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转眼间就到了生日会的前一天晚上。

    尽管这么多天过去了,内心仍未沉淀下来,每每想到明天,是他这七年来迈出的第一步,心头不禁一阵发酸,期待又紧张。

    许是为了压制心里那只乱撞的小鹿,高文瑕从吧台取出一支红酒,独自一人坐在阳台的小秋千上,手捧着酒杯,仰望星空,不远处的月亮已然被飘来的云遮得只剩一半,微风徐徐,迎着风的方向稍转过头时,忽而看到她此时正坐在自己身旁,且是七年前他们初遇那晚的模样,清楚到每一个轻微的神态,甚至每一寸呼吸,都同她在台下听自己唱歌时相差无几。

    高文瑕一愣,失了神,届时她竟也缓缓朝自己看过来,那笑意盈盈的目光与自己对上这一刻,此情此景,他彻底分不清究竟是真的还是梦......

    俩人相视一笑,忍不住要靠近时,眼前的人却消失不见——好吧,是幻想......他一向不喜欢总是怀念过去的人,许是觉得极其遗憾,才会幻想到七年前的周婉云吧。

    但人终究是要活在当下,正如他现在所做的,珍惜自己与她重逢的机会。如此一想,高文瑕释怀了,起身走几步便能一眼望见楼下的每处风景,星星灯在黑夜里点亮了每一条小路,沿着每条小路都能看到一抹浅紫色——气球、装饰品是紫色的,插花也以薰衣草为主,以及餐具也都是紫色系。

    平日里自己也不是个注意细节的人,只是这些天在讨论布置主题的时候,他几乎是把脑子里的回忆做成PPT,一张一张的放大来看,

    ——第一次见到她时,戴着淡紫色的鸭舌帽;第二次是在辩论赛,她的笔记本从远处看也是紫色的;其余的便是上个月的几次见面中,发现她的耳环、项链都是紫色的,似乎她身上总有一处是紫色的。由此,高文瑕便将紫色系作为这次的主题。

    明天她看到这些,应该会很喜欢吧!

    等高文瑕回过神来时,杯里的酒喝的不剩多少,时间也不早了,心里那头小鹿应该休息了吧,七年都过来了,还怕等不过今晚吗?

    次日清晨,高文瑄连闹铃都觉得悦耳,早早起床便开始忙活了,毕竟晚上吃什么、玩什么,她都得在今天之内再一一确认,而高文瑕只需考虑今晚该穿什么便行了。

    与此同时,同样如此紧张又忙乱的还有周家除周婉云外的人,另带上无辜的小朱......几人变着法用各种游戏的胜负来决定向周婉云提邀约的人,

    ——剪刀石头布玩到十局八胜,斗地主因规则不统一足足玩了几天,最后连点小公鸡这么简单的法子,仨人都要争着从谁开始点......

    若不是最后俩老人倚老卖老而致小朱无奈摔破罐子时,大吼一声“你们坑我!”被周婉云抓个正着,才将此事同当事人讲明白,不然等晚上高文瑕亲自上门这事才能有后续。

    “要去你们去,反正不是我答应的。”周婉云怒斥道。几人背着自己悄悄应邀,还放着这么多天都没提过一嘴,到最后一天了,还是在自己“审问”之下,他们才一人一句的交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们也想去啊,但人家又没邀咱,是吧?”周妈用手戳了下身边默不作声的周爸。平时哪有她这么卑微的时候,但毕竟这次是自己不仁在前,横竖都没理硬气。

    “你别给他使眼色了!还有你!爸,她俩胡乱扯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一起闹啊!”周婉云紧皱眉头,手叉着腰,站在三人面前骂道。上一次这么生气,大概是遇到无赖和流氓在法庭上不好好跟自己交流的时候吧。

    “……”周爸依旧不吭声。

    “婉云姐,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时间真的不多了……”小朱“冒死”提醒道。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点了,化妆一小时,造型一小时,再这么耽搁下去,之前的种种可就白费力气了。

    说实话,这俩老人真不讲义气,本身她只管负责应邀,后续工作就该是他俩的,料不到自己还得在这里参一脚。

    “关我屁事!还是那句话,谁应的谁去!” 说罢,周婉云站得腰酸,再者又心情不好,反观这三个还坐着,凭什么自己站着?

    如此一想,心里更是不爽!

    一鼓作气径直坐下,翘起二郎腿,紧紧靠着沙发让自己的腰在这一刻得以放松。

    最轻松的姿势搭着最犀利的表情,对面三个仍继续低着头,这情景如同周婉云在审犯人。许是一直保持这凶狠又犀利的表情,脸都累了,没过多久,周婉云实在坚持不下去,忍不住拿起手机来看,让眼睛休战一会儿。

    趁着这期间,三人又悄悄开始了一番终极对决——石头剪子布。由于此时情况紧急,时间不多,只能五局三胜,最后周妈以一拳石头拿下了上战场的机会。

    为了自己的木头女儿,不服气也得硬着头皮上!

    周妈试探性地坐到周婉云身边,清了清桑,还未开口 ,周婉云就先发制人:“不去!别来烦我。”

    “哎呀!妈知道错了,但是你也得听我摆摆这道理……”

    “妈,你这话说的,好像成我不讲理了?”周婉云是一点让周妈说完话的机会都不给,说罢就直勾勾地盯着周妈。

    火药味这么浓,小朱在一旁却看得冷飕飕,周爸倒是习以为常,毕竟这母女俩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往周妈审问犯人的眼神要多凶狠有多凶狠,与周婉云在法庭上辩论时,简直是如出一辙。一个刑警母亲,一个民警父亲,可见周婉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狠劲儿在身上的。

    “婉云姐,”小朱见状不太妙,连忙上去帮劝道:“阿姨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了帮你找男朋友,只是那天她凑巧看到了高文瑕的信息,又想到之前你喝得烂醉……还麻烦他送我们回家。”

    小朱朝周妈眨眨眼睛,示意她跟着配合打感情牌。成功接收到信号,周妈立马懂了,接着劝道:“对对对,人家之前好心帮你,现在又邀请你去玩,你闲着也是闲着,去一次又不掉你几块肉!”

    眼看着周婉云的表情逐渐放松,内心开始动摇,也听的进她俩的话,小朱立马乘胜追击:

    “你看,不光这长相,他为人也还不错吧。

    你是不知道你喝醉的时候有多难搞,那天人家果断开车送我们,然后又是背着你走到家里,不让你磕着碰着过一点,关键你一路上还不老实,瞎唱乱吼的,他也没嫌弃你。

    到家后我又是帮你洗漱,又是给你热醒酒汤的,我快累死了,要不是有他帮忙,我哪应付过来!”

    小朱疯狂输出,口才这个东西真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一旁的周妈听罢,打心里佩服。没等周婉云开口,小朱接着又一击:“咱这么麻烦人家,都没跟他道谢。

    你说,欠着这么大的人情不还,是不是你周婉云为人处世的风格?

    再者,他多温柔体贴啊,懂得照顾妹妹的心情,而且是他妹妹过生日,你去了又不唐突,不过女孩之间罢了。

    还有,上次听高文瑕说,她妹妹也想学法来着,你去给她指点指点,那欠他的人情不就一笔勾销了吗?

    ——这简直是一石……多鸟、一箭数雕啊!”话音刚落,小手一拍——啪的一声,小朱内心直呼:这个家没我不行啊!

    俩老人听的一愣,不为别的,此时只想将小朱供起来:小朱,你是我们的神!今晚给你加餐!

    周婉云缓缓转过身,打量着身旁的小朱,心想:这嘴皮子这么溜,做自己助理是不是有点屈才了?

    瞧见桌上放着刚刚准备给自己喝的水,貌似此时有人比她更需要,周婉云若有所思,没有立马回复刚刚那番话,接着将那杯水端到这位说客面前。

    小朱接过水,道谢后连忙大喝一口,诺大的客厅里只有她喝水的咕噜声。

    “问题不在高文瑕,我对他没有什么偏见......”

    “问题在我们!”说罢,小朱几乎是一整个人跳到沙发上,喝完水的杯子都还紧紧握在手里,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们擅自回消息是不对,但是在这整件事情当中,高文瑕是最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等会儿自己该来接你了,况且还没告诉他我们在哪,万一他去你家里咋办?”

    小朱一语惊人,周妈猛地想起还没告诉那孩子家里的地址!急道:“糟了,那......那咋办?”说罢,几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周婉云。

    乍一听,怎么感觉自己被道德绑架了......眼瞧着确实不早了,怕是现在开始收拾也来不及,周婉云轻叹道:“你们自己跟他说吧。”

    话音刚落,仨人满是惊喜地齐声道:“你答应去啦?”

    “我答应什么了?祸是你们闯的,我是要你们趁他还没来之前,跟他说我不去了。”周婉云再次被气得站起来,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继续说道:“他无辜我就不无辜了?既然你们这么担心他,那还不快趁他没出门赶紧跟他说清楚!”

    只见周婉云说完还未走两步,便被身后猛地站起身却突然腿麻,最后跪在沙发上的小朱一手给扒拉住,此景周婉云看着自己像是苛刻员工的无良老板一样......无奈道:“跟我玩道德绑架呢?求我也没用,放开!”

    “不放!”小朱竟硬气了!一旁不敢吭声的两位老人甚是欣慰,经此一遭,小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更上一层。

    “姐,你忍心看一个满怀期待的人突然被拒绝吗?他多惨啊......”言外之意:你忍心看她磕的每一对最后都bad ending吗?

    眼看着指针快溜到数字4了,周婉云仍未被说服,小朱使出绝招——撒娇。手扒拉着周婉云的衣角,几乎是把嗓子眼按在地上摩擦一般,使劲压紧,声音瞬间变得奶奶的,叫道:“姐~”

    奈何这招对周婉云无用,头也不回道:“我衣服都要被你扯烂了!”

    此时一直不出声的周爸缓缓站起,心想这俩都没用,只好他亲自上场了,一副哀愁的表情,语重心长道:“婉云啊,人家文瑕之前照顾你一次,你陪他妹妹过生日也算是礼尚往来。这件事说来,是我们对不住你,拖到今天才告诉你,也对不住文瑕,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如果我们现在跟人家说不去了,那他一个不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得多失落啊,本来我们骗他就已经很对不住他了,在这个时候反悔就更对不住他了......我知道你只是气我们自作主张又还隐瞒不报,要是没我们参一脚,你肯定是欢欢喜喜的答应,所以啊,不要因为我们就放弃你本来的心意呀!”

    仨人苦口婆心劝了这么久,终于有人说到周婉云心坎上了,她至始至终无非就是气他们这些天的欺瞒罢了,要是早点同她说清楚,或许自己也只是一时生气,但终究答应了便不好再反悔,她又不是一个不讲理、刻薄的人,说不定此时都已经等着高文瑕来接她了。

    周婉云终于转过身来,双手用力扯回自己被小朱紧紧攥住的衣角,轻叹道:“爸,你也知道对不住人家,我现在这一身行头去了,什么礼物都没准备,这不更......”——对不住人家吗?

    “不不不!我们礼物都准备好了,你只管拿去就好了!”周妈激动道,心想老头子果然有两把刷子!

    “那我也来不及收拾......”

    “不不不!衣服也准备好了,我再给你化个妆、换个发型就好了,绝对不用太久!”小朱亦是如此激动道,尽管跪得腿又有些麻了,但见周婉云被劝服,麻点又如何?

    算你们有良心,还知道准备这些......那就算是将功补过了!

    “怎么样?去吗?”

    仨人满怀期待的目光纷纷望向自己,再看看时间,已然是下午四点整了,不出意外的话,高文瑕应该准备出发了。想罢,周婉云无奈妥协道:“只能去了......”

    “好欸!”几人又是击掌庆祝,又是兴奋道。

    “但是——”话音刚落,空气瞬间又安静下来,仨人欢呼的手尚停留在空中,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婉云,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小朱也要去!”周婉云挑眉道。自然是谁出的主意,谁就得负责。

    “我?我......”小朱正处懵的状态中,尚未反应过来,支支吾吾话都没说完,周妈站着说话不腰疼,在一旁说道:“小朱听话啊,去就去!怕啥是吧!”

    “快快快,换衣服去!”

    还未开口拒绝,便被周家母女俩拉去打扮了,走时还听到周妈朝身后的周爸说道:“记得发地址给文瑕啊!”

    从局外人硬生生变成了局内人,这便是为成全cp而牺牲自我的格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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