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她试图唤醒云若周，可是无人回应，难道她和她一样，现在还在沉睡着？
“殿下，您怎么了？奴婢去找一个郎中给您看看？”
言罢就要起身，殿下一醒来就砸自己的头，如今像是被夺舍一般，心神不宁的，难道是被吓着了？
云若周摆摆手，支撑着自己起身：“不用，昨天被吓到了，一时没缓过神来。”
她该怎么给他们解释，说自己身体内有两个灵魂，现在是另一个苏醒过来了？
不妥不妥，那他们还不把她当成一个怪物？
“秋雪，现下这是哪里？”
“殿下，这里是江南知府李寅的府邸。殿下醒了，要不要去见见？”
云若周点点头。这是礼节，不能荒废。
对了，昨天昏迷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盛怀玉，盛怀玉怎么会出现在那？真的只是路过吗？
“秋雪，昨天在船上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秋雪嘟囔一句，像是突然想起一般，“好像是还有一个人，玉佩上刻着“盛”字，穿着富贵，不过在我们上了船之后就没见到了。”
盛怀玉，前世仗着万贯家财，在财力上可没少对盛楠歌进行补给。
不过，既然她现在控制了身体，何不去会会他？现下先去见一下李寅，在让他寻个由头让盛怀玉见她。
刚一打开门，就对上了言一担忧的眼神，身后还跟着一个郎中。
云若周摆摆手：“本宫已经好了，不必再麻烦了。”
见言一还在犹豫，云若周的语气冷了几分：“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吗？”
“属下不敢！”
秋雪感觉殿下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的殿下不会这么疾言厉色。云若周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语气稍缓些：“先去拜见一下李大人吧。”
出门迎面撞上微风，有些潮湿，院中有一个很大的湖，湖里养了很多锦鲤，湖面上是一对白天鹅游玩嬉戏。
李寅听闻公主醒了，带着家眷出去迎接。
“参见殿下，殿下可好些了？”
“承蒙大人挂念，本宫已经好多了。”
闻言李寅舒了一口气，幸好公主没事，不然他也别想活了。
“不知殿下此来的目的是？”
“想必大人也接收到恢复科举的信息了吧，本宫这次来，主要是看看恢复科举后的进展情况。”
李寅点点头：“殿下有心了，下官前两天接到恢复科举的圣旨后就将消息张贴出去了，起到了不错的反响。”
科举恢复消息一出，街上一片欢呼雀跃，敲锣打鼓地庆祝。
“听说这里最大的书院是明澜书院？”
李寅瞬间就明白了云若周的意思，连忙点着头在前面带路。
阳光暖暖地撒在街上，远远就看见前方有一个三层楼之高的建筑。灿烂的阳光下，抬头就能看到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明澜书院”。
“自从知道科举重启后，大家热情高涨，这牌匾都被擦的蹭亮。”
李寅笑得谄媚，伸手请云若周先过。云若周跨过书院门，满面的竹香，令人心情舒畅。
面前长廊纵横交错，长廊上攀附着绿植，走在长廊上，有阳光顺着缝隙倾泄下来。
“殿下，这里是游廊，平时学子们都会在这里休息讨论。”
走廊的另一头，两个学子嬉戏打闹没看路，一下撞到了温香暖玉的怀里。云若周被这突然的一撞撞的有些踉跄，险些跌倒在地。秋雪眼疾手快，握住云若周的手扶住她。
李寅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说话都有些结巴：“殿下，您、您没事吧？”
两个学子听李寅喊“殿下”，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迟疑一瞬明白了。他们这是，冲撞了明华公主！
两个学子自是知晓自己闯了大祸，腿一软就跌倒在地。
云若周看着面前人一身墨绿学堂服，皆是十三四岁的模样。面色带着惊慌，低着头不敢看她。她瞥了一眼，瞧着左边的人儿的样貌穿着像是一个女孩子。
云若周蹲下身：“女孩子？”
李寅内心咯噔一声，以为她是在怪罪女子读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恕罪，她是下官的侄女，下官看她聪明伶俐，就想着让她来书院读读书，若是殿下不喜，下官这就把她带走。”
当今除了皇家哪有女孩子敢读书的啊，他当初瞒天过海将她送来这里读书，没想到竟然被公主发现了。若是追究下来，一家人的命是说没就没啊。
李寅连请罪的说辞都想好了，只等云若周暴怒他立马求饶。
云若周没有回复他的话，而是拉她起身。
“叫什么名字？”
“回，回殿下，民女叫李间月，出自‘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①这句诗。”
“李间月，真是个好名字。不必拘束，都起来吧。”
云若周拉着李间月到一旁坐着，余光瞥见她手上还捧着一本书。
“你很喜欢读书？”
小女孩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以后还要做大官呢！”
李间月笑的很天真，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云若周低下头，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女子做官，也不是不行。
看着李间月灿烂的笑容，她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她就像是一轮明月，在云海间缓缓升起。
李寅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被李间月的一番言论吓得双腿发软。这个丫头怎么分不清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呀，这次恐怕没有那么幸运了，哪有女子入朝为官的例子，从古至今，绝无仅有！
在云国女子读书已是大忌，这还要做官，岂不是把自己的头主动递出去，求着别人砍吗？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回真的要完了的时候，云若周又开口了。
“那你加油，期望你能达成所愿。”
此语一出，不仅李寅没反应过来，就连秋雪也是震惊的。
秋雪不放心地拉了一下云若周的裙角：“殿下。”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女子怎么可能入朝做官，就算是地方小官也不行啊。
“这孩子是个好苗子，由她来开创先例也未尝不可。况且孩子的自信心是不能打击的。”
云若周顺便解下了腰间的月牙形玉佩，挂到李间月腰间：“那我们做个约定，等你有能力来到朝堂，你就拿着这个来找本宫。”
“嗯嗯，谢谢殿下，我会努力的！”
李间月开心地转了一个圈，抚摸着腰间的玉饰。
可是女子为官历史上并没有先例，若是她真的成功了，朝堂难免会掀起腥风血雨。
不过如今朝堂，改变一下有又何尝不可。
几人又逗留一会，在明澜书院转了一圈，与几个学子交谈了一会，快到晌午时准备离开。
“殿下，要不要叫马车来接？”
“不必，走走了解一下风土人情也挺好。”
明澜书院旁，盛怀玉握着折扇，目光直直地盯着前面的人儿上了马车。
“老爷，那不是公主吗？您不是想见见这个公主吗，这是一个好机会啊。”
盛怀玉微微颔首。
“不急，你先去递个拜帖。”
“啊？”
林九疑惑，现下公主不就在眼前，为什么还要单独去递帖子呢？
盛怀玉看了一下明澜书院的牌匾，轻扣折扇敲了林九的脑袋。
林九啊了一声捂着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盛怀玉。
“现下科举重燃，我嗅到了一丝商机。”
说完这句话，盛怀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九跟在后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在说公主的事吗，怎么扯到商机了。
城中热闹，大大小小的商贩叫卖着。云若周从他们身边经过，频频惹人注目。
突然云若周停下了脚步，低头一看一个小乞丐攥住了她的衣角。
那个乞丐脏兮兮的，满脸灰尘，眼睛却明亮的很。
秋雪刚想训斥，小乞丐却突然开口了：“姐姐，我找不到家人了，你帮我找找家人好不好？”
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让人一阵心疼。
云若周突然感到心口闷闷的，快要憋不过气来。她双手捂着心口，好让自己好受些。
为什么这句话如此熟悉，她听了好难受。她好像对谁说过这句话，可是她想不起来了。
“殿下！”
在秋雪的惊呼声中，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随后又渐渐清晰起来。
“没事。”
“你家人是谁你还记得吗？”
小乞丐摇摇头，云若周叹了一口气。
“将他带给李大人吧，让李大人找一下是谁丢的孩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间不早了，先带着他吃一顿吧。”
云若周走在前面，手不自觉捂上心口。
她到底忘了什么，为什么心里这么难过呢。
……
李寅拿着拜帖犯了愁，虽然盛家富甲天下，但毕竟地位低微，公主岂是他想见就见的？
但不送又不好，毕竟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李寅正在这纠结着，门从里面打开了。秋雪端着，疑惑地问道：“李大人，您在这干嘛？”
李寅尴尬地笑笑：“秋雪姑姑，殿下在吗？”
秋雪点点头：“大人有什么事，奴婢可以代为转告。”
“这件事我还是亲自与殿下说比较好。”
秋雪还想说什么，云若周的声音幽幽从里面传出来：“让李大人进来吧。”
“是。”
秋雪让开一条道，李寅点个头走进去。
云若周躺在贵妃塌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何事？”
简短的二字，却让李寅感到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
“殿下，盛家递了拜帖。”
闻言，云若周抬眼看着那鲜红的拜帖，挥挥手示意他送过来。李寅听话地上前一步，弯腰将拜帖举在身前，云若周素手捏过拜帖一角，打开扫视一眼。
她没去找他，他倒先来了。