今天这一趟值了,吃到陈年旧瓜。
“那是我从老头子生病开始,整整三年,第一次重新站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歌,那感觉就像重获新生。”高文瑕说着,眼眶湿润,眼神充满温柔,犹如小孩吃到了自己梦寐已久的糖果那般温暖、愉悦。
幸好自己遇到了她,否则他也不知道要自我催眠到何时。一直在父亲和梦想之间纠结,害怕自己一旦重新拾起梦想,就再也放不下。那天晚上,她说的那些话,句句拧成一根根绳索,将他从深渊里拯救出来。
那是他第二个人生的起点,站上舞台的那一刻,面前的麦克风,身后的灯光,仿佛是“春风吹又生”中的风,复燃了他的心,感受着台下的欢呼,看见台下的周婉云望向自己的眼神,她大抵很感激自己愿意救场吧,殊不知,自己才是他的救赎。
即使自己三年不曾接触这些东西,他也毫不紧张,轻轻抚摸久违的吉他,微微调整麦克风,这一刻,他把所有顾虑都抛掷脑后了,美妙的旋律从手指间跳动出来,一开口便让全场沸腾。
台下是救赎,台上是热爱,高文瑕从此不再退缩。
“那后来呢?你就再也没见到她了?”
“当时晚会还没结束,她就去医院看出意外的那个男生了。后来放寒假了,忙着投稿我的第一张专辑,投了好多公司,最后是乐安签了我。”
之后高文瑕就遇到了他的经纪人——李可唯。奈何公司前期给他规划的是演员的路线,所以,刚出道四年,高文瑕是凭着影视作品进入大众眼里的。
区区四年,他熬得过,始终不忘自己的音乐初衷,尽管接了很多剧,常年住在剧组,也不忘在短暂的空闲时间里,在音乐上做新的尝试。但不得不承认,扮演不同的角色,经历各种人生,给了他极大的创作灵感,受益颇深。李可唯也很理解高文瑕的心情,这四年中精挑细选出每一个剧本,收视率都极高,如此一来,帮助他在四年里站稳脚跟,而后成功转型成一名真正的歌手。
20岁重拾梦想,21岁遇见新机,4年卧薪尝胆,25岁成功踏上音乐的路,首发人生第一张专辑,如今28岁事业有成,追赶了七年,晚霞之际,冥冥之中遇到了她。
上天还是怜悯高文瑕的。
“所以你们到底是错过了。”鹿潼听出个大概,就是个苦情的故事罢。
“不过还好,我遇到你了。”
“打住打住!首先我不是弯的哈!”鹿潼赶忙放下香喷喷的酱猪肘子,抽纸擦擦嘴边的油,郑重说明:他鹿潼大老爷们儿是直的!寻思着,难不成高文瑕和周律师错过了,就移情别恋到自己身上!他可不是什么新的救赎,不过是这几年一起写写歌罢了。
“你在想什么?就你不弯啊!谁不是直的!”高文瑕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后脑勺,这小子一天天脑子里都是浆糊吗?正事不装,尽装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白搭了自己这么感人的故事,对牛弹琴。
鹿潼故作松口气的模样,说道:“那你说还好遇到我?”
“那当然是多亏这次你出事了,不然,我这辈子都不敢想还能见到她。”
“高文瑕!你有没有良心啊!咳咳……”鹿潼一着急,不小心鱼刺卡在喉咙里,咳到眼泪都要出来了,疼得直拍桌,一片狼藉,玻璃杯被震得摔下桌,一阵阵破碎声,惹得周围的人纷纷转头看过来,有的紧紧抱住自家小孩,生怕被喝酒闹事的人伤到。
“你是想明天想上新闻啊!这么大动静!”高文瑕也来不及抓住这几个杯子,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一个个摔下去。
“我……被鱼刺卡住了……”
高文瑕见状,当真是被卡住了!情急之下,握紧拳头,卯足劲,从鹿潼背后猛地一捶,总算是把鱼刺给咳出来了。
烤串老板过来问要不要收拾时,高文瑕怕被发现,连忙道谢后结账,反正也吃的差不多了,此地不宜久留,等鹿潼缓过来后,俩人便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