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少年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外的屋檐撒了进来,折射在少年苍白的脸上。

    折腾了一夜,纯熙颦着眉睁开眼。

    正欲起身,身后的痛意却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感觉身上说不出的清爽,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一套,伤口也上了药,被整整齐齐的包扎起来。

    “小轩。”她有气无力的喊道,“昨天晚上有谁来过吗?”

    小轩从门口小跑进来,本就小小的眼睛一笑,便只剩下一条线了,“少爷,太子殿下对您真好,都亥时还来府中看您,您身上的药都是他亲自帮您换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狭长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纯熙眨眨眼,想到杨昭温柔的笑脸,心里闪过一丝暖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正欲换个姿势继续睡,蓦地,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心下一凉,猛地起身,却因为伤口还没好被痛的裂开了嘴。

    “少爷,您怎么了?小心些,昨日才上的药,今日这伤口肯定还没好。”小轩急忙走近,欲上前扶住她。

    纯熙紧紧的抓住床板,眸中带着几分焦虑,抿唇问道:“你说是阿昭帮我上的药,那他可知…”

    小轩一下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低声道:“少爷放心,昨日太子殿下只帮您上了些外面的擦伤药便被大人叫去前厅议事了,想必是没发现什么的。”

    纯熙微微点头,但心中的忧虑却没有减少丝毫。

    阿昭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若是他发现了什么,又怎会什么都没有留下?

    小轩却是不甚在意,看着纯熙发白的脸忍不住嘀咕,“少爷,你说您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为啥要男装,还要上战场,在家相夫教子不好吗?也不知老爷是怎么想的。我看太子殿下就很好,对您也好,宇文大人又是陛下的心腹,如果你是女子,一定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

    “小轩!”纯熙低声喝道,“你可知刚才那些话若是被父亲听到,你现在就已经没命了!”

    小轩低头下,闷闷不语。

    “小轩。”纯熙看着他认真道,“你是宇文府唯一知道我身份的小厮,也是陪我一起长大的亲人,我不希望你有事。”

    小轩抬起头看向纯熙,正欲在说什么,可当他看到那双湛蓝色的双眸时,忽然沉默了。

    那双眸子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纯粹,里面没有平常女子的娇羞,没有他以为的风花雪月,而是盛满对大隋的热爱,对大隋子民的爱。

    他沉默的点点头,将门口的药端了进来,轻声道:“那少爷您记得喝药,小轩去给包子喂点吃的。”

    纯熙点点头,看着黑不见底的汤药忍不住发愁。

    玄感大哥走了,再没人给自己准备蜜饯了。

    看着小轩离去的背影,她的心中染上一丝涩意。

    就算她以女子的身份或者,也是不可能嫁给阿昭的,陛下虽然宠她,对宇文家极好,却仍是大隋的天子,怎会不知制衡?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宇文家的孩子,生来就是为了守护宇文家的荣耀的。

    她身上留有鲜卑人的血脉,她的曾祖父是北周有名的战神将军,所以——

    纯熙咬住了下唇,她绝不能有辱宇文家的门风。

    况且阿昭,也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孩吧?

    阿昭的太子妃会是怎样的人呢?

    她忍不住在脑海勾勒起来。

    但只要一想着阿昭温柔的笑容会对那个女子绽放,阿昭温暖的怀抱也会被那个女子占有,她的心中就有一丝刺痛。

    这刺痛是如此的快,等纯熙回过神来,便已经不见。

    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双眼,渐渐涌上了一层睡意。

    太阳在不知不觉间已升上了正空中,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

    还是先睡觉吧。

    东宫

    “昭儿,这几位都是洛阳城有名的官家女子,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过几日我便让礼部开始准备你的婚事了。”

    杨昭走近萧皇后的身旁,像是有日辉照进他琥珀色的眼眸,他淡淡的看了眼立在萧皇后身旁的众位少女们,微微一笑道,母后放心,儿臣心中自由分寸。”他微微颔首,示意一旁的侍卫将这位姑娘请出去。

    几位少女虽然早已久仰太子昭的大名,也在宫宴中远远看到过他几眼,但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太子殿下,不由得春心萌动。

    更没想道太子殿下真如传闻中一般温文尔雅,双颊上不由得染上了一层红晕。

    萧皇后看着这几位少女脸上如花的笑意,心中忍不住叹气。

    也不怪昭儿看不上这些姑娘,若真要选一个当太子妃,她心中也是没底的。我大隋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怎可如此喜形于色?

    她抚了抚额,挥手示意这些官家女子们退下,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抹浅青色的身影。

    少女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发间别了一朵白色的山茶花,更显得一分清淡,额间用淡粉色点缀了几片花瓣,多情的桃花眼少了一分妩媚,多了一分灵动。她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并不像旁人那般面露痴迷,而是微微垂眸,用余光悄悄地瞥向杨昭。

    萧皇后心中一动,看向身旁的低首站在一旁的宫侍姑姑静香,静香跟在她身边多年,哪能不知道皇后心中所想,弯下身子低声道:“娘娘,那是韦孝宽之子,滑国公韦寿之女,韦时雨。”

    神萍写时雨,晨色奏景风。

    萧皇后点点头,心中暗自记下这个名字。

    希望她能是昭儿的及时雨。

    杨昭抿抿唇,见满屋的春色都消散了,这才开口低声道:“母妃,此事暂且搁下,儿臣心中自有定数。”他的声音像是雨后的春笋般,清新又悦耳,让旁人忍不住再听他说上几句。

    萧皇后秀眉一皱,一怒之下挥袖打翻了桌前的茶水,对杨昭喝道:“你这是要我大隋无后了?”

    杨昭低头不语。

    萧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衣袖间的双手忍不住握紧,额间火红的牡丹花像是要燃烧一般。她起身走近杨昭的身旁,明黄色宫服的裙尾长长的托在地上了,更添一分庄重,她挥手斥退了一旁的宫人,仔细看着杨昭道:“昭儿,你可是心中有人了?”

    杨昭看着萧皇后,虽然她的面庞仍然美丽动人,额间的宫花栩栩如生,但眼角的皱纹还是暴露了她的年龄。

    他忍住嗓间的不适,拂袖轻咳了两声,“母妃,父皇出征在即,本就消耗了大量人力,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与高句丽一战定会损耗大量国力,此时若是行太子妃之礼必不合适,阿昭认为,待父皇凯旋归来,也是不迟。”

    少年静静的站在一旁,温声说道。

    午后的冬日是一天之中最温暖的时候,少年的身上仿佛隐隐散发着光芒,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渐渐散了浓郁的胭脂味。

    萧皇后看着眼前的杨昭,眼里有泪水溢出。

    这是她的孩子,她最骄傲的孩子,她的孩子一定会流芳千古,一定会成为旷世之君。

    “你心中明白便好,母妃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她背过身,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见他母妃的脆弱。

    杨昭微微颔首,“那儿臣就先告退了,母妃注意休息。”他垂下浅棕色的双眸,微风吹过,如墨一般的长发洋洋洒洒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元节,花灯会。

    入夜时分,月上柳梢头,街边挂起大大小小不同的花灯,洞照街巷,荧煌如昼,江水悠悠,波心荡漾,月在水中央,灯在月里游,灯月交映,月色灯光满帝都,花灯与大大小小的灯笼混在一起,直叫人分不清那花影缤纷。东风仿佛吹开了盛开鲜花的千棵树,又如将空中的繁星吹落,像阵阵星雨。各式各样的醉人香气弥漫着大街,悦耳的音乐之声四处回荡,亦如凤萧和玉壶在空中流光飞舞。

    正月十五这一夜,全城皆灯火直亮至天明,无宵禁之虑,家家户户皆出门观灯,处处人影簇簇,鼓乐喧天,灯火耀地,路旁搭起了各式舞台,有角坻戏、百戏、杂技……各种演出比比皆是,热闹非凡。

    此时,在正阳门大街上,以街中某一店铺为圈,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众人低声议论,中间并无人耍杂技,只有一少年静静的坐在中间。

    但见少年不仅貌若好女,身后还有长长短短的辫子,他穿了一件灰色紧垮紧袄,胸前十字袢,腰札丝鸾带,浅灰色的双眸里闪过一丝不屑。他身后柳树上悬有一个三尺多高的大灯笼,里面点着蜡烛,灯笼上糊的是白纸,上写两个斗大的红字——“卖弓”,一张乌油油黑亮的大弓便赫然挂在一旁。

    只见这位少年环视一下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两手叉在腰间,轻哼了一声:“今日来到洛阳,只为来见识见识洛阳的能人义士们。此张名为灵宝弓,乃西汉飞将军李广所用之弓,是用东海玄铁做的弓臂,辽东白虎筋制成弓弦,共有五百石的力道。若是有人将此弓拉开,且弓开如满月,这张弓便是送了他,我就当交了个朋友。”

    此言一出,四下里看热闹的人好不稀奇,而这弓又是西汉飞将军李广所用之弓,虽不知真假,但此弓定为好弓。

    不少人跃跃欲试,却都无疾而终。

    少年轻嗤一声:“真是可叹啊,想不到这诺大的洛阳城里,竟无半个能人。”

    他这一笑,惹恼了众人。当即有人挺身走进场子里,大声说道:“小少年,你将弓取下来与我,待我一试。”

    少年抬头一打量来人,却见是一个虎臂熊腰的壮汉,看着倒是很有几分蛮力,当即从树下取下那弓来,递与来人。那人接过弓来,先在手上掂了一掂,跟着把弓背交给了左手,右手一拢弓弦,丁字步儿一站,斜眼一瞧那少年,道:“小家后,你可看好了。”

    少年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

    壮汉似是被这一声激怒,咬紧牙关,左手一使劲儿,大吼一声,连拉了三次,也没开得了这弓。

    壮汉脸一红,似是不信,又连拉了两次,弓仍是纹丝不动。

    少年摇了摇头,“看来洛阳城也不过如此。”

    他伸手将弓夺了过来,瞥了一眼众人,浅灰色的眼里盛满了狂妄,“看好了。”

    只见那少年一手执弓,一手拢住了弓弦,眉心微皱,众人边见那弓一点一点被拉成了饱满的半月形。

    众人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这少年好生厉害,围观的人忍不住想到。

    少年收起了弓,小声嘀咕:“这大隋也没什么嘛,哪有阿爹说的那么厉害。”他将弓背在身后,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我原以为洛阳城里卧虎藏龙,若个英雄豪杰,谁知闻名不如见面,尽是些脓包,如此不济,真是叫人笑话。”

    忽听得场外传来一声:“休要张狂,让小爷来试试。”

    众人齐齐转身望去,却都呆住了。

    路边不知何时站了两位姿容俊秀的少年,尤其是那白衣少年,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一起风发。

    有人不禁在心中暗叹:这是谁家少年,生得如此模样。满城春花纵使明媚怒放也及不上他轻轻一笑,眼前明明有灯火流光,荧荧明月,却盖不住他那万丈光芒。仿佛天上的星辰一瞬间落于人间,说不出的风神俊朗,丰姿隽爽。

    而这两人正是纯熙和裴行俨。

    “承趾,你伤还未好,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裴行俨皱眉道。

    纯熙咬咬牙,面上还是带着春风般的微笑,“我看那小子就很不爽,等着!”他将手中刚刚买的馄饨放在行俨手上,嘴角勾着笑走近那少年。

    “不是说拉弓吗?这弓,我要了。”纯熙昂起头,眸子里闪闪发亮,神采飞扬。

    灰衣少年看了看她单薄的身子,眉心微皱,“别开玩笑了,就你?”

    纯熙发出一声笑,悄无声息的走到少年身后,手臂轻扬,一下便将弓他的身后取了过来,拿在手里轻轻把玩片刻,扬眉道:“这弓,当真有五百石吗?”

    少年眯了眯灰色的眼眸,“自然是真……”他的话还未落,眼睛已是睁得老大,脸色一变。

    只见少年将弓举起,微微仰头,一手执弓,一手拢住了弓弦,唇角轻扬,看似漫不经心地将弓一拉,只听得咯,扎扎……一阵大响,那张大弓瞬间竟被张得圆如满月。

    人群静默了片刻,随即暴发出阵阵如雷般的喝彩声,人人俱惊叹于少年的神勇之下。谁都没想到,这俊秀如女子的白袍少年竟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弓张了开。

    “想不到,你还有点意思。”少年的表情不似刚才那般不屑。

    纯熙微微一笑,将弓往身上一挂,眨眨眼,说道:“那就多谢啦。”

    她挥挥手,潇洒的转身,端起裴行俨手中的混沌边欲离开。

    “敢问公子姓什名谁?”少年站在不远处扬声问道。

    纯熙吃下一口混沌,心里暖洋洋的,清亮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宇文承趾。”

    “宇文承趾?”

    众人闻得此名,一时都愣住了。

    他就是宇文承趾。

    万人之中轻夺将位,年纪轻轻便名满天下的宇文承趾。

    原来,竟是这样一个绝世少年郎。

    “原来你就是宇文承趾,真有意思。”少年歪了歪头,浅灰色的双眸在月光的照耀下似是抹上了一层浓雾。

    “我们还会再见的,宇文承趾。”

    纯熙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旁的裴行俨皱眉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承趾,刚才那人,怕是突厥人。”

    纯熙睁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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