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

    国庆过后的江城，彻底的冷了起来，气温也不再反弹。

    校园里的树叶，掉得哗哗的，有种一夜就进入瑟瑟冬日的感觉。

    夏晚因为学了小语种，出学校集训去了。赵意又回到自己一个人吃饭，上课的日子。

    倒也还好，一直都在低头，一心想要在月考的时候拿个好成绩，一个人也不觉寂寥。

    从这个窗口看出去，可以一直看到钟楼那个方向。现在是下课时间，一楼高二的学生们在走廊跑来跑去，还有几个班有体育课，男生们蹦蹦跳跳的，女生们挽着手臂向操场的方向走去。

    平视过去，二楼一些男生趴在阳台上，交谈着，嘻嘻哈哈的。横着的大走廊上还有追逐打闹的学生们，笑得轻松又肆意。

    这样的衬托下，高三这栋楼，整个的很安静。即使是下课，偶有出来的也是急冲冲去厕所，或是去往办公室的路上。

    大部分的学生都在教室里，不是看书就是趴着睡会儿。

    赵意看着窗外怔怔的出神，心底生出了光阴如梭的感概。好像高二的日子恍如昨日，而一夜醒来，就在高三的这个教室里了。

    桌子上堆满了书本和各种练习题，背不完的范文，抄不完的错题，写不完的试卷.......一切好似没有尽头，好像要一直这样下去。

    “赵意，语文老师叫你呢。”

    在王猛的说话间，赵意回了神，看见语文老师正在教室门口冲她招手呢。赶紧放下手中的笔跑了过去。

    语文老师在门口站了快两分钟，才把赵意叫回神，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王猛站起身伸伸手臂，看看窗外，也没什么特别的风景呀。回过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赵意的桌子，一本棕色的笔记本从桌洞里面滑落出来。

    他蹲下身来，捡起来，错题本？正打算翻看。

    被从过道经过的同学撞了下桌子，碰掉了他的书。

    “抱歉。”简短而又冷漠的道歉。

    程玉珽。

    他随手把笔记本放回赵意的桌洞，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书，没说话。看着对方走过的背影，他怎么感觉程玉珽是故意撞的了。

    他扁扁嘴，真踏马的傲呀，也不知道傲个什么劲儿。

    这里是学校，比的是成绩，成绩不好，长得帅有什么用，所以赵意就是肤浅。王猛一个人愤愤的想。

    跟着语文老师来到办公室。王力正好也在，看到赵意进来，看了她一眼。

    “王老师好。”赵意一直都挺害怕王力，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从小就害怕班主任吧。

    王力只是点点头。

    语文是一个有点跳脱的中年少女，她和英语老师一样，不推崇“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偶尔还会发表一些不像应试教育老师会说的话，算是一中为数不多的比较开明的老师。

    但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老师，却和王力这样古板、陈旧的人，是比较好的朋友。

    大部分去办公室的时候，都能看见语文老师和王力有说有笑的，甚至还和王力互呛。

    回到教室，赵意大部分时候都会从后门去绕一下。今天后门敞开着，真好，不用敲。

    抱着试卷，让自己尽量的放松，表现从容一点。走进去，抬眼就看到了程玉珽。

    还没有上课，程玉珽懒散的坐在最后一排，看着李松柏他们打闹。撑着脑袋，看傻儿子一样的表情看着那俩。

    腿伸得有些长了。

    “程玉珽。”赵意不得已出声，看了下他的腿。

    程玉珽看了她一眼，调整了坐姿。

    啊，刚刚那一眼，虽然对方也没有笑，但那漫不经心的一眼，让她发热，发颤。

    脸好看真的不一样，要是换别的男生，那一眼就会感觉猥琐又做作。

    月考完后，紧接着就放月假了。才考完试，每个科目的作业一张试卷，已算是这段时间作业最少的时候。

    回到家的赵意，一边帮着看店，一边写自己的作业。

    笔在试卷上翻飞，写了一上午，完成了两科的作业。

    最近赵宇交了女朋友，读的护理，在江城三医院实习。为了更好的谈恋爱，他直接从家里搬了出去。

    今天家里就赵意和赵爸爸看店，赵妈妈去儿子那边做饭，想顺便看看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赵宇已经过了24，要是这个女孩子合适，谈婚论嫁也是可以的。现在她和赵爸爸身体还算硬朗，到时候还可以帮忙照顾一下孩子。

    却不巧女孩子上班去了。赵宇一个人在家。

    赵妈妈到的时候，他游戏打得正欢。

    桌上放着没吃完的外卖，脏乱差的房间，儿子酣畅打游戏的样子，让赵妈妈火冒三丈，给赵宇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母子吵了几句，赵妈妈气得饭也没做，直接走人了。

    回到家，看到赵意在厨房煮面条。

    她上前一看水加多了，火又上来了。

    “煮个面放这么多的水！燃气费不是你交，不知道心疼呀。”

    赵意用筷子搅了搅面条，往旁边站了站，低着头没说话。

    “你犯罪了吗，老是低着头。”赵妈妈火没有发泄完，抢过赵意手里的筷子，“煮个面也不会，看以后怎么得了。啥也不会。”

    泥人也有三分性。“不会煮，我请人煮就好了。”

    “还请人煮。真是出息了！让开！不要在这里挡着我。”

    “莫名其妙，我又没有惹你，一回来就骂我。”

    “我是你妈，说你几句怎么了，说你几句就要顶嘴。嘴巴长硬了是吧。”说完，抬手用筷子往赵意手臂上招呼上去，很快，几根红痕出现。

    赵意一肚子委屈，眼泪没有憋住，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把门带上反锁了。

    赵爸爸在外面店铺，闻声而来，“面打倒了呀？”

    没人回应，只看见自家老婆在厨房凶着个脸夹面条。

    得，又是哪儿没对，就又开始迁怒别人了。

    赵妈妈将面条分装在碗里，端到客厅，冲赵爸爸说了一句，“吃了。”

    赵爸爸搅拌面条，夹起尝了一口，装不经意的问了嘴，“意意不吃呀？”

    见没人搭理他，端着面条去了外面。

    赵意趴在桌上哭了会儿，有些累了，停下来，哭得太急，抽噎不止。

    收拾着桌面。语文书还开着，她翻到《滕王阁序》。

    当时还和程玉珽是同桌。那天程玉珽被抽查有没有预习，老师让他读倒数两段。

    她非常喜欢语文，笔记做得干净又漂亮。她把书悄悄推到他的面前，程玉珽淡然拿起，词句脱口而出，非常的流畅，就像学过好多遍了一样。

    后来程玉珽告诉他，小时候家里人教过。现在想起程玉珽说这个事情的眼神，她感觉很悲伤。

    也许是那个时候才真的确定很喜欢程玉珽。先是俊逸的外表俘获了她，然后发现他并没有大家所想的不学无术。

    很多时候她发现程玉珽很聪慧。对，是聪慧，不是聪明。

    聪明让人感觉是小聪明，是小人以为自己有智慧。

    他说得少，每次都会认真倾听别人讲话，有时给出的反馈让人倍感温暖。他的数学和英语都学得不错。

    赵意认为自己的成绩是每天苦哈哈的各种练习和听磁带堆积出来的。

    是勤能补拙，是天道酬勤，她有时在想，自己这条船什么时候会翻，太疲惫了。

    本能的觉得这样的学习方式是不对的，但又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因为周围所有人都在告诉你，笨鸟先飞。

    像庙宇里半路出家的和尚，在思考彼岸，思考成佛。而她随时都在反思自己，应该怎么样才能更轻松，自己未来应该做什么。

    喜欢程玉珽后，她依然没想出自己要做什么，但是她很清晰的认识到，得有钱。

    如果，她是想如果未来程玉珽家道中落，她还可以帮忙。但很快又会把自己反驳了，凭什么人家家道中落了，她就有机会了？乘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可是她是女子呀。

    她就是这样，老是一个人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但有钱肯定是没错的。

    王灿然不就是因为有钱，住进了高档小区，和李松柏认识，才离程玉珽更近的吗。

    而且有钱了就可以摆脱妈妈了，可以一个人搬出去住，不用动不动就挨骂、挨打。

    抽张纸巾擤掉鼻涕，更坚定的告诉自己要有钱。

    这一天，赵意晚饭也没吃，第二天一大早就返回了学校，虽然晚上才开始晚自习，但在家里实在太难熬了。

    月考的成绩还有两天才发放，但班上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了。有的已经开始物色同桌了。要一直不换同桌到高考结束，当然要谨慎选择。

    赵意看了眼程玉珽，心里盘算着对方大概会选在什么样的位置。估摸着对方还是会选择现在的位置。

    对了，她还得帮夏晚选位置。

    “是不是想挨着程玉珽？”王猛语气带笑。

    赵意其实一直很不喜欢王猛的说话方式，总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错事惹到他了。

    不想回答，但似乎不礼貌，轻声“嗯”了下算作回应。

    王猛像是感觉受到某种鼓励或者怂恿，停下手中的题目，正经的问，“程玉珽这么好吗？是不是这样的坏学生才会让你喜欢？”

    她看了一眼王猛。这是什么问题，完全不想理，而且程玉珽哪里坏呀，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见赵意不理，王猛冷哼一声，“所以我说你肤浅，你还不认，学习不好好的学，偏要学别人早恋。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只会让人看轻。”

    又来了，又是这一套。可为什么别的女孩子可以喜欢程玉珽，而她喜欢就会遭受王猛的唾弃呢？而且她是暗恋！王猛算哪根葱呀，凭什么又可以说她没有自知之明呢？

    非常生气，很想反驳，但是她就是张不开这张嘴，气得自己嘴唇发抖。

    她埋头平静一下，结果被一手推起来。

    满脸不满的王力，瞪了她一眼。

    .............

    饶是脾气再好的赵意，心里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真是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